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鸟迅速凝神戒备,体内精修了数十载的精纯内力在刹那间运转全身,顷刻间便让他疲惫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再度回暖,一股至刚至阳的灼热内力应激勃发。
相信那个半生半死的古怪和尚也可以看出他这一身内力正是出自当年赫赫有名的残阳掌,只不过比起这门当年只是靠着火毒取胜的旁门左道,此刻的他却是将之推演成形,一身内力深厚了不知多少倍。
相信那个半生半死的古怪和尚也可以瞧得见这滚滚浓烟绝不可能遮蔽他的目光,哪怕是暗藏杀机的雾气再过浓郁,可只要在接近荆鸟一丈范围之内,便好似冰雪遇到了烈阳一般,纷纷消融褪去。
但那和尚却丝毫没有收势的意思,身形好似飞鹰扑菟一般掠至荆鸟的身前,一只手却是快似闪电,此刻这只手犹如长风弄柳般拨开了荆鸟的掌击,却又带着阵阵劲风陡然一甩。
却见得他那狰狞躯壳在半空之中随着这股劲风轻舞自转,在那一阵嗡嗡作响之下,数不尽的暗器就好似天女散花一样激射出来。
早已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贯注于这狰狞和尚的荆鸟眼看着对方骤然间使出如此手段,双目之中猛然间迸射出骇人的精芒,虚实难辨的无形气劲从他周身窍穴震荡呼啸,震出一声声惊雷般的巨响。
从荆鸟的目光看去,眼前的天空早已被各色暗器所笼罩,那些迎面轰来的暗器好似被风一吹而散,化作漫天花雨散落人间,每一枚精致的暗器上都闪着剧毒的幽蓝,从四面八方甚至各种常人无法想象到的角度刺向他的全身气门窍穴。
甚至就在他凝聚内力准备将这股暗器洪流一举轰散之际,只见那最前面的一枚锥刺状暗器飞至中途,竟然如同榛子一般从中心裂开,此后便好似产生了连锁反应似得,周围的暗器也全部如同这般分裂增长。
这样一招堪称绝妙的暗器手法,荆鸟便是搜肠刮肚似得寻尽了脑海也是生平罕见,再辅以那些能够半空迸裂激射的独门暗器,便是较之西蜀唐门那招牌似得‘天女散花’手法也绝不多让,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段,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手殒命在此招之下。
显然,初一交手,这和尚便拿出了绝强的手段,倒也算是给了他莫大的尊重。
只可惜,他荆鸟的名号能在黑白两道挂上这么些年,就足以证明他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武林高手,纵然这手法诡诈如妖,却也难不住他。
多年来生死奕转间积累下的丰富搏杀经验,使得荆鸟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流转在经络之间的庞大内力此刻犹如百川归海似得汇入丹田,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入腿脚各大命穴,整个身躯也随着这股力道在这样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朝后翻飞,生生躲开了最先抵达他身前的数道飞梭暗器。
而就在他选择后退的同时,荆鸟顺势在半空中使出一招‘凌空弹腿’,随着那股无形真气在转瞬间迸发激射,那漫天暗器竟被这一道无形的弧线震飞大半。
一阵呼啸之后,剩余的暗器居然在半空中陡然折射,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就好似天边的飞鹰一般追逐着自己的猎物,不死不休。
“好骇人的手段,阁下当真是佛门中人么,怎连半分慈悲之心也瞧不到。”
说话的同时,荆鸟两脚终于还是踏着了地,右手好似飞梭般来回纵横,手中掌力吞吐之间,却是将离自己最近的数枚暗器攥在了手心里。
劲气飞溅,却见他身前不过半步的地方骤然多出一排整整齐齐的暗器,沿着他轻功挪移的脚步一直延伸数尺,这些飞梭长锥似得暗器静静待在地上,有的刺入了土地里,有的扎进了山岩石板里,还有些整个贯入地下,独留出一枚枚细密的小孔,还能依稀辨得这些小孔中流露出的赫赫寒光。
不止如此,那些暗器刺入山石泥土之中,那其中淬炼的剧毒也随之渗入土壤,不知这剧毒之物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周遭草木迅速枯黄萎缩,乃至于数息间便化作漆黑尘土,枯萎倒地。
荆鸟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右手攥着的数枚暗器轻轻跌落到地上,幽蓝色的毒液虽然骇人,却终究奈何不了他这一身雄厚内力。
与此同时,那狰狞瘦和尚脚下轻轻点地,却已然掠至身前,看似平凡无奇的右手骤然间荡起数道锐利的劲气,一股浩然博大的佛门内力彰显无遗。
“好胆!”
见到这瘦麻杆似得和尚来势汹汹,荆鸟的眼中登时多出几分愤然,竟然没有半分惧色,径直拿左手运足了功力,便要硬接下这和尚的一掌。
两掌相接,便是劲气纵横!
荆鸟面色一沉,竟未曾料到这和尚明明已经修得这般神鬼莫测的暗器手法,那一身精纯的佛门内力却也分毫不虚于自己。
“这位施主莫要作无谓的挣扎了,且让小僧助您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罢。”
那瘦和尚突然咧嘴,沙哑干涩的声音就好似用刀子去刮锅底般难听,但闻一声声骨骼迸裂的爆鸣声此起彼伏,这瘦和尚高举过头顶的那只‘擎天之手’竟然缓缓挪动了一丝。他看得很是清楚,那看似皮包骨头、近乎坏死的左手确确实实动了一丝。
“还请施主,西去!”
一根根皮包骨头的枯瘦手指慢慢卷曲,最后化作一只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折的枯瘦拳头,但就是这样一只皮包骨头的干枯拳头,却仿佛比天底下任何金铁都要结实得多。
两股内力相接相散不过数个呼吸,便见的这和尚一套质朴无华的拳法朝着自己面门轰击而至,招数虽然简单,却也深含武学至理。这一拳轰出,便展露出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此十般变化,脚下步伐好似马踏七星,此间招数尽显武学功底,上下相随、步随手变、身如舵摆,竟然令他一时不知如何抵挡。
手中招数变换万千,却不知该有哪招哪式化解这势不可挡的一击。
不等荆鸟摆好防守的架势,那狰狞的身躯便好似鬼魅妖灵一样飘忽到了自己的身前,浩然正大的内力犹如山洪暴发似得倾泻而出,那宛如骷髅般的拳头泛着金芒,已显万马奔腾的架势。
不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这轰然撞得自己胸闷气短的一击重拳使得自己一个趔趄,却又后退几步,恰巧推到了青鸠的身旁。
只见这一身佛家打扮的青鸠缓缓停下唇齿间的经文,雪白如玉的纤手骤然递到了荆鸟的脊梁上,丝丝单薄的桃红气旋索绕提聚,隐隐交织出一片醉人的光幕。
随着他掌劲激荡翻涌,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然展露首尾相连之态,竟然化作一条宛若巨蟒一般的掌影!
‘这绝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招数!’
荆鸟好歹也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武林高手,这般令人骇然的手段也绝不算是生平仅见,但也正因为他了解这手段的深浅,才越发感到一种无力。
浑厚的内息在体内运转奔腾,荆鸟只能寄希望于当年青鸠的伤势绝没有那般轻易痊愈,想来依靠自己这些年来修成的内力,理当还有一搏之力。
但他错了,而且错得很可笑!
当那只手彻底按在他的脊梁上,好似狂瀑般倾斜而出的内力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知,那只手轻轻上移,荆鸟却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事实上,他此刻早已被那骇人的内力摄住奇经八脉,莫说反手对敌,便是动上一动也成为了莫大的奢望。
刺痛!
荆鸟竟然险些忍不住这锥心的刺痛,不必去看自己染血的伤口,亦不必去看那犹如钢钉般刺穿脊梁的葱白玉指,单单的观想内息流转,便能清晰感知到那被贯穿的琵琶骨。
琵琶骨乃是人身之中极为重要的一段,若是琵琶骨受到损伤,那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也绝留不下几分威能,单说这气力便要较之寻常人差上不少,故而对于内家高手而言,除了三丹田外最为重要的莫过于这琵琶骨。
此刻,荆鸟的琵琶骨被那清秀和尚贯穿,浑厚的内力也叫那人冲散,一时三刻便沦为废人,若不能及时就医,只怕这辈子都要毁在这鬼地方。
“师兄,其实青鸠早已死去,今日来寻你的却是佛门弟子青荟。”
无论是唤作青鸠还是唤作青荟早已经不重要了,荆鸟的耳畔回荡着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那位本该死去多年的师弟的声音,就仿佛他从地狱中再度爬出来,化作最恐怖的厉鬼来朝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师兄索命。
感受到体内经络不断乱窜的内力,残破的身躯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荆鸟斜躺在地上浑身一颤,口中忍不住吐出一道腥红的血柱。
此刻青荟和尚所用的内力,竟然同那人同根同源!
“你不该如此做得,这不应该是你做出了的事情……”
荆鸟奋力扯下自己夜行衣的一截衣襟,愤然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喘着粗气,说道:“你居然施展了那个人的武功,你可知道这是多么大的罪过么?”
闻听此言,青荟和尚眉头不由一皱,倒不是说他心中多出什么疑虑,而是在哀叹自己这位不争气的师兄,一辈子都只能活成别人家里养的一条狗。
或许是因为青荟久不回话,荆鸟又说道:“现在全天下人都盼着那人去死,不单单是那人要死,跟他扯上干系的所有人都要死,你若是陷得太深,也绝不会例外!”
他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也似乎是在隐喻着什么,只不过他这话还未说利落,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得是那么的畅快,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