释鸿生和秦清芷各自回房去了,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解,但是最后还是回到房间,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放在桌上,旁边是些腌菜,差人细细洗过的,味道清淡了不少。
这也是巧嘴刘的嘱咐,两人受的伤其实还未痊愈,这两天在胤流年吃些寡淡素净的流食,莫要去沾那些香辣发干的东西。
再回看雅间之中,差人将释鸿生和秦清芷送回房间,巧嘴刘同那海夫人便坐在桌边吃茶。两个人静了一会儿,倒是那位海夫人先忍不住发话了:“那孩子便是那人的儿子么?”
“嗯。”
巧嘴刘知道她说的是谁,他们一起待得时间太久太久,很多事都清清楚楚。
“我看着也像他,他当初见我时也是这般俊俏。”
海夫人的脸红彤彤的,就像是春心萌动的小女娃,她其实早已不算年轻,四十还是有的,只是看那依旧洁白如玉的肌肤却好似正值芳华的姑娘。
“他当年与你相遇之时,可是已经年逾半百的岁数,可不及这小和尚那般俊俏,老了。”
巧嘴刘下意识的去辩解一二,却又释然一笑,觉得自己这般年纪还这样看不开,真就像个孩子。
“秦清芷是妙音谷那位培养的?”
海夫人虽然依旧那般美貌,却忍不住去嫉妒秦清芷那青春貌美的姿态,去嫉妒她那曼妙婀娜的身条儿,去嫉妒她似乎可以跟着他,却不用像自己这般可笑可怜。
“嗯,一个药引子你还犯得着嫉妒?”
巧嘴刘看着海夫人,却只能痴痴地望着。
“说得便是这个,”海夫人满脸疑惑:“秦清芷本就是为了这准备的药引子,按理说释鸿生应该爱得死去活来的,就算是和尚也太理智了些。再不济,之前鬼市那边薨老鬼不还说释鸿生拿自己的血为这妮子续命么?”
“还能有什么办法,”巧嘴刘那茶盏拿起来又放下,只是无奈的说着:“洪信那老秃瓢儿不知要捯饬甚么打算,竟然传给他那宝贝徒弟《四阙散式》,如今释鸿生用了‘宝生如来’保住了性命却也是烧坏了脑子,他如今情欲大减,便是让秦清芷赤条条爬到他床上也不带动心的。”
“那就没得救了?”
海夫人似乎也知道那《四阙散式》的名头,倒也是丝毫不觉得这说法有什么毛病。只是她却是对于释鸿生或者是释鸿生他爹有着些打算,如今这感情却是搭给这做儿子的。
“到底只是膻中穴这一针,”巧嘴刘却是很有把握的模样:“只要我这方子吃上几天,逐渐也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咱们再该挑拨就挑拨着。”
“膻中……”
海夫人嫣然一笑,美得那般不可方物,就像是一位素雅的仙子,却偏偏多了些优雅的贵气。这位美人慵懒地架起烟枪摆正了,一叠发白的烟片被巧嘴刘细细研磨然后轻轻填充进去,女人慢慢吸一口,不知道是否品出几番滋味。
“我知道你心急,你急着见他,”巧嘴刘看着眼前佳人,细声细语得劝:“但咱们得看清楚时局不是,如今你至少是见着那人的儿子,这十几年也就没白等,洪信肯定知道这些,总会让你们两个再见上一面的。”
海夫人听着,手里的烟枪也慢慢放下,看见巧嘴刘眼中的疑惑,她也只是笑笑:“他不喜欢烟草味,以后这些还是戒了吧。”
“嗯。”
巧嘴刘慢慢研磨着手中的烟片,他从来不会忤逆她,他从来都是这般默默看着,他从来都知道她的心从未放在自己的身上。
哪怕……瞬息……
“苗疆那边打点得怎么样了,”
海夫人满脸温柔荡然无存,或是说虽然笑意依旧却让巧嘴刘感受到一丝寒意涌上心头。佳人眉头轻皱,似乎是有着些许顾虑,但还是笑着问道:“那情蛊之事可是又有几番变故?”
“已然得手,只是……”
“想说什么便说吧。”
海夫人当然知道眼前这人的顾虑,但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洪信虽然就是个隐居山林的老秃驴,但是咱们也不必避讳这些,他到底出身何处咱们也是心知肚明的。”巧嘴刘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隐约间的颤音却是免不了的:“至于那个人的关系更是遍及天下,虽说之后败坏了名声,但本事还在就不愁没有人脉。”
巧嘴刘说到此处,再去看那海夫人的脸色,却是不带丝毫波澜。但这事涉及太大太大,巧嘴刘还是决定要劝上一劝:“咱搁着说上句不中听的话,妄论是那洪信还是您要找的那个人,那个又是咱们能随意开罪得起的,真要说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无法收场了。”
“那你以为我应该怎么办,”海夫人突然起身,轻轻掀开窗户一角:“难道你还让我就这么放弃了不成,那我这十几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时让你放弃,”巧嘴刘依然那般细声细语:“咱们现在安安稳稳的不好吗,如今江湖上盛传的梁王冢和眼前这释鸿生那个是咱们能沾染的,咱们让他们在这修养些日子便打发去那梁都,何苦咱们在这找不自在。”
海夫人看着那窗外景致,雨渐渐小了,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她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刘兄弟。”
“嗯,听着。”
“给秦清芷和释鸿生下蛊,”海夫人一咬牙,还是下达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命令:“种下情蛊之后,咱们收拾金银细软即刻返回平旌。”
“去平旌?”
巧嘴刘这下绷不住了,“你要回府?你要放弃找那个人了?”
海夫人默默转头,眼神中尽数决然与果断,这般模样倒是让巧嘴刘心中自嘲,自己这白日梦何时才能清醒。这位海夫人拿手拂过窗台,似乎有些感怀,却是最终挤出了那最后的决断。
“回平旌,调兵!”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般景象却是释鸿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过的,抛开这边的痴情人不谈,远在梁地之都的王府之中却是另一幅景象。
自从三道督察使共执梁都,出于三方的脸面这梁王府便一直搁置,直到这次京都来人,梁王府便成了招待京都使臣的场所,那位替皇上办差的泉公公便是暂居于此。
如今各方势力云集梁都,而出于各大门派和藩王的立场,虽然大家都不便于出手同当今圣上抢夺至宝,但是这朝堂如商行,讲究的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既然大家不和你抢夺,那自然要割舍些什么。
如今梁都三教九流的人都齐活了,那三道督察使也多多少少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在很多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倒是让这梁王府漏成了个筛子。
晴天红日得便是几个戴着面甲的武士钻进了这王府的大门,来往的巡查衙役和那些平民百姓愣是要装作个傻子,权当是看不见。
“咱们这边还需要多久才能破开那死人的坟堆子?”
泉公公扯着那尖锐的嗓子低声细语,却也是难为他了,跪在他身后的两位个武士的装扮倒是同刚刚那伙相差无几,一味跪着却是不敢接话。
“哟,咱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成哑巴了?”
泉公公随手捻一块油糕塞进嘴里,那刚出炉的煎油糕虽然正是香糯,但上面滚烫的热油却是真真切切的,旁人若是如他这般只怕先是烫手后是废了这张嘴,他仰仗着深厚内力品鉴这般常人之不能食,已然是这人改不掉的脾性。
“回禀公公,”其中一人张了嘴:“那鬼市之中的烫样却是被毁,但是咱们也收到情报说是田家人秘密收回了一件古宝,我觉得那些人摆明了的是不把朝廷当回事了。”
“糊涂,”泉公公猛得将桌上一盆混着热油的油糕掀起,大块的油糕伴着那滚烫的热油拍在那人身上,泉公公的脸色变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调查田家,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招惹武林了!我要的是你们给我凿开那死人坟堆,我要的是那长生药!”
“但是,”另一个武士插了话:“咱们现在不便于插手梁王冢的事,朝廷的文书直接递给了那三家,如今他们才是最愁的才是。”
“屁!”
泉公公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干脆一把擒住两人脖颈,言语之中也是颇为暴戾:“那三家早就是听诏不听宣的,若非如此还要我亲自跑着一趟作甚。田家在武林中积威犹在,你们倒是屁颠屁颠的跑去调查,那些有用的工匠呢?其他各大门派的态度呢?”
“工匠…都让…本地的豪商……”
“什么!”
总算是听着些干货,泉公公将手微微张开,任由那两人摔倒在地。其中一人连忙跪伏下来,顾不得自己全身的痛麻,迅速说着:“梁都附近突然多了好些婚活嫁娶,各地新建新房,不知多少工匠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从察起。”
“这还用我教你们呐,”泉公公蹲下身来掐着那人肩膀:“这不比刚刚你们那些废话顶用?找那三道督察使啊,留你们来是吃干饭的,嗯?”
“小人之前已经找寻过那三家,都是一味推脱,后来连面都见不着了。”
“那还不去想办法!”
泉公公看着这两人的狼狈模样,恍然间也少了几分折磨他们的兴致,随便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却是武士又钻出一句:“关于各大门派,万佛山好像没什么动作,但是真武观的人却是到了梁都安了身。”
“谁?”
“玉晓剑,蒋宣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