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寨子,洪天赐发现柳家寨里面非常大,里面还套着一围楼。从前门看过去,最中间是个广场,里外两层围楼从高度上看都是两层,应该能住很多人。
除了刚进寨子的年轻人,还看到一些年纪大一些的男人拿着长枪纷纷往各家走,洪天赐这才知道还有更多的男人藏在里面没有出来,如果外面一旦打起来,这些人会马上冲出去拼命,不禁对刚才没打起来感到庆幸。
柳若松领着洪天赐和田莲芯要往楼上走,还碰到一些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每人手里都拿着弹弓和一个小布袋,纷纷跟柳如凤打招呼,洪天赐这才知道刚才柳家寨的女人们也一直在楼顶防备着,没想到外表平静的柳家寨,防备外敌如此严密,只是外面的人看不到。
柳若松等这些女人全都走下来,领着洪天赐和田莲芯往楼上走。柳如凤看洪天赐满身灰尘就对柳若松说:“父亲,你先上去吧,我看他俩衣服都脏了,先让他们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上去。”
柳若松松开手说:“也好,我回去等他们。”
柳如凤领洪天赐和田莲芯走进围楼里圈,中间青石板铺成的小广场中间有一口水井,旁边是规则的水沟,跟外面围楼前的水沟连成一体,有清清的流水从水沟里流过,看样子是从后面的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不知道当年是什么人选择了这样的位置,设计了这样巧妙的结构。
广场上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正在洗衣服,见柳如凤过来了都跟她打招呼。洪天赐看见最北面是一个祠堂,西边有一个像厨房一样的房子,烟囱里正往外冒着烟。柳如凤跟几个女人说了几句话,就领着洪天赐和田莲芯往厨房走,原来厨房两边各有一个供寨子里人们洗澡的房间,让洪天赐感叹柳家寨的规划如此完善,柳如凤把洪天赐和田莲芯俩领到男人洗澡的房子外面,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后说:“你们进去洗吧,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热水,洗澡的东西里面都有,干净衣服我一会儿让人送过来。”
田莲芯却不肯进去。“天赐哥,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柳如凤见田莲芯不进去有些奇怪。“孩子,你叫什么?”
田莲芯没有回答,洪天赐站住替他回答了,还解释了名字的写法。
“莲芯,你怎么不去洗?”
“我身上不脏,不用洗了。”
“衣服都脏这样了,身上还能不脏?快去吧。”
柳如凤往里推他,他却使劲往后挣。“我身上真不脏。”
柳如凤把他放开了。“天赐,你自己进去洗吧。”
洪天赐一个人走进去,见房子是里外两间,外间很小,只有几个长木凳,里间却非常大,地上有一个水沟和外面相连,有清水流过,中间有好多个用木板制成的大木桶。这时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洪天赐还没脱完衣服,一个老头拎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水桶进来了,把热水倒进一个大木桶里,把水弄得热热的让洪天赐泡在里面。记忆中还是在大通镇时有过这样的经历,洪天赐一下想起了爹妈,眼睛感觉湿润了,脸上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时感觉身体还是十分疲劳,洪天赐就在热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水凉了才出来。
洪天赐洗完澡,走到外间看到一个老家人模样的人拿着一套衣服在等他,帮他穿好衣服梳好头,然后领洪天赐去了外面围楼二层朝阳的一个房间。洪天赐进去一看,屋子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已经放好了碗筷,看来正等洪天赐他们回来吃饭。
屋里柳如凤正在跟柳若松和柳如岚说话,看洪天赐进来了三个人一起抬头看,发现洪天赐换上了干净衣服,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从一个肮脏的大孩子一下子变成了英俊少年,都很惊异。
洪天赐不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自己,还有一些不自在。
“天赐小兄弟还真是个英俊少年。来,到我这边坐。”柳若松向洪天赐招手,洪天赐过去坐在旁边。柳如凤也挨着洪天赐坐下。
洪天赐发现田莲芯没在有些奇怪。“咦,我小弟去哪儿啦?”
柳如凤没有直接回答洪天赐的问话,而是反问他:“天赐,莲芯这个孩子你认识多久了?”
“他是我在汉口镇找阎久平时碰到的,还救过我的命。跟我一样得罪了一伙流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跟我过来了。”
“是这样啊,难怪呢。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我就知道他是个流浪的孤儿,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洪天赐有些纳闷,不知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正想着门帘一掀范雪怡进来了,洪天赐一看是范雪怡马上把头低下了,没有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
范雪怡见洪天赐一下变成了个翩翩少年也有些惊异,回身把小女孩推到洪天赐面前说:“哎,你认识她吗?”
洪天赐抬头一看是个小女孩,先是摇了一下头,等他再仔细看了一下后立刻就呆住了,因为这个长相机灵的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调皮又任性的小弟田莲芯。
“你,你是小弟,你怎么这个打扮?”
柳如凤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莲芯是个女孩。”
女孩?这怎么可能?洪天赐一下呆住了,努力想着这些天跟田莲芯接触的情况,慢慢地他想起来了,在汉口镇拥抱他时他的反应,昨天晚上睡觉时他躲到自己脚下不脱衣服,还有他被范雪怡鞭打后她的反应等等,原来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女孩?”洪天赐问道。
田莲芯辩解说:“你也没问我是不是女孩呀。”说话还是那样刁钻。
这话把洪天赐弄了个大红脸,却把大家都逗乐了。
“那以后我就不能叫你小弟了。”
“随便你怎么叫。”
洪天赐想了一下说:“还是叫小弟吧,叫别的我还不习惯。”
这边范雪怡掀开门帘就要出去。“你们说吧,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柳如凤急忙喊她:“先别走!一会儿有些话你必须跟着听听。”
柳若松也说:“雪怡,你是主人,走了还像话吗,这几天你就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这个小妹妹。”
范雪怡有些不情愿地站住了。
柳若松把田莲芯叫到他的另一边坐下,让范雪怡挨着田莲芯,柳如岚坐在最外边。范雪怡正好跟洪天赐坐在对面,两人都感觉有些别扭。
人都到齐了,饭菜很快端上来了,柳如岚把桌上的酒坛拿起来给洪天赐倒酒。“来,天赐小兄弟,我陪你喝两杯。”
洪天赐本来就不善饮酒,又是初到柳家寨,还感觉非常生疏,再说范雪怡就坐在对面,洪天赐哪好意思喝酒,就用手挡在杯子上对柳如岚说:“我不会喝酒。”
柳如岚没有坚持。“是吗?年轻人不喝酒真是难得,不喝酒也好,多吃点菜吧。”
柳如岚又去给父亲倒酒。“父亲,我陪你喝两杯。”
“我今天也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见别人都不喝,柳如岚把酒坛子盖上了。“算了,我也不喝了。”
桌子上的菜很丰盛,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可是洪天赐很拘谨,筷子也不敢动,柳如凤就在旁边不停地给洪天赐夹菜,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柳如凤让范雪怡多照顾一下田莲芯,可是两个姑娘好像有些别扭,谁都不说话。田莲芯到是什么也不在乎,也不用范雪怡照顾,自顾自的一阵猛吃,范雪怡也乐得不管,看得柳如凤直皱眉头。
三个大人先问了洪天赐和田莲芯一些是不是习惯的闲话,过了一会儿大家熟悉多了,柳如凤开始问话。
“天赐,那个弹弓是哪儿来的?”
“哎,也不让客人好好吃饭,这些事吃完饭再问嘛!”柳若松说道。
柳如凤笑了一下,“我这人就是心急。好,先吃饭吧。”
大家就聊起范家的事,但是因为大家都有心事,所以聊天也没有劲头,很快这顿饭就吃完了。
家人把桌子收拾好后,柳若松又让人泡了茶,给洪天赐和田莲芯也都倒了一杯,说:“来,尝尝我们柳家寨的云雾茶,虽然是去年的,但是味道还是非常好。”
洪天赐双手接过茶杯还没喝,柳如凤就心急地问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这个凤丫头,从小就是个急性子。你说吧。”柳若松说道。
“天赐,你说这个弹弓是你家的,知道是从那里得到的吗?”
洪天赐赶快回答:“从我记事这个弹弓就在我家里,被我妈藏在柜子里,是我小时候翻东西时发现的。当时我拿出来玩妈妈还训过我。平时我妈把它藏得好好的不让我动,我只是趁她没看见才偷偷的拿出来玩过几次。我这次来除了报信,就是想问一下这个弹弓的来历。”
“你怎么不问你爹妈这个弹弓是哪儿来的?”
“我问过,我爹妈说等以后我长大了再告诉我。”
柳如凤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能不能现在去问他们一下?”
柳若松说:“天赐刚才说他父母已经过世了。”
“是吗?是怎么回事?”
“他们被人害死了。”
“天赐,你的妈妈是不是细高个,长得很漂亮。”
洪天赐摇头否认。“不是,我妈的个子不高。”
“你爹妈如果还活着,今年有多大岁数?”
“他们如果活着,今年应该有五十多岁了。”
柳如凤摇了一下头说:“五十多岁......岁数也不对。”
“没错,他们是有五十多岁了。”
柳如凤笑了一下,说:“我不是说你爹妈。”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柳若松问:“孩子,你爹妈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家种田吗?”
“不是,我们家在大通镇码头上开一个小饭铺,卖烧饼和老豆腐。”
“什么?你不是说你是从宜昌府巴东县什么地方来的吗?”柳如凤急忙问。
“莲花坪是我师父家,我家以前在铜陵县的大通镇。”
“天赐,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有没有听你爹妈说过你小时候的事?”
“我爹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小时候的事......我只记得他们说我小时候受过冻,所以身体瘦弱,其他的没听说。”
“你长得像你爹还是像你妈?”
“这......我也不知道。”
柳如凤突然一拍大腿说:“哎呀,我怎么把她忘了,雪怡,快去把你小芸姨妈叫来,让她马上就过来!快去!”
范雪怡站起来就要走,柳如凤又嘱咐道:“什么都不要跟她说,让她快点过来就行。”
范雪怡跑出去了。
柳如凤没再问话,她在等范雪怡把人找来。
过了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柳如岚问:“林振堂家就在大通镇吧?”
洪天赐回答:“他是我们镇上的林大善人。”
柳若松说:“我们柳家和林家有多年的交情,几年前林家的老太太过七十大寿生日我还去过。林振堂这人武艺好,处事仗义,喜欢结交朋友,是个豪爽之人。”
这时门帘一掀范雪怡回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凤姐,人家饭才吃了一半就着火似地把我叫来了,有什么急事呀还不让雪怡说。”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妇人进来了,是范雪怡的姨妈郑小芸。
柳如凤指着洪天赐对郑小芸说:“小芸,你看看这个孩子是谁?”
洪天赐赶忙站起来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见过小芸姨妈。”
郑小芸一下愣住了,仔细看了一下洪天赐,然后说:“这,这不是平安吗?一定是平安!凤姐,你找到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了?”
洪天赐摇头说:“我不姓陈,也不叫平安,我姓洪名天赐。”
郑小芸又盯着洪天赐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你不是平安吗?怎么长得跟毅人大哥一模一样?”
柳如凤也说:“是啊,早上我过来时就在三和镇见过他,当时就觉得他长得非常像毅人大哥,还问过他。可是他说不叫平安,也不姓陈,我因为急着赶过来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他事先知道有人要来柳家寨闹事,是特意赶来报信的。结果不但帮寨子解决了大难题,还拿出了我当年掉落的弹弓,并说他家一直就有这个弹弓,还说他来柳家寨也是想打听弹弓的来历,如果他不是平安就太奇怪了。可是他说他的爹妈一直在铜陵县的大通镇开饭铺,而且岁数也不对。”
“找他爹妈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爹妈已经去世了。”
“你家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小云姨妈问洪天赐。
“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
小云姨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屋里再次沉默下来。
忽然小芸姨妈双手一拍说:“我想起来了,凤姐,你还记不记得,小平安的脖子后面有个红痣?”
柳如凤马上站起来说:“孩子,快让我看一下。”
洪天赐低下头让柳如凤看,郑小芸也过来一起看。
“在这儿!”柳如凤激动地叫起来,“真有一颗红痣。”
田莲芯也凑过来看,果然在洪天赐的脖子后面看见一颗十分明显的红痣。
柳如凤双手搂住洪天赐的头激动的说道:“孩子,你是平安!你一定是平安!”
“可是......”洪天赐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郑小芸又想起什么来,急忙说:“我想起来还有一个证据。当年我抱过小平安,记得他戴着一个长命锁,孩子,你家有这个东西吗?”
“长命锁?我的包袱里就有一个,我拿给你们看。”
“等一下,是不是一个很大的银锁,银锁的下面有一个小钥匙样的吊坠,因为它非常特别,所以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洪天赐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急忙从旁边的柜子上取过包袱,从里面拿出那个小布包,再把布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果然里面有一个大大的长命锁,银的,下面挂了一个小钥匙形状的吊坠。
柳如凤是个女侠,可是此刻她竟然搂着洪天赐哭泣起来,郑小芸也流着泪说:“凤姐,太好了,平安还好好地活着,而且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坐在一边的柳如岚也非常高兴。“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老妹妹多年的心事总算可以放下了。”
柳若松也非常兴奋。“哎呀,真是太好了。这十几年如凤可是没少惦记呀。”
大人们兴高采烈,洪天赐却完全糊涂了。因为这个银锁自从自己十二岁那年行童关礼被母亲取下来后,就一直和那只弹弓一起藏在柜子里,外人一般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柳如凤和小芸姨妈怎么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是她们所说的陈平安吗?自己怎么就从陈平安变成洪天赐了。
过了一会儿柳如凤平静下来,对洪天赐说:“孩子,我们光顾高兴了,忘了你一定有很大疑问,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高兴,这都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一件往事,准确地说是十七年前,等我给你详细的说一下你就知道了。”
大家重新坐好后,柳如凤就开始了讲述。
“十七年前的二月,小芸陪着我去池州府看亲戚......”柳如凤先把她和郑小芸十七年前去贵池县城寻亲,在城外为了解救一对姐弟跟十三太保中的三个流氓发生冲突,幸被陈毅人机智解围。进城后丢了钱袋,又幸遇陈毅人一家,并跟文秀莲结拜为姐妹。半夜在客店休息时又幸亏得到文秀莲提醒,打退来偷袭的十三太保一伙的往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把第二天大家结伴去九华山的那段遭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遍,有遗漏的地方郑小芸随时帮着补充,一直说到柳如凤被彭老虎撞落山崖,把洪天赐紧张的连手心都出汗了。
“掉落山崖的瞬间,我用长鞭挂住岩壁上的一棵树,侥幸没有摔下崖底。那个弹弓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落在山崖上的。当时我还听到过你的哭声,可是等我想办法回到崖顶时,你已经不见了。开始我还以为你被小芸回来抱走了,可是等我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她时才知道,她一路引那几个蒙面人往山上走,天亮时那几个蒙面人才消失,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回来。这样我只能猜测是你的父母回来把你抱走了。
“掉落山崖时我的衣服被树枝刮烂了,文姐姐留给我的纸条不知掉到哪里了,唯一的线索是文姐姐说过,毅人大哥在徽州做字画和古玩生意。回到柳家寨后,柳家马上派出两伙人分别到徽州府和池州府寻找,除了要找到你们一家,还想找出那几个蒙面人,因为柳家寨人不能白白吃亏。
“去徽州的那伙人在徽州当地朋友的帮助下,把徽州府比较大的城镇都找遍了,但是都不知道有陈毅人这个古玩字画商人,最后只得回去了。
“我跟另一伙人到九华山寻找你们一家的下落,可是我们把出事地点周围全都找遍了,也没人见过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也没人见过一个小孩子。我们又去寻找那四个蒙面人的线索。一开始我们怀疑这几个蒙面人是十三太保一伙的,可是后来了解到当天只有那个彭老虎跟捕快一起追赶我们上了九华山,十三太保中的其他人全都没有出远门,不可能是那四个蒙面人。而且十三太保这些人的武艺都很一般,跟那四个蒙面人根本就没法比。我们还想办法抓住了在九华山里抢劫的几个强盗,不过这些强盗也不是那四个蒙面人。九华山上的居民也没人见过这四个蒙面人,就这样我们在九华山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之后我们又去了贵池县城,要弄清楚一个疑问,那就是我们已经走出几十里到了九华山,那些捕快是怎么追上我们的?最后从官府那里打听到,是池州府的捕头佟飞从彭老虎口中得知有人半夜进了客店,怀疑这人跟当晚发生的盗窃案有关,又从客店打听出毅人大哥半夜出去找过医生,怀疑毅人大哥就是盗贼,并且从客店得知我们要去九华山,就带人追赶我们,最后把我们追上了。问到毅人大哥和文姐姐被捕快带走后的情况时,他们说他们把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交给山下一个官府的人看着,然后回去搜查我们,等他们再回去时发现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不在了,官府的那个人也不在了。后来他们在另一条上山的小道上发现官府的人被打死了,因此怀疑毅人大哥他们打死官府的那个人逃走了。至于那四个蒙面人就更奇怪了,那些捕快都说没见过什么蒙面人。而那个彭老虎跟捕快下山后,应该留在山下,不知道怎么跟那几个蒙面人混到一起,而且又来到山上,只能推测那些捕快下山时那四个蒙面人和彭老虎躲起来了,这样一来最后见过毅人大哥和文姐姐的只有官府的那个人和彭老虎,可是他们两个都死了,没人知道当时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
柳如凤停了一下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挂念着你,每次碰到跟你年纪相仿的孩子我都要多看几眼,没想到今天终于看到你了,不但好好的,还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我这颗心总算落地了。”
说到这里,柳如凤又流泪了,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其实柳如凤流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十几年来她一直抱有一个幻想,就是出事的那个晚上,洪天赐的爹妈打死那个看管他们的人后来到山上,把小平安接走后逃走了,因为某种原因无法露面,所以没能来柳家寨告诉她,否则他们一定会来柳家寨找她要孩子。可是现在看到洪天赐,又知道了他的大致情况后,知道洪天赐的爹妈一定出事了。
柳若松、柳如岚和郑小芸也都想到了这个结论,可是谁也不敢当着洪天赐的面说出来,都保持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郑小芸问:“平安,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听别人叫他平安,洪天赐还很不适应,迟疑了一下才摇头说:“没有,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这样的人家还真是少见。会不会是当年什么人捡到小天赐,把他送给了没有孩子的天赐的养父母。”
“如果天赐哥在大通镇的父母真是养父母,捡到天赐哥的也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他的养父母。”说话的是田莲芯。
“为什么?”柳如凤和郑小芸同时发问。
“这还不简单,如果不是天赐哥的养父母捡到了他,弹弓就不会在他家里,还有那个银锁,难道别人捡个孩子还能把捡到的其他东西一起送人吗?从天赐哥的名字上看也能看出来,因为他们自己没孩子,捡到孩子后认为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的,才给天赐哥取名叫‘天赐’。”
柳若松夸赞田莲芯:“有道理,莲芯看着人小,可是脑子比大人都管用。”
田莲芯很高兴,继续分析说:“天赐哥的爹妈把弹弓和银锁藏起来,可能是想等天赐哥长大后把情况告诉他,可惜他们被坏人打死了,要不然天赐哥就已经知道了。天赐哥,你的身世老邻居们也许知道,以后你有机会回家乡,找老邻居一问就知道了。”
“孩子,你现在相信自己是平安了吗?”柳如凤问道。
“范夫人,不,柳妈妈,我相信了。”洪天赐含着眼泪说道。
柳如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把洪天赐搂住,哽咽着说:“我可怜的孩子。”
柳如凤生来好强,跟男孩子比武输了都没有哭过,大家见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感到十分意外。
洪天赐急忙安慰她。“柳妈妈,你别难过。虽然我经历了一些磨难,但是我却有别人没有的三个妈妈,他们都给了我很多普通人得不到的关爱。所以我不是可怜的孩子,我是天下最幸运的孩子。”
听洪天赐这样说,柳如凤破涕为笑,高兴地说:“平安,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太高兴了。”
“柳妈妈,我还有个要求,虽然现在我知道我是平安,但我还是想让大家叫我天赐。我的养父母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每天辛苦劳累却让我读书,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孩子。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没有办法报答他们的恩情,只能用他们给我取的名字来作纪念了。所以柳妈妈,我是陈平安,可我也是洪天赐,以后大家还是叫我天赐吧。”
柳若松称赞道:“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柳如凤把眼泪擦干,然后说:“好吧,平安,不,天赐,我还想问一下,你是怎么从大通镇到宜昌府大山里的?”
“五年前,大通镇林大善人的老妈过八十大寿,林家摆宴席贺寿,我和我爹过去帮着干活。晚上干完活要回家时,我在林家院里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我师父,因为当时天黑有些拿不准就在外面多等了一会儿,结果听到里面闹了起来,我才知道我没有看错。虽然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家,可是我知道林家人的武艺非常厉害,林家大院的围墙又非常高,我师父他很难逃出来,就想办法帮他逃了出来,还帮他在大通镇对面的荷叶洲藏了起来。等我回到家时邻居告诉我,我爹妈被官兵抓走了,说是有人举报我家与到林家闹事的人有关联,可是当晚有人把他们的尸首抬回来了,说林家担保后官兵已经把他们放了,可是他们没有回家,而是跟闹事的人去镇外了,被巡夜的人发现了,以为他们要逃走,就把他们打死了。但两天后师父半夜来到我家,说他当晚一直在荷叶洲躲着,而且他被林振堂打伤了,根本就没办法过来,说我爹妈是被镇上的什么人陷害打死了,还说我留在大通镇有危险,知道我没有其他亲戚投奔,就让我跟他去他家,还可以学武艺,日后为我爹妈报仇,就这样我跟师父去了大巴山。”
听到这里柳若松说:“这件事我知道。五年前林振堂给他老母亲贺寿时,我带如岚过去贺寿,当晚发生情况时我们就在场。当时大家就好奇那个人是怎么在一大帮林家人的追赶下逃出去的,没想到竟然是天赐你救出去的,快跟我们说说当年你是怎么救人的?”
洪天赐把他解救师父向东乡的经过简单地述说了一下,虽然他说的很平常,大家却对他的所为非常吃惊,也对他的机智大为赞扬。
“你的办法还真聪明,难怪林家人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在众多江湖人士面前很没面子。”柳若松说道。
“天赐,你师父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到林家去干什么了?他大老远的从大巴山跑到大通镇干什么?”柳如岚提了一大串疑问。
洪天赐就把他跟师父向东乡相遇,跟向东乡学武术,一直到后来向东乡大闹林家寿宴,还有向东乡临死前所说的去大通镇的原因也简单地述说了一下。
听完洪天赐的讲述,大家都对洪天赐的遭遇很是同情。
柳若松对洪天赐的师父到林家大院了解情况一事有些疑惑,对洪天赐说:“林振堂这个人我了解,是个仗义疏财的人,在江湖上名声非常好,否则我们也不会跟他来往,你师父要调查的事应该跟他无关。”
“别人的事咱不管了。天赐,你再说说在大巴山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说的越详细越好。”柳如凤只是关心洪天赐。
洪天赐又把他在莲花坪跟向东乡一家一起生活,跟向岩冲一起练武,师父去世后,他在竹林轩跟三位先生学艺的经历跟大家述说了一下。不过说这段经历时有关丁招弟的事他没有说。
不知道是洪天赐天生的淡然性格,还是在竹林轩受到三位先生特别是李大先生超凡脱俗生活态度的影响,在竹林轩这段堪称传奇的经历,洪天赐说出来也是平平淡淡,却让在座的各位震惊不已。
“哎呀,没想到天赐年纪不大,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经历,真是让人惊叹。”柳若松一阵感叹。
“是呀,能得到高人指点,这可是一般人一辈子也难以遇到的机遇呀。”柳如岚也是赞叹不已。
“孩子,再说说你又怎么到了柳家寨?”柳如凤急着问道。
洪天赐又把他到武陵山寻找向雅俾和向岩冲,先是遇到武陵七鬼,后又误会龙云飞,再跟清江帮斗智斗勇的事述说了一下。不过说到他在汉口镇的遭遇时有些麻烦,因为范雪怡在场,她不想把他躲到青楼时发生的事情经过说出来,只说他在汉口镇与青龙帮结怨,后来看到青龙帮要抓田莲芯就出手解救,把为救田莲芯被武霸王骗到青龙帮大院拼死打斗,后来在酒楼被方先生下药,最后逃到青楼被红袖解救一事全都隐瞒了。最后又说了他和田莲芯去阎久平家遇到孟雄和冷萧萧的经过,以及他们来柳家寨报信途中发生的事。
因为后面这些经历更加惊险传奇,即使柳若松这样见过各种世面的人也听的如醉如痴。
洪天赐的话说完了,大家最后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听了一场紧张又神奇的故事。
“哎呀,没想到天赐小兄弟的经历这样曲折,真是太神奇了,都可以写一部评书了。”柳如岚感叹道
“就是呀,有好几次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听书也没有这样刺激。”说这话的是郑小芸。
柳如凤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搂着洪天赐说:“我的苦孩子,因为我让你吃了这些苦,如果你父母知道了,不知道会多担心哪。”
柳若松说:“如凤,你应该为天赐高兴才是,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哪家的孩子会有这样丰富的经历,说出去一定让很多人羡慕死了。天赐日后一定会有所成就,这些说不定就是老天对他的考验。”
柳如凤听到这里才破涕为笑,大家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柳如凤之所以如此关心洪天赐的过去,还是因为她当年跟文秀莲订的那个婚约。当时她和文秀莲说话投机,酒也喝得多了,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这个婚约,回来后却犯了难。柳家是个有影响的大家族不用说,范家也是大户,与柳家世代尚武不同,范家是书香门第,多出读书人。以范雪怡的相貌和家庭条件,这些年上门说媒的人无数,想嫁什么样的人家都没问题,可就是因为她当年的一句半真半假的承诺,所有的求婚她都不能答应,如果不是范家的生意有赖柳家做保护,有父亲柳若松做靠山,她早就被公婆骂死了。因此范柳两家达成一致,如果范雪怡十八岁时陈天赐还不出现,范雪怡的婚事就由范家人做主,这已经给了柳家很大的面子。如果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陈天赐是个顽劣少年,柳家一方不说,范家这里她如何能交待过去,现在听了洪天赐的经历,再看洪天赐是一个谦逊又英俊的翩翩少年,怎能不让她惊喜万分,所以听完洪天赐的这些讲述,她的心情最为高兴。
等大家笑完了,柳如凤郑重地看着洪天赐说:“孩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还有一件大事我还要跟你说一下,你听了可不要太吃惊。”
洪天赐看着柳如凤十分严肃的样子有些忐忑。刚才她说出来的往事已经让他非常震惊了,不知道接下来她又会说出什么大事,不禁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