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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道义新解

定心剑 朱太河 9842 2024-07-11 13:40

  曾可以吩咐人先把邵九佳送回房间休息,回来接着招呼大家喝酒,但是心情已经不如刚才。众人顾及曾可以的感受,虽然仍在推杯换盏,但是都不敢再大声喧哗。

  曾婉儿对如梦说:“如梦姐姐,你先坐一会儿,我跟哥哥说几句话。”柳如梦点头道:“好。”

  曾婉儿把曾可以叫到一边,小声问道:“哥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如梦姐姐?”曾可以看着妹妹:“为什么这么说?”曾婉儿说:“司徒大胡子早把你那点事都跟郝叔叔他们说了,你别想瞒我。”曾可以回头看了一眼柳如梦,见柳如梦也在看他,赶紧转过头来,小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喜欢她,可是现在你看……”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曾婉儿先示意哥哥冷静,然后小声说道:“先不说以后会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如梦姐姐怎么安排。”曾可以说:“你跟她也熟,安排个上好的房间,让她在府中安心静养就好了。”婉儿说:“如梦姐姐是需要安心静养,可是咱们府上人多吵嚷,我怕她安静不了。”曾可以笑道:“不至于吧。咱们曾府这么大,规矩也严,我相信妹妹一定能安排好的。”曾婉儿说:“要在往日,还真是好办。现在可不一样了。”曾可以不解:“这话怎么说?”

  曾婉儿压低声音说道:“你把如梦姐姐带回来,你看那九佳姑娘什么表情。她们俩同时住在府上,如梦姐姐能安生得了吗?”曾可以惊了一下,竟然有些慌乱:“那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曾婉儿说:“我看不如送如梦姐姐去娘亲那里居住。那里安静,她既可以安心调养,还能给娘做个伴儿。”曾可以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众人都在这里,我不便离去,还请妹妹帮忙。”曾婉儿说:“娘亲那里我替你去说,你同意就行。还有,对别人就说,已经把如梦姐姐送走了,不,最好别再提起如梦姐姐的事,就当她从没来过。不然事情传出去,我可帮不了你。”曾可以感激道:“多谢妹妹!”曾婉儿见说服了哥哥,心里暗自欢喜,其实她哪里只是为了哥哥呀,也有一份私心在里面。

  柳如梦不饮酒,与众人也无话,又随便吃了几口,便开始坐在那里发呆。曾婉儿与哥哥商量好了,就回来对柳如梦说:“如梦姐姐,你吃好了吧?这里都是他们男人饮酒,咱们待着无趣,我送你去休息吧。”柳如梦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不知该去哪,一听婉儿这样说,她高兴地站起来:“好,走。”

  曾可以目送柳如梦跟着婉儿离开,有些出神。忽听司徒豹叫道:“公子,来,喝呀!”他赶紧继续应酬。留下的都是平时常在一起的酒肉汉子,吃喝起来更无顾忌。这伙人一直闹到未时,才醉醺醺各自散去。只有曾可以想着心事,少喝了几杯,尚还清醒。

  曾婉儿带着柳如梦,从后门出了曾府。柳如梦觉得奇怪,开口问道:“婉儿妹妹,咱们这是去哪?”曾婉儿说:“府中人多吵闹,我怕影响姐姐休息。刚才跟哥哥商量了,送姐姐去我娘那儿居住,那里清静。”柳如梦惊讶道:“你娘不住在府里?”曾婉儿说:“我爹和哥哥喜欢结交江湖豪客,府中常有江湖人物来往,说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我娘吃斋念佛,喜欢清静,不愿意听闻他们那些事,就搬到外面居住。”柳如梦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去那里倒真是很合适。她这次被曾可以所救,整日跟着曾可以与那些江湖汉子混在一起,实属无奈。如今到了蓟州,正不知如何自处,难得婉儿和曾公子想得如此周到,于是说道:“我正想去拜见伯母呢。”婉儿说:“姐姐也是个清静的人。我娘见了一定喜欢。”如梦说:“如果伯母不嫌弃我,我倒愿意在那儿伺候她。”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倒很投机。

  卢夫人见到柳如梦,上下打量几眼,聊了几句,见她举止文静、知书达礼,果然很喜欢。曾婉儿介绍说:“娘,您肯定想不到,如梦姐姐是洛阳任家庄任府的大小姐。”卢夫人更加欢喜,问起娄氏的情况。柳如梦就把府上的变故简要说了:“二娘在府里过得挺好,一直受老爷关爱。可惜一时糊涂,急着要把我送出去,就找人扮作土匪来抢人,结果误把她亲生的佳怡妹妹抓了去。后来虽然把佳怡妹妹找回来了,但是我爹知道真相以后气闷而死,二娘也疯了。”卢夫人惊愕了良久,叹息道:“我这个儿时姐妹,从小就喜欢争强独占,那时我也让着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唉,真是自入迷途,因果报应啊。可惜了,可惜了。”柳如梦也跟着叹息。

  卢夫人忽然问道:“老员外过世,你二娘疯了,你这个大小姐正该当家理事,你……怎么从家里出来了?”如梦说:“我其实并非老员外亲生,是他和大夫人收养的。我先是府里的丫鬟,后来被他们收为女儿。大夫人过世以后,员外对我仍然非常疼爱,继续像亲生的一样对待。没想到爹爹突然病逝……我难过了几天,决定把家业留给佳怡妹妹,毕竟她是我爹的姻亲骨肉,还可以供养二娘。我就出来寻找自己的生父。”卢夫人看了看如梦:“你这样做,对得起恩养你的任员外和大夫人,只是委曲了自己。那,你的生父找到了吗?”如梦低下头,小声道:“找到了,可惜我只见到他最后一眼。他也不在了。”说完,独自哀伤起来。曾婉儿听了也忍不住摇头。卢夫人轻轻抱住如梦,安慰道:“好孩子,太可怜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就是你娘。”柳如梦心里的委曲和伤感一发涌了上来,抱住卢夫人大哭起来。

  曾婉儿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如梦姐姐的身世实在可怜,自己明明知道她和吴秋遇情投意合还定了亲,却故意瞒着他们,让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邵九佳多喝了几杯酒,被人抬回房间,吐了一地,从未时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她醒来的时候,头还昏昏的,慢慢坐起来,忽然嗅到屋子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她大声把丫鬟喊进来骂道:“你们怎么搞的?屋里怎么有这种酸臭味儿?”丫鬟委曲地说道:“邵小姐,这是您自己吐的。我开了门窗通风了,可还是散不尽。夜里怕您着凉,才把门窗关了。”邵九佳摸着脑门回想了一下,隐隐记起自己好像是喝了不少酒,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继续收拾吧。我出去走走。”说完,她下了地,扶着酸疼的腰背,往门口走去。

  吴秋遇起床以后,在屋里打坐了一会。秋香送来早饭,吴秋遇草草吃了,开口问道:“秋香姐,昨天那些客人都走了吗?”秋香说:“客人,哪有什么客人?都是跟公子一起回来的。哦,要说客人,还真有一个,据说是山西什么门儿的小姐,叫九佳或是几佳,弄不清楚。”

  吴秋遇一惊,问:“是不是邵家门儿的邵九佳?”秋香想了一下,说:“哦,对,就是这个名字。哎,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吴秋遇说:“见过。她到府上干什么来了?”秋香说:“好像是嚷嚷着要跟公子定亲,不过小姐不让打听,我也懒得去问。”“跟曾公子定亲?”

  吴秋遇诧异了一会,想起邵九佳的为人,开始暗自摇头。秋香见了,笑着说道:“人家要定亲,你摇什么头?你不会对那个邵小姐也有想法吧。”吴秋遇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跟你们公子不合适。”秋香问:“为什么?”吴秋遇不想在背后说人坏话,于是淡淡说道:“我觉得曾公子也不一定会愿意。”秋香笑道:“唉,咱们操那份心干什么?你呀,还是多想想我家小姐吧。”吴秋遇听她又提起这个,顿时无语。秋香见他难为情,暗自偷笑。

  吴秋遇问:“也就是说,跟公子回来的那些人也都住在府里?”秋香说:“是啊,反正府里有的是地方。”吴秋遇暗叫不好,看来以后没法出门了,不然早晚叫他们撞见。

  秋香收拾完了,端起餐盘要走的时候,忽然转身说道:“也不知怎么了,我们小姐从昨天晚上回房一直到早上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吴秋遇惊问道:“她是不是病了?”秋香说:“不知道,我看着不像。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吴秋遇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吴秋遇跟着秋香走出房门,要去看望曾婉儿。刚拐了一个弯,就看见邵九佳迎面走来。吴秋遇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花丛后面。秋香感到很奇怪,转身问道:“秋遇公子,你干什么呢?”

  邵九佳刚才并没看清吴秋遇,只看到一个人影忽然钻入花草,她正在纳闷,忽然听到秋香说话,不禁嘀咕道:“秋遇公子?难道是那个臭小子?”她快步走了过来,绕到花丛后面。

  吴秋遇知道躲不住,只好站起身来。邵九佳见真是吴秋遇,冤家路窄,开口骂道:“臭小子,真的是你!”吴秋遇忙说:“这里是曾府,咱们都是客人,不能在这里打架。”邵九佳哪听他这个,迎面就出拳打去。吴秋遇没办法,只得闪身避让。

  秋香在一旁叫道:“邵家小姐!你干什么?”邵九佳根本不理睬她,继续缠住吴秋遇。吴秋遇不想伤她,于是尽力躲闪,并不还手。秋香放下餐盘,急忙跑去找婉儿小姐报信,在院中与几个人擦身而过。

  那几个人分别是裘如龙、司徒豹、柯老三和蒙昆。见一个丫鬟撒腿狂跑,裘如龙觉得很奇怪,回头多看了几眼,笑道:“这丫鬟是怎么了?尿急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啊。”另外三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吴秋遇正在与邵九佳周旋,忽然看到裘如龙等人正在往这走,他心头一惊。最让他诧异的是,柯老三居然也在!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邵九佳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快步走了过来。

  柯老三上前叫道:“臭小子!我正找你不着,想不到你自己到这送死!”裘如龙和司徒豹也跟了上来。蒙昆多次吃亏,不敢强出头,而是耍滑地躲在后面。吴秋遇愣愣地指着柯老三:“你不是应该……”邵九佳见吴秋遇发呆,以为有机可乘,挥拳朝他头上打去,被吴秋遇一掌推了出去,摔倒在地。柯老三冷笑道:“应该在叫花子堆里关着是吧?嘿嘿,老子命大,逃了出来!今天正好找你算帐!当日你偷袭,在老子身上打了一掌。今天老子要还你三掌!”吴秋遇也恨恨说道:“你偷袭灵儿,害她吐血,我也正要跟你算帐!”

  当日在太原城外的五丈窑台,曾可以收买丐帮不肖弟子李苛在井中下毒,然后带人攻入丐帮。哪知计谋被小灵子识破,事先就做了防备。混战之中,柯老三突然在小灵子背上重重拍了一掌。小灵子当场吐血,昏了过去。柯老三正觉得解恨,吴秋遇忽然赶到。他又急又恨,运足了力气,对着柯老三便打出了一掌“震断心魔”,这一掌吴秋遇使出了十成功力。柯老三飞出十几步远才落地,大口吐血。程长老命人将其看住,事后就关在丐帮。这就是以往的经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柯老三首当其冲。裘如龙和司徒豹当日也参加了五丈窑台的争斗,也都吃亏不小,此刻见了吴秋遇自然是要找回颜面。三个人围住吴秋遇,发狠相搏。蒙昆吃过几次亏,知道吴秋遇的厉害,只是远远躲着,想等他们分出上下高低再决定出不出手。

  邵九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四个人打斗。蒙昆凑过来说:“邵姑娘,你没事吧?”邵九佳看了他一眼,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也就没吭声。

  曾婉儿由于心虚,暂时不敢在吴秋遇面前出现。她正在自己屋里坐着,忽然秋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不好了,秋遇公……公子……跟人……打起来了!”曾婉儿大惊,一下子站起来:“跟谁呀?在哪儿?”秋香喘了一口气,说:“邵,邵小姐。在前院……”曾婉儿不等秋香说完,已经跑了出去。秋香扶着膝盖,弯腰喘了两口粗气,冒出一句:“我的妈呀,累死我了!”说完,又赶紧出门去追小姐。

  吴秋遇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那几个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只不过这是在曾婉儿家里,吴秋遇不想杀伤人命,所以虽然心里愤恨,但是却始终没有下狠手。吴秋遇使出随心所欲手的身份和招式,在三人中间穿来绕去,偶尔遇到阻挡,便突发奇招,将挡路的手脚制住或发力打出。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三人身上开始冒汗,却始终奈何不得吴秋遇分毫。

  邵九佳在一旁看得呆了,没想到吴秋遇这么厉害,那自己刚才是怎么对付下来的?蒙昆暗自庆幸:这小子比以前更厉害了,幸亏我老蒙心眼活泛,没过去自取其辱。他明显是手下留情啊,要不然,柯老三的膀子、大胡子的腿早就废了。

  正在打着,曾可以闻讯赶来,高声喝道:“都住手!”裘如龙和司徒豹早就不想打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一听公子招呼,赶紧跳出圈外。柯老三气呼呼喘着气,见其余二人都先撤了,也不禁气馁,警惕地看着吴秋遇,停下手来。吴秋遇转身走到曾可以面前,叫了一声:“曾公子。”心中却是惴惴。

  曾可以看了看他,见他力敌三人居然面不改色,不由得暗自赞叹,于是脸上堆出笑容,说道:“秋遇公子,家父有请。”吴秋遇一愣。他来曾府这么多天,只是与婉儿小姐和丫鬟秋香接触,还从没跟曾婉儿的父亲打过交到。此时忽然相请,不知何事。司徒豹等人也都是一愣。曾可以见吴秋遇发呆,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说:“请吧。”“哦,好。”吴秋遇含糊应了一声,跟在曾可以身边,去见他爹曾梓图。

  裘如龙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自觉没趣,摇摇头走了。邵九佳发了一会呆,一跺脚,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曾婉儿赶到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人。她回身等着秋香,远远问道:“他们到底在哪儿?”秋香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说:“就是……就是这儿……哎,人呢……”曾婉儿说:“快,看看地上有没有血!我再去别处看看!”

  吴秋遇跟着曾可以来到大厅。曾梓图泰然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见他们进来,先轻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曾可以带着吴秋遇上前说道:“爹,他来了。”吴秋遇第一次见到曾梓图,忍不住偷偷观瞧。只见他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身体略胖,看上去慈眉善目,却很有精神。看到他,吴秋遇一下子想起了师父济苍生。面前这位长者,身材跟师父很像,只是头发要比师父多,也更整齐黑亮。

  曾梓图仔细打量了吴秋遇几眼,开口说道:“秋遇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吴秋遇拱手施礼:“曾伯父前辈好。”他心里一直嘀咕到底是该叫伯父还是叫前辈,一紧张就都说了出来。曾梓图大笑道:“好,好。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那咱们都不是外人。以儿啊,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何过节,秋遇公子现在是婉儿的朋友,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你可得管好手下那些人,别不知轻重地找秋遇公子的麻烦。”曾可以忙说:“孩儿知道。我和秋遇公子一见如故,也一直把他当朋友。只是不知秋遇公子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吴秋遇以前跟曾可以打过几次交到,对他印象还不错,于是说道:“认,认。”

  曾梓图大笑起来:“这就好了。看到你们年轻一辈多交良朋好友,老夫真是为你们高兴。以儿啊,这没你的事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单独跟秋遇公子说几句话。”曾可以说:“好的,爹。我回来以后还没见过我娘,我现在就去给她请安。”曾梓图点头道:“好,你去吧。”

  曾可以转身走了。吴秋遇单独面对曾梓图,显得更加拘谨。曾梓图招呼道:“秋遇公子坐呀。来,把椅子搬过来,陪老夫多聊一会。”吴秋遇赶紧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曾梓图斜对面。

  曾梓图也侧过身子来跟他说话:“这些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吴秋遇点了点头:“恩,多亏婉儿小姐照顾。”曾梓图说:“婉儿是个男孩子脾气,粗枝大叶惯了,有时候想得不周全。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她说。”吴秋遇摆手道:“不是的,婉儿小姐很细心,想得已经很周到了。”曾梓图故作惊讶:“哦,是么?那看来婉儿对秋遇公子的事还挺上心,她以前可不这样。”吴秋遇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闲聊了一会,曾梓图忽然说道:“秋遇公子,其实咱们以前见过。”“啊?”吴秋遇惊讶得愣住,他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于是愣愣地望着曾梓图。曾梓图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第一次是在汾河北岸的黑土岗,老夫带人劫杀北冥教的路桥荫,本来已经得手,你忽然半路杀出,救了他们,还毁了老夫的天蚕罩网。”吴秋遇紧张地站了起来:“我……那时……你……”曾梓图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那般武功修为。”

  吴秋遇见曾梓图仍然和颜悦色,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于是怯怯地问道:“那第二次呢?”曾梓图说:“第二次是在黄河岸边。那时你背着一个姑娘,老夫要跟你切磋武功,你还死活不肯放姑娘下来,怕我设埋伏抢她。”吴秋遇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蒙面人一直逼自己出全力,自己不愿意出手伤人,只是用“随心所欲手”跟他周旋,后来他突然去袭击如梦,自己在情急之下,打出“降魔十三式”中自己最拿手的第九招“破除迷雾”,当时那个蒙面双手硬接了这一掌,身体飘了出去。没想到那个蒙面人也是面前这位长者曾梓图,于是关切地问道:“我没有伤到您吧?”曾梓图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不过你的功力,老夫是真正见识了。不光有巧妙的身法招式,还有不错的内力,这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吴秋遇挠着脑袋,憨笑到:“让前辈见笑了。那一次,您就只是为了测试晚辈的武功?”曾梓图点头道:“正是。这以后,老夫更加喜欢你了,多次派人查找,可就是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倒让婉儿把你接来了。看来还是你们有缘。”

  吴秋遇傻笑了一会,忽然问道:“伯父,您为何要去劫杀北冥教的人啊?”曾梓图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你经事不多,可能还不知道北冥教的厉害。就说最近这次吧,在独乐寺门前,你救了婉儿和她娘,老夫不胜感激。可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吴秋遇愣愣的摇了摇头:“难道……是北冥教的人?”曾梓图点头道:“不错,他们就是北冥教的人。你想,他们那么多人,先是骗小孩子去调开鲁啸和廖树山,然后欺负手无寸铁的婉儿母女,企图拿她们母女为人质要挟老夫,他们能是好人吗?”吴秋遇不禁皱起眉头,那天他是亲眼所见,如果真是北冥教的人所为,那北冥教的做法确实不够光明正大。于是疑问道:“他们真的是北冥教的人吗?”曾梓图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在蓟州的地面上,敢出来和我曾家作对的,除了北冥教,也没有第二家。”吴秋遇一时无语。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对北冥教究竟了解多少?”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梓图,摇了摇头。曾梓图缓缓说道:“北冥教自教主以下,设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简直就是一个阴曹地府……”吴秋遇简直不敢相信:“可我认识的路桥荫长老,彭玄一、康奇两位堂主,看着都不像邪恶之人啊。”

  曾梓图笑道:“你说那几个看着不像是邪恶之人,那有谁一眼看上去就是坏人了?可能你行走江湖时间短,还没被假装友善的小人骗过?”

  吴秋遇不禁苦笑。自己行走江湖确实时间不长,可是已经先后被人骗了好几次了。在朔州,成三路假意请他们师徒去给铁拳王瞧病,那是相当殷勤,哪知道连铁拳王都是他找叫花子假扮的,还暗中下毒害死了师父。吴秋遇和小灵子受祁翁所托,去邵家门送信,邵青堂倒也客气,连她女儿的房间都让出来给小灵子住,还打了他的徒弟。祁翁当年对落魄的邵青堂有接济之恩,一旦落难,邵青堂不但不想法回报,反而和祁天百勾结,要害死祁翁。谁能想到他和善背后却是那样的歹毒心肠?还有就是吕云,在黄河安排的小酒馆假装正义、火烧黑店,然后热情与吴秋遇和如梦同行,吃喝用度全来支付,到最后却是要借机坑害他们带回去领赏。想到这些,吴秋遇不禁摇头。

  曾梓图问:“怎么,你也有此经历?”吴秋遇点头道:“是啊,我每次都被人骗,已经好几回了。”曾梓图说:“这种伪善之人骗人,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害人,二是求人。你可以好好想想,北冥教那几个你所谓的好人,他们没有动手害你,是不是都有求于你?”

  吴秋遇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在楼烦,他追赶飞叉门的胡二秃子时,青衣堂的堂主康奇曾经拦路跟他打了一架,后来急着向他打听李袖的下落,还找来的路桥荫。他们想打听消息,也算是有求于人吧?在黑土岗,路桥荫对自己客气,是在自己救了他之后,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至于彭玄一,他去赐熊岭也是给朋友找药的,得知自己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便请自己去给他的朋友医治,这显然是有求于自己。想到这些,吴秋遇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北冥教的那几个认识的人。

  曾梓图说:“老夫没有什么大智慧,只是多活了几年,吃过亏,受过苦,算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至于你认识的那些好人坏人,还须自己去慢慢体会。”吴秋遇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指点。”曾梓图:“又叫前辈了?看来你还不是真心认我这个伯父。”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叫道:“伯父。”曾梓图笑道:“好了,一下子听老夫罗索了这么多,你未必全能接受。你先回去歇着吧,慢慢体会。”“好的,伯父。”吴秋遇起身施了个礼,转身出了客厅。看着吴秋遇的背影,曾梓图点头微笑。

  曾婉儿听说吴秋遇被父亲找来谈话,生怕他被父亲为难,于是赶紧找来。曾梓图见婉儿急匆匆跑来,开口问道:“婉儿,出什么事了?”曾婉儿不见吴秋遇,急忙问道:“秋遇公子呢?”曾梓图说:“跟我聊了一会儿,已经回去了。你就为这个跑一趟?”曾婉儿稍稍放心,解释道:“我听说他跟别人打架,然后被爹叫来,怕他不知深浅,惹爹不高兴。”曾梓图笑道:“你是不放心他吧,怕我为难他。”曾婉儿被爹爹看穿心思,娇羞地叫了一声:“爹——”

  曾梓图说:“放心吧。我们聊得很高兴。我们以前也见过,只是一起叙叙旧。”曾婉儿惊讶道:“您何时见过他了?”曾梓图说:“我不光见过,还在黄河岸边试过他的武功。要不然我怎会那么欣赏他?”曾婉儿说:“爹,你武功那么高,干吗欺负人家?”曾梓图说:“我哪里欺负他了?他倒是用力打了我一掌,我也没把他怎么样。”曾婉儿笑了:“我就知道,我爹大人大量,德高望重,不会跟一个毛头小子过不去。”曾梓图说:“你先别高兴。坐下,我有件事正要跟你说。”曾婉儿在刚才吴秋遇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什么事啊爹?”

  曾梓图说:“上次在黄河岸边,我看他一直背着一个姑娘,很是亲密。”曾婉儿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愣愣地望着爹爹。曾梓图继续说道:“就是你哥哥带回来那个如梦姑娘。我看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曾婉儿说:“这个我知道。他们从小相识,还……还刚刚定了亲。”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曾梓图一愣:“他们还定过亲了?”曾婉儿点了点头。曾梓图问:“那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还被你和以儿分别遇到?”曾婉儿说:“他们在海上遇险,遭到鲨鱼袭击,秋遇公子以为如梦姐姐死了,伤心过度,几乎失血死去,我刚好遇上就把他带回来了。如梦姐姐是被我哥哥救了,她也以为秋遇公子死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曾梓图盯着女儿说道:“所以你故意把如梦姑娘送到你娘那里,就是怕他们再度相见?”曾婉儿低着头,脸红着说道:“爹,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

  曾梓图忽然笑道:“这有什么不对?”曾婉儿一愣,不知道爹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曾梓图说:“男欢女爱本属自然。遇到好的就去追求,也是理所应当。我知道你真心喜欢秋遇,爹支持你!”曾婉儿没想到爹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欢喜,可是忽然又犹豫道:“可是,如梦姐姐怎么办?他们已经定亲了,她也很可怜。”

  曾梓图说:“爹不是鼓励你横刀夺爱,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你想啊,秋遇虽然是个好人,武功也不错,可是他身无分文,拿什么养活如梦姑娘?再说了,他是个习武之人,难免涉入江湖与人结怨。如梦姑娘弱不禁风,不会武功,敌人若在暗处,吴秋遇一个人怎么保护她?”听到爹爹这一番解释,曾婉儿心里踏实多了,连连点头。曾梓图说:“我看你们两个倒合适,所以爹爹支持你。当然,如梦也是个好姑娘,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让你娘收她当个干女儿,将来找个富贵人家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岂不皆大欢喜?”

  曾婉儿听了大喜,忽然又想起:“我哥哥喜欢如梦姑娘,不如也成全他们。”曾梓图说:“这个恐怕不妥。如今邵家已经找上门来,你哥哥跟九佳姑娘定亲只是早晚的事。”曾婉儿说:“可是哥哥并不喜欢九佳姑娘。我看他对如梦姐姐倒是真心。您逼着他跟邵家结亲,会不会太委屈哥哥了?”曾梓图说:“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曲未必是坏事。”曾婉儿说:“我还是觉得如梦姐姐跟我哥哥在一起更好。”

  曾梓图看着她,忽然笑道:“我的傻女儿,爹可全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用手段把秋遇控制在手里,将来走到一起当然是好事。要是如梦再嫁给你哥哥,你们都是一家人,她和秋遇早晚见面,一旦明白了事情原委,大家还能和谐相处么?”曾婉儿想了想,虽然觉得对哥哥有些不公平,但是爹爹确实是为自己好,于是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站起来抓住曾梓图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只会说:“我明白了。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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