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陈二人行至集庆,已是暮色,遂找家客栈住下。张文通忽想到今日已是四月十八日,距离武林大会也只有十余日。从集庆赶至嵩山,路上至少花十日。虽说扬州距离集庆不到一日的路程,此去扬州刺杀汪如海必然会耽误几日。若再从扬州出发赶至少林,那至少需要十几日。如此算来,也能刚好赶上武林大会的日子,可若路上发生其他事情,耽误几日,便极可能错过武林大会。如此一想,张文通不免有些失落。他本欲参加武林大会,广结天下英豪,以备日后复宋所用。若不能参会,着实可惜。陈若师瞧他闷闷不乐,便上前询问。张文通如实作答。陈若师知他心事,也不愿强人所难,迫他同去扬州杀汪如海,遂道:“你若想去少林参加武林大会,便去吧!不用管我。”张文通也是左右为难道:“可我不放心你一人去杀汪如海。”陈若师见张文通仍是关心她,巧笑两靥,嬉道:“这有什么不放心,大不了被他杀咯!”
张文通登时轻捂陈若师的嘴,道:“休要说这些混话!我不放心你一人去杀他。不如你陪我先去少林。我再陪你去扬州杀汪如海,你看如何?”陈若师蓦地脸色一沉,推开张文通的手,嗔道:“在你心中若觉就去少林寺重要,你便去,我不拦你。我也不稀罕你陪我去杀汪如海。上次也因你要去西域,我便答应你同去,因此耽搁杀汪如海一事。如今,又是故技重演。想必在你心中你的事是最重要,而我却……”本要说“而我却是不重要的”,但忽想起二人之间关系,若说出来显得唐突,便将话咽下去,忽的声音哽咽,倏尔小声抽泣。惊的张文通手足无措,忙道:“对不起!我不应惹你生气。我该死,我该死!”说着连抽自己几个耳光。张文通哪能猜出陈若师所哭何事,还以为陈若师是因他耽搁她报仇所哭。其实陈若师还哭张文通心里无她,只关心自己所好。二人久经磨难,张文通对她的好,她哪里不知。她也早生情愫,芳心暗许,只因她幼时遭逢大难,对男子颇为不信任,故而不敢表露真心,接纳张文通。这种爱又不敢着实令她纠结。那几滴眼泪也有三分是因此。陈若师见张文通双颊已被扇红,也是心疼,急时收住眼泪,拦住他,忙道:“好啦,不要打了!我不生气便是。”张文通瞧她不哭,甚是高兴,喜道:“陈姑娘,你不哭就好!我也不去少林,与你同去扬州可好?”陈若师见他神情诚恳,不似有诈,知他心中仍有自己,怒气便消了一大半,又想到张文通平日屡次救她性命,今日答应他同去少林,也非不可,便边擦眼泪边道:“不必了!我知你并非真心想与我同去扬州。我和你先去少林,再赴扬州。毕竟我曾经答应你,帮你做三件事,这权当做第二件事!”“多谢陈姑娘,多谢陈姑娘!”张文通高兴的连喊几声多谢。“先别忙着谢!”陈若师忽然正色道,“你也先答应我一事,我陪你去少林寺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得陪我去杀汪如海。若你不应允或是失信反悔,我当日答应帮你三事之约也不算数!”“好好,我答应你,也绝对不会失信反悔!如若食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张文通一脸真诚,举指明誓,瞧得陈若师不禁咯咯娇笑。张文通也不禁冁然一笑。二人商议妥当,次日便改往北行,行至定远县境内。时已酉时,天色乌黑。由于二人匆忙赶路,错过县镇的投宿客栈,摸黑行了十余里路,见不远处有几处灯火。二人心喜,急奔至灯火处,原是乡间简易客栈。那客栈不大,乃是前后庭院的格局,前屋是用餐大堂,后院有四五间茅屋,便是客房。二人进入客栈后,店小二眼尖,立刻放下手中杂活,迎接张陈二人入内,忙道:“二位客官请进,不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张文通笑道:“这个时辰来此处,当然是住店啦!”店小二唱个大喏,道:“那客官随小的来!”张文通道:“这个不急!你先准备两碗面,我们吃顿饭,然后再回房睡觉!”店小二道了一声好,随又向厨房喊道:“掌柜的,上两碗面!”只听得厨房帘后传来一阵喊声:“知道了,马上就好!”张陈二人捡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店小儿赶忙擦净桌子,又道:“客官连夜赶路,这是去往何处?”张文通道:“我们去洛阳!”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不便透露行踪,因此张文通胡诌一个去处。店小二谄笑道:“洛阳是个好地方,也是几朝古都,是一个龙兴之地。敢问客官此去洛阳是走亲还是访友呀?”说话间,无意碰到张陈二人行李包裹。“访友!”张文通答道。店小二提起张陈二人包裹,道:“二位客官,先把您的行李搁在这儿,小的要擦这块儿。”说着将二人的包裹放在他处,用力擦放包裹的原处。“多谢小二哥!”张文通道。“二位客官,你们这时节去洛阳,恐怕错过牡丹花季。甚是可惜!”小二道。“这牡丹花季是何时?”说到花草,陈若师便有了兴趣。“是三四月间。如今快到五月。牡丹花期早过了。去洛阳不看牡丹,甚是可惜呀!”店小二叹了一口气。“想必小二哥是去过洛阳看过牡丹,竟对洛阳牡丹如此了解?”张文通道。
店小二又将张陈二人包裹放回原处,笑道:“公子猜的真准。我四五年前去过洛阳,正好遇上洛阳牡丹花会,便略知一二。”“那花好看吗?”陈若师好奇道。“那花当然好看,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又鲜艳芬芳,令人终身难忘!”店小二说着说着,手舞足蹈,好似当日赏花情景重现。
“听小二哥这么一说,日后有空一定去洛阳观赏牡丹!”陈若师道。
“看牡丹的事尚远。眼前还烦请小二哥端一壶茶水过来,让我二人解解渴!”张文通插道。
店小二唱个大喏,不消片刻,便端来一壶茶水,为二人斟满。二人忙道声谢。张文通又催他去后厨瞧瞧面食是否已经备好。店小二道声好,就去后厨。
须臾,店小二端出两碗热腾腾的素面,喊道:“客官,面来咯!”
陈若师已是饥肠辘辘,早已备好筷子,夹面即食,却被张文通用力按住左腿,她不明其意,瞧向张文通,发现他在桌下摇手示意,勿要吃面。陈若师会意,便佯朝面吹气,不敢食用。
张文通一边用筷子拌面,一边道:“小二哥,你这客栈是否只有你和掌柜二人?”
店小二道:“我这客栈有四个人。除了我和掌柜的,还有一个算账先生和一个打杂伙计。本来前些年有个掌勺的师傅,可那掌勺师傅闲我这里工钱低,便去了县城客栈里做厨子。”
张文通点头道:“这偌大的客栈就你们四位,也算辛苦!”
店小二道:“辛苦倒也说不上来。这往来的客商也少,这三五天里能碰上十个驻脚吃饭的,便算生意兴隆了!”
张文通点头道了声嗯,心里却暗道:三五天里若真只有十个来此处吃饭,这店面如何支撑得下去。这店小二真会说话!
张文通放下筷子,道:“小二哥,有劳你去后头帮我们收拾一下房间。待我们吃完饭,便回房睡觉!”
“不知是准备一间客房还是两间呢?”店小二瞧他二人举止有礼,不似夫妇,但眼神间透露情愫,一时猜不准,便有此问。
“当然是……”
“一间”张文通握住陈若师的左手抢道。
店小二登时明了,这二人乃是夫妇,便唱个喏,去后院收拾房间。陈若师不明其理,本想着男女有别,要两间房,怎料张文通只要一间房,适才又不许自己吃面,满腹疑惑。
张文通瞧着店小二离去,忙抽走右手,低声道:“适才失礼,望陈姑娘海涵!”
陈若师觉他今日举止奇怪,便问道:“你今日好生奇怪!先不许我吃面,又只要一间房,到底是何意?”
张文通登时竖指噤声,低声道:“我觉得这店暗藏玄机,似一家黑店。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不得不防!”
陈若师秀眉微蹙,低声问道:“何以见得?”
张文通道:“适才进门,那店小二便盯上咱俩的包裹。与他闲聊之际,他有意无意摸咱们的包裹,可能是想图财!还有这店面身处荒山野岭,往来客商甚少,生意惨淡,怎会雇一个账房先生,两个伙计。恐怕不是做明面生意,而是做暗里勾当。”
陈若师瞧他脸色严肃,不思有假,登时也神情紧张,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走吧,以免不测!”
张文通微笑道:“现天色已晚,附近也无人家。若不在此处歇脚,那只能露宿野外,那更不安全。虽说这家可能是家黑店,但我观那店小二脚步沉重,也非练武之人。且这店又不大,容纳不了多少人。咱们若能小心为妙,这店家也伤害不了咱们。咱们也能平安度过今晚!”
陈若师瞧他胸有成竹,顿时放宽心,点头道:“那今晚权且听你的!”
张文通拱手笑道:“多谢陈姑娘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