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铁乌鸦的队首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这份痛楚,身形毫不犹豫地朝前飞掠,锋锐的爪刀好似闪电般轰击而出,其目标毋庸置疑是欲直至那七怪之中为首的独眼汉子。
从头到尾,这位号令上百精锐杀手的男人都没有施展什么精妙的招数,恰恰相反,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极为稀松平常,其尤甚者,还频频使出市井无赖打架斗殴的下三滥招数,一柄爪刀直至那独眼龙的下三路。
凤垭七怪多年来驰骋凤垭山八百里诸城广县,靠的可不仅仅是凶险残暴的性情,更多的是他们七个异姓兄弟之间的情谊却赛过许多血脉至亲,无论是武功心法还是行为做事都要力求配合得相得益彰,故而他们这些年来为祸一方,却还能在江湖上闯下这般大的名头。
但适逢他们的大哥面临如此危机,他们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甚至连移动的意思也难看出分毫。
这不是对于他们的兄长怀揣着什么莫名的信任,实在是那若隐若现的杀气着实令人心生忌惮,这种针芒在背的感觉让这六个常年在刀尖上起舞的黑手感到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凉发麻,再难说上前助拳之事。
反观前方战局,那独眼龙和这支铁乌鸦的队首早已经斗得火热,两柄一模一样的的爪刀在两人之间上下翻飞,不时会有刀锋撞击之间的火星残落而下,显然双方都已经施展出了绝强的手段,一招一式都非常人所能跟得上的。
独眼龙的内息修为较之那位铁乌鸦的队首要浑厚不止一筹,他虽然失却了一只眸子,但无论是内息凝练程度还是内息多寡都远远超过了尚未抵达中三重的铁乌鸦队首,只可惜生死搏杀本就不单单是内力累积的差距,这独眼龙此刻已然挫失锐气,气力早已泄去了三两成,反观那位铁乌鸦队首虽然硬实力略逊于他,却是以逸待劳、正值威风。
两条人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斗得好不乐乎,却见两柄爪刀随着他们的双手展露出残暴的獠牙,一道道雪亮的刀气接连不断的撞击、消弭,这样的生死刹那无时无刻不再给予这两人极大的压力,他们只要有半分疏忽便会被这锋利的刀锋削去半边身子,分毫大意也会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但听‘呵嚓’一声轻响,却见那刀锋交织的瞬息忽然蹭出一道细不可闻的狭小裂痕,也就是这么一根不起眼的裂痕,不过又是几招对撞,却只见得那两柄雪亮的刀锋骤然间崩断作了两截。
凌厉的破空之音骤然响起,却见得两方手中各自握着半截爪刀,而那各自的一截断刃却是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儿,刺入到他们身后的青石板条之中。那断刃锋锐之处,尚还在轻轻震颤作响,死寂之下,似乎能依稀听闻那好似雏龙轻啼的风卷之音。
两道细微却也是那样真实的气浪不约而同的撞击在一处,却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形随意转,这两道人影再度交织在一处,四掌骤而互拍,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难以凭借肉眼看清楚的无形气劲在这四掌相交之处不断扭曲升腾,那面戴鸦面的黑衣队首好歹还有这么一张掩面之物,却见那独眼龙面色通红、青筋暴起,显然是动用了极多内力。
此刻倒是进入了比拼内力的环节,什么武功技艺都已经不顶用了,唯有那精纯的内力还能让他们在这样的比拼之中支撑下来,但纵然如此,两人的精气神早已串联一处,任何妄图收回这力道的人都唯有一死。
独眼龙的内力果然盛于此间队首,虽说是拖着疲倦之躯,却依旧能够借由这般手段将那与他同样衣着打扮的铁乌鸦高手牢牢压制,看那模样,胜利早已被他囊括手中。
只可惜同这些追魂食腐的铁乌鸦一决高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江湖格杀,这些乌鸦兵也压根不懂得那些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江湖道义。
当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楚时,这位七怪之首的汉子仿佛在惊觉情势不妙,那柄雪白的爪刀早已经自其身后贯穿了他的心脏,出手之人亦毫无疑问便是这一直未曾动弹的一众铁乌鸦杀手。
非但如此,那侥幸自独眼龙内力压制之中脱身的铁乌鸦队首毫不犹豫飞掠上前,右掌已然好似锋利短刀一样自那独眼汉子脖颈之上擦过。
也就是这么轻轻悄悄的擦过,却恰到好处的带起了那独眼龙好大的头颅!
这一切仅仅是在须臾之间展开,又在须臾之间结束,那一张张冰冷的铁面默默看着那颗头颅在天空中打着转儿,腥红发臭的殷红在此刻血撒长空。
一声轻叹却自那闭目诵经的和尚口中发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纵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因此而寂灭,他依旧是这副悠然文雅的模样。
目前,只剩下这凤垭七怪之中的六位被这些乌鸦兵团团围住,六个黑衣人木鸡般呆立在那儿,似乎还未从自己的大哥被偷袭殒命的事实上反应过来。这凤垭七怪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纵然半路选择加入了铁乌鸦也从未分开,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这点儿本事到底能称几两金,若非他们七人心意相通,单论任何一人都不算多么稀罕的江湖好手。
这些年他们的本事精进不少,又摊上个可以说毫无危险的任务,正是能松下一口气的时候,谁曾想却只落得这般下场。
死在自己人手里,对于任何杀手而言,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痛心的了。
青荟和尚终于放下手中佛珠,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白雀施主想必已然看了许久,这几位施主的性命此刻便压在白施主的手上,还望您现身与小僧一见。”
他的言语平淡如常,但那悄悄压低的右手却又隐隐透露出他心中的紧张,哪怕是这串最上等木质盘车出的佛珠竟也显现出几分不堪重负的模样,伴随着那右手上逐渐暴起的青筋,慢慢遍布于佛珠之上的皲裂细纹似乎就是在昭示着他的内心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平静。
“凤垭七怪追随妾身多年,倒也算得上劳苦功高,只是如今七怪只剩下了六怪,说句实在话,他们哪里还值得妾身出手以身犯险?”
却见得那半空之中陡然间折出一道倩影,鹅黄氅衣披挂在身,身形扭转间却已然站立在那六怪之前,女子朝那六人看似随意的瞥了一眼,低声呵斥一句:“一群废物。”
这是一位很美很美的女人,她的美不单单是身段与容貌,更多的还有那种雍容华贵却又媚骨天成的气质。无论是富贵端庄还是妖娆娇魅都仿佛是为她而生,这样一位绝代芳华,只要是男人就绝没有不动心的。
偏偏青荟的眼中便没有半分杂色,一双好似白玉雕琢的眸子里只有对于众生百态的无限默然,哪怕是面对这样的女人——也不会例外。
“此六位施主故然可谓力之有所不及,但对白施主倒也是忠心耿耿,反倒是白施主嘴上照例是那般不依不饶,却依然愿为彼辈现身,当真是菩萨心肠。”
青荟和尚轻轻摆手,示意那些手握爪刀的铁乌鸦暂且退开。作为昔日在铁乌鸦里供职的老友,没有谁比青荟自己更了解白雀的本事,这些修为不过一二重天的乌鸦兵哪怕手握利器也绝奈何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