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请赐教。”岑含话说得轻描淡写,灵觉早已罩上二人。
“好气度!”一声赞叹,高个口中念念有词,踏步出招。但见他一掌打来平平无奇,岑含却不敢大意,转眼走过五六招,矮个兀自在一旁看着,正自疑心,忽然高个斜刺里一窜,一掌打向自己左前方。
岑含下一步本要踏到左前,不想自己人没到,他招却到了,当时吃一惊。来不及多想,以招驳招右掌迎上,但闻一声闷响,双掌交汇处高个被震飞五步,反观岑含,却是纹丝不动。
高个一退即进,全无半分意外,似早有预料,再斗得几招,冷不防又抢先打到岑含欲踏的方位,岑含避无可避,仍是以掌相迎,这次高个退了四步。又斗得几招,二人又对一次掌,这次高个只退了三步。
岑含看在眼里,料他掌中必有古怪,等他再次抢先占到方位时,便不再与他对掌,而是以吞化之法应对。这般斗了一阵,高个手掌沾不到自己,果然渐感焦躁,攻势中破绽也渐增多,于是趁机展开“扶摇穿林身”,以快打慢,短短十招之间便将他逼得手忙脚乱。正要将他打下屋,不知怎的精神一阵恍惚,一掌竟生生打不下去,只这一念迟疑,忽然间汗毛倒竖,余光中一道冷芒如电,直奔自己右肩而来。
岑含心头一凛,本能用出“八步追魂”,脚下劲力狂涌,眨眼间落到两丈外的房顶上,一回头只见矮个轻扯手中细绳,一柄短剑正自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飞回他手中。
飞剑!
岑含长长吁出口气,赞道:“好功夫!”
矮个眼中精芒闪动,淡淡道:“不敢!我只会两种功夫,足下只要破了这两种,在下便只能束手就擒。”
岑含苦笑道:“不知另一种是甚么?”
“迟早都会知道,又何必着急?”
这边二人对着话,那边高个也重整了旗鼓,笑道:“足下才是好功夫!我这‘分神咒’与‘削力咒’才三掌就让你识破,真是叫人不甘心,罢了,我也不偷偷摸摸,咱们换个打法!”说罢又是念念有词,便在他念诵时,矮个的短剑直奔岑含中门而来。
这人身材矮小,剑也是短剑,攻守之间宛如一团银光,二人的交手比之方才岑含与高个全然是另一番光景,招招电光火石,全无半分余暇。斗了三十招,高个加入战团,几个来回中迥异先前,飘如鬼魅,猛如金刚,竟已一人之力与岑含斗了个旗鼓相当,岑含见状大奇,不知不觉也认真起来。
这边高个一出手,矮个顿时得了闲,抽身退开几步,又欲从旁施展飞剑,岑含见他退便猜到他心思,哪能容他得逞,一拳逼开高个,几步间便赶上,硬生生将他拉入战团。
如此又拼了近百招,岑含以一敌二,一边应对高个的诡异身法、无俦刚劲和时不时料敌机先的奇招,一边应对矮个的短剑,越打越是挥洒自如。期间矮个几次欲抽身后退,均告无功而返,眼见高个气息渐粗,二人闪电般交换一个眼色,骤然间齐齐发难,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岑含被硬生生逼退三步,几乎同时矮个也飞速后退三步,人尚未站定,寒光一闪,飞剑遽然离手。
二人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岑含的眼睛,不等飞剑袭到,岑含脚步一错已自避过,“八步追魂”到处,一息间已在矮个面前,右掌直奔他前胸,眼看这一掌要捱实,猛见他喉结滚动,口一张,一道白气扑面而来。岑含心头生出极大警兆,不及细想,一个“铁板桥”往后便到,余光中那白气贴面而过,“叭”得一声,将旁边一课老树的其中一枝击成碎木。
岑含这几个月吃的惊怕是也没这一晚多,当时身如弹簧,背脊沾瓦而起,反手一掌当头罩下,去势竟比方才这一掌还快,几乎同一瞬,高个的手掌也印到他背心。
斗到这个地步,高个的身法劲力早已被摸得一清二楚,岑含灵觉所至,打向矮个的右掌骤然转向奔他而去,左手二指却自右肋而出,疾点矮个胸前大穴。只见三人同时一震,矮个猛地俯下身去,一阵剧烈咳嗽,高个却是连退五步,忽然忍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
岑含也是半条手臂酸麻难禁,高个方才这掌用上了料敌机先的手段,时机招势之巧妙,竟使自己无法直接攻到薄弱处,只能以“玄武针”强行破他劲力,但余劲之大,仍险些伤了自己;而矮个的青气也是威力骇人,若换了别人,中了那一下怕是身首异处。不过二人手段虽独到,软肋也不小。
矮个止住咳,沉声道:“厉害!”走过去将高个扶起,那高个竟似已虚弱不堪,勉强站稳,喘着气说道:“足下果然神乎其技!我以‘分神’、‘削力’二符咒弱你精神劲力;再以‘蹈风’、‘巨灵’二咒之迅疾刚猛与你拼斗,还用上卜术,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加上我这道友苦练了数十载的‘百步飞剑’和‘白虹剑气’,仍然败得如此之惨,着实骇人听闻。”
岑含轻描淡写道:“若非二位气力不济,我哪能侥幸胜这半分。”
高个闻言沉默,过了一会才道:“先生慧眼如炬,法术神通虽好,但代价也不可谓不小。符咒卜法运用本极耗心力,‘白虹’之技亦耗力甚剧,我二人自恃技艺神妙,本以为心力耗尽之前必能稳操胜券,却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傲气蒙蔽了双眼。这一败可说是理所当然。”
岑含微笑道:“阁下的卜术不是五招内只能算到一招,而是招招都能算,今日胜败怕是难料。”其实自己今日也是一时兴起差点阴沟里翻船,若一开始便以“周天四象功”批亢捣虚之法全力应对,这二人早就躺下了。
高个苦笑道:“非也。一则没有先生生辰八字,纵有天大的道行,至多也就是五招内算出一招;二则先前也说过了,卜术费心力,纵能步步算准,在下也未必能熬到取胜那一刻。”说着肃然一抱拳,又道:“先生技艺,今日我二人心服口服,敢请赏光移驾一叙,‘帝君’求贤若渴,早已盼望多时。”
“原来如此。”岑含失笑道,“这么说四位今夜是来试我的?”
“不敢。”
“我若不敌,今夜你们是不是就斩草除根了?”岑含目光扫过四人,饶有兴致道。
“多虑了,”高个干笑一声,道,“先生年纪轻轻,便能匹敌‘诸子六仙’,我等自然也想见识见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先生心中不痛快,等见了‘帝君’,我等任凭处置如何?”
岑含摇头道:“我谁也不见。”
高个脸色一变,道:“为何?”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先生莫非已联手杨家?”
岑含淡然道:“我不过是在乡野之间的大夫,既没甚么雄心也没甚么壮志,江湖上的事管不了也不想管。四位还是请回吧。”
高个摇头道:“但先生却已经管了。”
岑含忽然笑道:“足下这是在威胁我?”但这笑在对面四人看来却可怕无比。
高个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忙道:“不敢。先生也是修道之人,当知修道者顺势而为,如今这武林大势便是为‘天下’所一统,洪流之下焉有独善其身之人?还望先生三思。我等先行告退。”说完由矮个搀扶,连同一边的胖子和瘦子,展开身法而去,几个起落后便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