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那人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并不是羞辱林振堂,而是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敲击墙壁的声音,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都没有注意。
此时,那人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家的花园里拼命奔跑,方向是就传来敲击墙壁声的方向。
虽然林家的花园里有假山和池塘,但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却是一片种着花朵的平地,所以尽管这人被林振堂一掌打伤,但依然跑得不慢,追赶的家丁们一直没有追上。
越跑离传出敲击声的地方越近,不过看着又黑又高的院墙,这人还是有些犹豫,跑近后大喊了一声:“是你吗?”
声音刚落,就看见墙外扔进来一根麻绳,这人不由得喜出望外,跑过去抓住麻绳就往上攀爬。这人攀爬的能力很强,三下两下就攀了上去,并把麻绳拉上去撇在墙外,然后跳下院墙,看见院墙下站着一个人。
“真是你吗?”
“是我,师父。”
原来这两人正是向东乡和洪天赐。
刚才洪天赐已经跟他父亲往家走了,可是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刚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来林家干活的除了外地请来的几伙厨师,其余的都是大通镇人,那个身影他应该不会看错,分明就是师父向东乡。洪天赐跟他练过两个晚上武术,对他的身形非常熟悉,再想到他曾详细询问过林家的事,更感觉他就是向东乡,只是不知道他去林家有什么事。所以他临时想了个借口,说他要看一会儿唱戏再回去。
老洪看他也累了一天就答应了,不过嘱咐他早点回来,否则又得听洪婶唠叨了。
就这样洪天赐又回到林家大宅门前。
不过等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洪天赐有些犹豫了,难道自己看错了吗?他暗暗嘲笑自己,准是想师父想疯了,把其他人当成了自己的师父,于是转身往家走。
可他刚走到林家大宅的西南角,就听到林家大宅内鼓乐声之中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和奔跑的声音,知道里面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洪天赐先是心里一喜,因为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师父向东乡。可是马上又在心里暗叫一声“糟了!”,因为洪天赐知道林家徒弟众多,今天又来了很多武林豪杰,师父他今天凶多吉少。
怎么办?洪天赐在心里紧张的想着,我应该帮师父做些什么,否则师父今天就危险了。可是能做什么呢?洪天赐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循着声音在墙外往北面走,想听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里面花园的面积很大,还夹杂着鼓乐的声响,其他的声音听不清楚,而且从声音上听越来越近,洪天赐知道寿宴就在前面,如果师父跑到那里就更危险了。
林家大宅在镇子的最北面,远离热闹的澜溪街,受冤魂杀人传说的影响,平常这里的行人就很少,一到晚上就几乎看不到人影了,今天人们又都聚集在大门对面看戏,再加上此时还在下雨,靠近江边的院墙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洪天赐看见院墙外有几棵很高的大树,急忙爬上大树向里面看,但是大树离院墙太远,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急得他在地上团团转。
但是洪天赐有一个坚定的想法,一定要想办法把师父救出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对了,放一把火。如果在林家大宅里放一把火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可是......看着林家高高的围墙,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进去。就算自己能进去,又上哪儿去找火种和容易点燃的东西呢?而且现在天上正在下雨,想把火点着也很难。
唉,这个办法不行。必须再想一个。
对了,找个梯子。如果能找个梯子就行了。先用梯子上院墙,然后再把梯子拽上来放进院子,这样就能救师父出来了。嗯,这个办法一定行。可是,这附近能找到梯子吗?而且还必须是个很长的梯子。
唉,这个办法也不行。还必须再想一个。
对了,找根绳子。如果能找到一根长绳子,把一头甩进院子就可以把师父救出来了。嗯,这个办法不错。可是,哪里有绳子呢?
洪天赐首先想到,江边的船上都有绳子,对,去船上弄条长绳子。洪天赐撒腿就跑,可是跑了两步又站住了。因为等他找到绳子跑回来,师父可能早就被林家人抓住或者打死了,唉,这个办法还是不行。
哪里还能找到绳子呢?洪天赐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绳子,是什么地方呢?
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在李老万家的院子里见过绳子,还被它绊倒过。想到这里他发疯似地向李老万家跑去,心里暗暗祈祷着以前见过的那团烂麻绳还在那里。李老万家离这里很近,很快洪天赐跑到地方,放轻脚步推开院门进去,见李老万的屋里黑着灯,好像并不在家,只有大黑在看家。大黑见洪天赐进来了,摇着尾巴转了一圈,哼了两声又趴下了。洪天赐定神一看,谢天谢地,绳子还好好地躺在地上,而且还有两条。洪天赐大致比量一下,把它们连起来应该够长,急忙把它们拿起来转身就跑。
洪天赐一边跑一边把两根绳子系到一起,还顺便找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石头,把绳子的一头绑在石头上,另一头系在腰上,准备着把绳子抛进院里。
他还细心地在院墙外找了一个能看到里面有树的地方,确保绳子扔进去后能落在地上。
等他觉得万事具备了,这才发现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如何才能把师父叫过来?这就更不好办了。张嘴大声喊吗?师父能听见,林家人也能听见,不但师父跑不过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这个办法不行。
可是如何才能让师父知道,又不让别人察觉呢?
洪天赐忽然想起一件事。师父教自己乱步诀时,曾经轻拍手掌打节奏帮自己练习,他马上有了主意,用那块石头在墙壁上敲击起来。心想师父一定会听到声音,一定能听出敲击声的含义。
也是老天保佑,向东乡真的听到了声音,等洪天赐听到里面传出向东乡大声呼喊“是你吗?”的时候,就用尽全身力气把绳子抛了进去。
由于向东乡被林振堂刚才那一掌打得很重,跳下院墙时又震了一下,这时一口气控制不住猛地咳嗽起来,还吐出一口鲜血,借着微光,洪天赐看见向东乡嘴角发黑,闻着一股血腥味,他轻声惊叫一声:“师父,你怎么了?”
“我受了点儿伤,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休养一下?咱们快走!”
两人刚要离开,却听见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
院内追赶的家丁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变化,眼看着他们追赶的人在他们眼前攀上院墙,跳到墙外,立刻全都傻眼了。
马上有两个家丁往北面跑,要去拿梯子,但把梯子拿过来耽搁时间,他们跑到地方后直接用梯子跳出北院墙,往西边包抄过来。
还有一个家丁立刻抬脚往前面跑,途中又叫了两个家丁,从大门跑出来后从南面包抄过来。
剩下的人立刻开始搭人梯,很快就有家丁爬上墙头,可是往外一看,围墙外一个人影都没有,江边也是黑黑的一片,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其实,向东乡和洪天赐就躲在围墙外的江边。
向东乡拉着洪天赐刚想逃走,可是南北两面都传来跑动的声音,知道有人追过来了,两人只能到江边找个藏身的地方。可是江边光秃秃的一片,没办法藏身,这时已经有家丁搭着人梯爬上围墙往外看,两人只能退到鹊江里,只把脑袋露出水面。
很快南北两边的家丁都跑了过来,他们相互一问都没有看见人影。爬上围墙的两个家丁也从围墙上跳了下来,除了空无一人的江边,他们也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些家丁紧急地商量了一下,认为向东乡跳墙出来后跟同伙跑掉了,立刻分成两伙往南北两边分别追赶,很快墙外就没人了。
不过向东乡和洪天赐不敢从水中出来逃走,只能继续在江边趴着,看情况的发展。好在这时的江水不凉,向东乡就利用这个机会调整气息,慢慢地缓过劲儿来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拿着灯笼和火把往江边这里搜寻过来了,洪天赐知道江边是藏不住人的,必须尽快离开,不过眼下只有从鹊江逃走这一条路了,看着黑色的江面洪天赐问:“师父,你会水吗?”
“淹不死。”
“那咱们只能到江对面躲一下了,你能游过去吗,我带着你?”
“能不能也只能试一下了。”
“那咱们就先游到荷叶洲,休息一下然后再看情况去对岸游。”
“行,快走吧。”
洪天赐马上拉着向东乡往荷叶洲游去。
向东乡的水性还真是不错,但是他受了伤游不动,就飘在水面上,由洪天赐带着他往对面游去。平时洪天赐和伙伴们游到荷叶洲用不了多长时间,今天却感觉用了很长时间。
上岸后,两人悄悄穿过停靠的渔船往荷叶洲上面走,想越过荷叶洲继续往对岸游,却发现荷叶洲上已经有搜寻的人了。原来洪天赐带着向东乡游泳的速度太慢,林家有几个家丁已经乘船上了荷叶洲。
八月是长江水量最大的月份,两边的江面都比以前宽了许多,刚刚从大通镇游到荷叶洲,洪天赐已经感觉有些累了,而荷叶洲西边的长江主航道要更宽一些,水流也更急,马上往对岸游洪天赐心里没底,可是眼看着搜寻的人已经开始四处搜查了,洪天赐想起了上次他躲藏过的那个土坑,就悄悄的带着向东乡来到那片芦苇丛,躲到那个土坑里,虽然土坑下面很湿,但总算可以藏起身子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着灯笼来到近前,用长枪探过来探过去,向东乡和洪天赐伏在洞里,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