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曲张轻弹,两只铁环如箭般飞回,李崧尚未反应过来,却见那两只铁环‘噗’得一声撞在了自己的胸口,其中铁环小半竟就这般深陷其中,看那力道,却也是没入半寸有余。
“你,怎敢……”
李崧勉强调动内息,将那一对铁环生生逼出体外,任凭这两只铁环激射而出,嵌入洞顶,自己却是奋起跃身,想要靠着一身轻功挪移开来,好让蒋宣政同那玄衣高手相互厮杀。
只可惜,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被身后贯入一刀,一身劲气登时便泄去三分,这人却也是一位枭雄人物,竟当机立断逆行内力,将自己修炼多年的内力生生挤出体外,这股内力之强尤胜两人相合,任凭蒋宣政同样内力雄厚,却也被他震退数步。
“两位老兄还不助我!”
李崧一面朝着自己的帮手这般喝道,另一面呼呼两掌迎上蒋宣政与那玄衣高手,登时四掌仿若黏在一起,三股迥然不同却又同样极为浑厚的内力相互碰撞,谁人敢想,老金狮如今身负重伤,竟也能凭借一身内力顶住两位六重天高手。
“老黄狗瞧着是不行了,”铁拐杖赵建隆朝前多迈一步:“你且去相助,老头儿配着莫老先生慢慢来。”
“别大意,姓莫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立武见着李崧被人偷袭,心中正是盛怒难耐,当下也不多做纠缠,立刻猛得提起一口气,朝着莫老先生拍出热浪滚滚,趁机朝着角力之中的三人掠去。
两方战局相距不远,三人又是定身角力,陈立武靠着一口内息在此急纵,竟然在瞬息间便已然赶到,他的轻功纵身法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速度自然也极为惊人,借着一个纵身而上,掀起阵阵寒气,却是宛若一只大鸟般飞扑下来。
他这一手声势惊人,角力之中的三人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李崧倒是面露喜色,将那双手奋然收紧,摆明了就是要钳制两人,为陈立武出手创造时机。
蒋宣政忽然抽出玉晓剑,作势欲斩,如此神兵之锋,何人敢挡?
三人几乎同时收力,都是后退几步,玄衣高手一言不发,却是陡然掷出数枚钢钉似得暗器,看那上面血迹斑斑、紫意盎然,显然也是淬有剧毒。
若是让这钢钉实落落扎上一下,只怕再拿一条命也是不够。
哪知那陈立武双袖一卷,却见得一阵模糊的影子呼呼闪过,那些钢钉齐齐飞起,可这刚一飞至半空,便好像是有人在这钢钉之后施力一般,一个个笔直往下落去,便听得‘嗤’得一声,这些钢钉直没于土中,地上余下来一排细孔。
这地方冰天雪地,广场上土地自然是夯实的,可谓是极为坚实,可是这么一手钢钉入土的门道,却是他陈立武信手拈来,仿佛也没用多少气力。
四人在此,除了这位自封的先天侯,只怕再无一人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做到。
玄衣人显然未曾料到这位先天侯有着如此威势,兴许就连陈立武会出手帮衬都未可知,出手竟然多了一丝迟疑,便是这一丝迟疑,又让陈立武给瞧了个分明。
说起来,人这一生有时候却是比任何戏都要花哨,也都要巧妙。
刚刚蒋宣政便是靠着青三娘心中那一丝迟疑将她一举拿下,如今却是轮到这玄衣汉子,习武练气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丝毫迟疑都足以要了性命。
却见陈立武哼然冷笑,双袖虚引,却又是一双铁拳浑然锤击,两股内力皆是疾劲迅猛,一道好似灼灼烈火,而这另一道却又似刺骨寒冰,一身内力鼓胀之间,似乎又是胜负已定的局面。
蒋宣政暗自闭气,周身内力迅速运转,自右掌之中传来的寒气被那至刚至阳的雷法内息慢慢驱散,他欲再提一口真气,忽感胸口一塞,虽然这感觉极为轻微,却又是那么真实,绝非是幻觉。
蒋宣政一面维系内力流转,心中却暗自凝神,自觉肺脾之间稳稳盘踞一股极为微弱的寒毒,显然是刚刚初一交掌,便被那骇人寒气渡入体内。
同时,他也暗暗叫苦,竟然一时不查,犯下了这般大的失误。
寒毒虽然微弱,却是盘踞肺脾之间,这先天侯陈立武倒也真是好本事。
正所谓,天地有五行,人身生五脏。
心中火,肺含金,脾生土,肝养木,肾藏水。
按照道家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寒毒属水中生毒,生木而克土,肺乃是金相,五行之中金可生水,故而这寒毒盘踞肺脾,以肺之金气蕴养自身,待到自己逐渐壮大,又能伤及脾胃,以水破土。
寒毒虽然微弱,却是不能放任不管。
只是自己同陈立武角力已然要耗费极大心力,如何又能调动内息消弭这寒毒,更不要说旁边的老金狮虽然尚未出手,却比他出手更为危险。
“老黄狗,还不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陈立武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到底是以一敌二,还用了内力相冲一般吃力不讨好的战法,如今亦是满头大汗,连擦也顾不上了。
李崧虽然刚刚内力折损不少,却也知此刻正是时机,登时一掌按在陈立武的肩上,鎏金内息源源不断从那一只蒲扇大的手中灌入陈立武的体内,顿时那阴阳水火更胜以往。
“事不可为,撒手!”
那玄衣人逆冲一股气劲,当下拉着蒋宣政朝后退去,便是这气力一褪,陈立武竟然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内力激射而出,冰火两道气劲在那半空中竟然好似生出本相,化作一对角龙模样,一左一右向着两人攻去。
无奈,玄衣人将蒋宣政往后轻轻抛去,双掌呼地推出,两条龙形内力竟被生生捏住,但听筋骨舒展的爆鸣声响起,这内力登时被震散于无形。
尚未喘息,李崧竟然后发先至,巍峨强壮的身躯凌空跃起,又是朝着玄衣人抡起一拳,这一拳之势何其迅猛,竟然快到在半空中便轰起一声爆响。
拳势太快,似乎比声音还要快上几分,想要躲避自然是痴心妄想,玄衣人只好再与他李崧拼出一掌,却听‘砰’得一声,玄衣人当即后退数步,心觉胸口气血翻腾,嘴里也多了几分难辨的腥甜。
“你是……”
陈立武突然停手,满脸凝重却是难以消减:“竟然忘了这梁王冢真正的主子,你们还真的来了。”
那玄衣人轻轻仰头,忽觉自己哪里不对,再一摸脸,竟然是黑袍的兜帽被刚刚劲气吹开,如今却是露出了真面目。
蒋宣政在定睛一看,竟然是当初在罗相山下五里亭酒肆里遇到的那个赤膊上身的汉子,他刚刚只是得了南宗菰的照应,说是那玄衣黑袍的是自己人,谁曾想不但是自己人,还是个老熟人。
“原是那杀猪宰羊的九流秀才公,”李崧倒是嘴边儿不留口德,张嘴便说:“你不在那庄子里安稳做个红白行首,来这鬼地方凑活个屁。”
“唤作九股,九股。”
这跟自己名号有了关系,布九折便极有耐性,左手冲着一旁兵器架子上又是一招手,却是攥着一柄八瓣金莲花锤,看那派头,便是数百斤的重枷。
腰间系着一角酒,也是极为豪爽地饮下,一张脸登时就通红一片。
“今儿个咱就让你们这帮眼瘸的瞧瞧,看看眼界。”
布九折咧嘴一笑,颂说诗文:“确有谱言,饮时呲目獠面,饮罢更胜佛陀!”
这话还未撂下,他布九折已然抡起那好大铁锤,整个人好似一颗流星朝着李崧撞去,那花锤本就铸作莲花,每一片花瓣都极尽锋锐,一锤抡出便是势不可挡。
却见他头发绷直,一身玄衣黑袍像是由内而外被风灌满一般,张得好似一面大帆,声威更是神威莫测。
“滚蛋,一角儿地瓜烧还让你这愣头夯货喝出嘛排场。”
李崧本就好吃贪杯,天底下的好酒自问尝过九成九,那酒糟鼻子轻轻动一动,便嗅得刚刚布九折饮下了甚么玩意儿,不过是三钱两碗的地瓜烧,又有什么好显摆的。
这一声爆喝,李崧也是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却是不知何处寻来一柄小斧头,轻飘飘地一斧荡过,看起来似乎也是软绵绵的。只是那斧刃之中阴晴不定的精芒仿佛是在提醒所有看到它的人,这柄小斧头可不是修木劈柴的,而是能虽时夺人性命的。
凶器!
布九折气定神闲,只是那手中抡起的莲花锤更快三分。
金狮庄的老庄主能够开辟这偌大的家业,能够在整个梁地站稳脚跟,靠的便是他那凶名在外的三绝,号称‘狮吼、裂斧、铁核桃’。
这一斧子下去,曾斩杀过不少中三重的高手,莫说是他布九折,就是田家庄老庄主来了,也就是同这老狗平辈论交,对他那金狮三绝也要忌惮三分。
斧锤相错,一朵铁莲花登时从那铁柄棍杆上倒飞出去,看那棍杆的模样,竟是被生生削断,显然这一局胜负已分。
金狮庄老庄主李崧手握利斧,双眼乍出一抹精芒,那威名赫赫的裂斧再度攻破一门兵刃,见此情形,纵然是李崧自己的脸上也不免多出几番变化。
铁青!
一片!
下一刻,却是宛若万马奔腾的声响从左侧传来,霎时间,李崧只觉天地色变,仿佛有万丈巨涛涌起,那张金黄老脸上斜落几滴豆大的冷汗。
他,输了!
当那滔天巨力撞击到自己的脸庞,李崧便已经接受了这个无法回避的现实,若不是他一身横练外功早已浑然天成,否则刚刚那一拳足以让他的脑袋就像是西域蜜瓜一般爆裂开来。
为何是蜜瓜?
这又有谁知晓,兴许是那黄脸同西域传来的蜜瓜色泽一般无二。
虽未身死,李崧却也早已无再战之力,只是觉得天旋地转,之后便只是感到晕乎乎的,没撑过几个呼吸,他只能带着累累伤痕昏厥过去。
刚刚碰撞可谓是险象环生,布九折那看似志在必得的一锤竟是虚招,事实上调动的内力不足六成,待到斧锤相错,李崧却早已陷入他的圈套。
轻轻按压脖颈,布九折目光轻扫,看来自己这边虽然忙碌,其他人却也没有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