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六兄弟眉飞色舞地往前走着。老三贾冲说:“放了这把火,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老四却觉得有些不踏实:“也不知道把他烧死没有。大哥,咱们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老大彭可通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老四,不要多事了。咱们赶紧回狼山,免得扬州府追查起来,咱们又有麻烦。”贾冲点头道:“大哥说得多。咱们回到狼山,就不归扬州府管了。”
他们正往前走着,忽然一条人影从后面追了上来,飞身跃过六人,拦住去路。走在最前面的彭可通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后面的几个没看清,还险些撞在一起。来的是“幽灵魔女”时秋风。时秋风手持短刀,怒视着他们几个,冷冷说道:“果然是你们放的火!今日还想往哪里去?”
狼山六兄弟在嵩山见过时秋风,也看到她杀死天山恶鬼,知道来者不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黑衣女人就是幽灵魔女,仗着自己人多,也就不是特别害怕。贾冲说:“你是什么人?不要挡道!再不滚开,老子们一生气,要你小命!”时秋风瞪了他一眼,再不说话,挥动短刀直接砍了过去。贾冲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赶紧仓皇退闪。老大彭可通站在最前面,见时秋风忽然发作,赶紧出手去挡时秋风的手臂,给贾冲救险。时秋风将手里的短刀一转,向外一削。彭可通大惊,手臂来不及收回,便被短刀划出一道口子,流出血来。
贾冲刚刚站定脚步,见老大为了掩护自己受了伤,赶紧招呼其他几个兄弟,把时秋风围了起来。他们中也有带了家伙的,贾冲用的是铁笔,老四使的是钢刀,直向时秋风扑杀而来。时秋风毫无惧色,将短刀耍开,与狼山六兄弟打斗起来。
乡野三奇正好路过,看到前面有人打斗,便快步走了过来,认出争斗的双方,前几日才在嵩山见过。虽然知道时秋风与铁秋声有关,狼山六兄弟在嵩山跟铁秋声交过手,但是乡野三奇毕竟都是侠义之人,想着嵩山之事都是误会,因此并不认为狼山六兄弟就是坏人。丘壑不愿看到他们继续争斗,便开口说道:“少林寺的风波已经平息,你们怎么又在这里争斗起来?”
狼山六兄弟在时秋风面前已经显得有些吃力,老四、老六身上都挂了彩。贾冲见有人过来劝架,赶紧悄悄退出战团,跑到丘壑面前,拱手说道:“原来是乡野三奇。狼山贾冲见过丘大侠。”丘壑问道:“你们弟兄不回南通,怎么跑到扬州来了。”贾冲回头见时秋风仍被彭可通等人围住无暇旁顾,便对丘壑小声说道:“我们到嵩山空跑了一趟,心里憋屈,就想着来扬州逛逛,散散心。哪知遇到那个魔女,她非说在嵩山只杀了一个恶鬼,不过瘾,非要再杀我们几匹狼,为江湖除害。我们虽然住在狼山,可我们不是狼啊,哪能让她说杀就杀,所以才被迫跟她打了起来。那魔女着实厉害,你们三位快走吧,免得被无辜牵连进来。”
丘壑见他言语恭敬,说得也似乎有理,心里就先信了一半,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劝道:“时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占了上风,何不就此停手,何必非要伤了他们性命?”时秋风看到来的是乡野三奇,知道他们跟铁秋声有交情,本以为他们会过来帮忙,没想到丘壑却帮着狼山六兄弟说话,心中不爽,便冷冷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不想帮忙,就不要乱说话!”陈康红着脸,看来又喝了不少,见时秋风如此揶揄丘壑,忍不住叫道:“岂有此理!我们只不过是来劝架,你怎能这样说话?”
时秋风被彭可通等人围在中间,虽然稍占上风,但也时时面临凶险,现在无端被人打扰,自然心里有气,当即说道:“你们算什么兄弟!不要打扰我办正事!”她心里想的是“你们跟铁秋声以兄弟相称,现在我为铁秋声出头,你们不帮忙,反倒在那里说三道四,跟铁秋声算什么兄弟”,可是她心里有气,又正在生死搏斗之间,嘴上并没有说清楚。贾冲趁机挑唆道:“丘大侠你看,她真是连你们兄弟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要得罪了她,惹祸上身。”陈康是个火暴脾气,刚刚又喝了酒,当即按捺不住,摇晃着走了过去:“我看你也太嚣张了,我也来会会你。”
贾冲跑过去,暗中指使老四等人给陈康让出位置。陈康醉醺醺地加入了与时秋风的争斗。时秋风气哼哼地瞪了陈康一眼,也不分是谁,只将手里的短刀向周围砍杀。胡大夫一跺脚,焦急地说道:“这个老三,他怎么过去了?大哥,老三刚刚喝了不少酒,又空着手,我把他被时姑娘的短刀伤到。”丘壑当然也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铁扁担走了过去。
贾冲瞥见丘壑过来,心中暗喜,悄悄把彭可通等人挡开,只让陈康一个人暴露在时秋风的近前。时秋风可没想那么多,一脚向陈康踢去。陈康躲闪不及,胸前吃了一脚,身子向后倒退。“小心!”贾冲假意去扶他,却暗中发力,把他向时秋风的刀尖推去。
时秋风不想伤了陈康的性命,右手把短刀向上一提,左手将陈康的胸膛推住。丘壑匆忙之间看错了,以为时秋风揪住了陈康的衣领,正要砍杀他,赶紧挥动扁担,去挡时秋风的短刀。丘壑的铁扁担势大力沉。时秋风毕竟是个女子,还有一半力气用在左手支着陈康,右手的短刀被铁扁担一磕,顿时向后一扬,脱手掉了出去。
时秋风大怒,用力把陈康推出去,快速抽出腰间的左手短刀,与丘壑打在一处。胡大夫赶紧过去扶住陈康。贾冲见时秋风跟丘壑打得热闹,心中暗喜,拉了拉正在发呆的彭可通等人。几个人便悄悄溜走了。胡大夫见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狼山六兄弟看到吴秋遇和柳如梦扶着铁秋声迎面走来,赶紧躲起来,悄悄绕过去。
吴秋遇看到时秋风跟丘壑打在一起,不禁一惊。铁秋声想要过去劝说,无奈脚下一软,险些扑倒。吴秋遇赶紧把他扶住:“如梦,你照顾师叔。我过去劝架。”柳如梦扶着铁秋声,点了点头。吴秋遇快步冲了过去,大声喊道:“丘大侠,时姐姐,你们不要打了!”胡大夫看到吴秋遇他们,赶紧冲着丘壑喊道:“大哥,别打了!秋声兄弟来了!”丘壑和时秋风各自退后一步,停止争斗,转身观看。吴秋遇见他们不再打了,这才跑回去,跟柳如梦一起扶着铁秋声走了过来。
丘壑等人看到铁秋声,不禁惊愕道:“秋声兄弟,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时秋风冷冷地看了乡野三奇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铁秋声无力地摆了摆手,说:“我没事。”柳如梦解释道:“铁师叔伤心过度,又好几天没有正常饮食,有些虚弱。”丘壑点了点头,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小灵子,欲言又止。胡大夫上前给铁秋声把脉,陈康也是扶着铁秋声问寒问暖。柳如梦见时秋风一个人被冷落在那里,便拉着吴秋遇过去跟她打招呼。时秋风脸色稍稍缓合了一些,扭头看了一眼铁秋声,小声问道:“他没事吧?”柳如梦说:“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事。”时秋风这才放心。
胡大夫给铁秋声把完了脉,对丘壑说:“没有大碍。伤心过度,饮食不周,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丘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铁秋声这才有暇问起刚才的事:“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跟时姑娘起了争执?”陈康回头看了一眼时秋风,故意大声说道:“她在这里跟人拼命,大哥好意上前劝架,她却出言不逊。我气不过,过去跟她理论。她不识好赖人,连我也砍。大哥这才跟她动了手,想教训她一下。”铁秋声抬眼望着时秋风,欲言又止。
时秋风看到了,上前两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不对?”铁秋声看着她,没说什么。时秋风心里一酸,各种委曲全都涌了上来,她苦笑了几声:“好,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说完,她忽然抬起手,将短刀向自己的脖子上刎去。“时姑娘!”铁秋声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幸亏柳如梦早就看出时秋风情绪不对,提前让吴秋遇跟上去看着。吴秋遇快速出手,抓住时秋风的左腕,将短刀分了出去。时秋风的脖子被刀刃拉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慢慢渗出血来。她眼含泪水,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微微颤抖着,似是哭泣,却没有声音。吴秋遇赶紧把短刀从她手里拿下。柳如梦也急忙上前解劝。
丘壑和陈康扶着昏倒的铁秋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夫摸出一瓶刀伤药,给吴秋遇送了过来。吴秋遇接过药瓶,小声说道:“你们先送铁师叔回去吧。宅院在城东芙蓉巷,门口有白灯笼的就是。”胡大夫点了点头,过去跟丘壑说了几句。丘壑把铁扁担交给陈康,弯腰背起铁秋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时秋风,带着陈康他们先走了。
柳如梦又劝了好一会,时秋风才稍稍平静下来。吴秋遇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让柳如梦扶着时秋风坐下,准备给她上药。时秋风看了吴秋遇一眼,似是有所顾忌。柳如梦见了,轻声对吴秋遇说道:“我来吧。”吴秋遇把药瓶交给柳如梦,转到一边去守着。柳如梦轻轻给时秋风上了药粉,轻声说道:“时姐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呀?”
时秋风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他接了纪姑娘的尸骨回来,心里一定很难过。我怕他伤心过度,会有什么闪失,就每日在他家外面守着。昨晚你们从后门出来,我也看到了。夜里还看到几个可疑的人影。三更时分,院子里忽然起火。那时我正在后巷,从房上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起来。我便故意踹了邻家的房门,惊动四邻来救火。我沿着芙蓉巷去追查放火的人,今天早上才发现狼山那几个狗贼的踪迹,便一路追过来。听到他们说话,知道昨晚的火果然是他们放的,便要拿着他们出气。没想到那三个人来了,不但不帮我,反倒受他们挑唆,对我说三道四。我当时心里有气,说话自然不好听。他们竟然上来一起对付我,我就恼了。”吴秋遇在旁边听了,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柳如梦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铁师叔也误会你了。”时秋风说:“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反正我已经落了一个幽灵魔女的名头。可是他不一样,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竟然也误会我。”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柳如梦赶紧劝道:“都是误会。铁师叔知道实情,一定会感激你的。”时秋风说:“我倒不求他感激,只要他肯接受我的好意,我就知足了。”
时秋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救过我,我一直想报答他。当年看着他和纪姑娘在一起,我只能默默走开。后来听说纪姑娘在山西遇害,看着他失魂落魄,那么痛苦,我也替他难过。我怕他想不开,就一直暗中跟着他。他四处追查凶手,却一直没有消息。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找出杀害纪姑娘的凶手,为纪姑娘报仇,了却他这一桩心愿。这些年我都只为这一件事,四处奔走。见到江湖人物就问,有嫌疑又不肯认账的,我就跟他打一架。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还落下个幽灵魔女的名号。”
柳如梦说:“姐姐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如果铁师叔知道了,一定非常感动。”时秋风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忽然说道:“幸亏后来遇到你们,让我知道杀害纪姑娘的真凶。现在好了,杀害纪姑娘的凶手已经被我杀了,纪姑娘的尸骨也找到了。总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我也算是尽心了。”
柳如梦问:“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时秋风微微摇了摇头,仰起脸望着天空,淡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原以为纪姑娘的仇报了,我以后可以陪着他。他愿意守着纪姑娘,我就暗中陪着他。可是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柳如梦说:“师叔只是一时误会,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他早晚会明白的。说不定他一醒,就会来找你。”时秋风扭头看了柳如梦一眼,没有说话。
柳如梦继续劝道:“纪姑姑的仇已经报了,尸骨也已经安葬。这件事情,你们都该慢慢放下了。后面还有许多日子要过。”时秋风苦笑道:“为了追查凶手,我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幽灵。现在纪姑娘的事情算是完了,可我这个魔女呢?”说到这里,她痛苦地摇了摇头。
吴秋遇忽然冒出一句:“那就不当魔女。姐姐换了女装也是个美女。大家一定会喜欢的。”时秋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柳如梦说:“一心哥哥说得对。姐姐这些年的心思没有白费,事情总算是办完了。以后也该恢复女儿身,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想铁师叔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消沉下去。为什么不找他好好谈一谈呢?”时秋风扭头看着柳如梦,虽然面无表情,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哀苦。
吴秋遇和柳如梦回到高府。高景贤知道他们回来,殷勤地过来问候。吴秋遇说:“高公子,我们以后就不在府上打扰了,准备搬到铁师叔家里去。他身体虚弱,需要有人照顾。”高景贤表示理解,带他们去跟祖父到了别,送他们出门。
乡野三奇安置了昏睡的铁秋声,帮着摆好了纪明月的牌位,点上了香烛,又出来打扫被火烧过的院子。铁秋声从屋中走了出来:“三位兄长,不用管了,稍后我雇人打扫。”乡野三奇确实干不惯这种活,便放下手中的扫帚和棍子,陪铁秋声去说话。陈康的酒也醒了一些,扶住铁秋声说道:“兄弟,你怎么起来了?好好在屋里躺着吧。明月姑娘的灵牌我们已经供好了。”
这时吴秋遇和柳如梦走进院子。丘壑看到他们,开口问道:“那姑娘没事吧?”铁秋声也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抓住吴秋遇的手问道:“时姑娘怎么样了?”吴秋遇说:“伤口不深,上了药,应该没什么大事。”铁秋声叹气道:“她怎么会这么……这么冲动啊。”柳如梦让吴秋遇扶着铁秋声找凳子坐下,开口说道:“你们都误会时姐姐了。她心里有太多委曲,才会反应那么激烈。”铁秋声抬起头看着柳如梦。乡野三奇也凑过来。
胡大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时姐姐知道师叔把纪姑姑的尸骨迎回来,担心师叔伤心过度,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守护。狼山六兄弟在嵩山打不过师叔,找到这来暗中报复。他们昨夜放火烧了灵棚。时姐姐今天追上他们,要拿他们问罪,不想被你们三位撞见了,发生了误会。”听到事情是这样,陈康跺脚道:“唉,咱们真是糊涂!时姑娘是好心啊!咱们不说帮着她对付那几个王八蛋,反倒受人挑唆,去找她的麻烦。咱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啊!”丘壑也不禁懊悔:“我真是糊涂。咱们错怪时姑娘了。”铁秋声问:“她现在去哪了?”吴秋遇说:“已经走了,没说要去哪。”铁秋声心情沉重,叹息不止。
柳如梦说:“铁师叔救过她,她一直想着要报答。当年她找过铁师叔,看到师叔和纪姑姑在一起,就默默离开了。后来纪姑姑遇害,她见师叔那么痛苦,就一直暗中跟着照应,还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杀害纪姑姑的凶手。这些年,她一身黑衣,四处奔走,都只为了这一件事。差不多见人就问,看到谁像凶手就打一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人们都叫她幽灵魔女。好不容易查出真凶,替纪姑姑报了仇,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铁秋声捶了一下大腿,更加懊悔。丘壑说:“时姑娘真是有情有义。有机会见到了,我一定要给她作揖赔罪。”
陈康见气氛沉闷,忽然说道:“哎,秋遇兄弟,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灵子呢?”胡大夫觉得不该当着柳如梦的面提起这个话题,暗中拉了他一下。陈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柳如梦却大方说道:“一心哥哥去接我的时候,小灵子自己先出来玩了。我们这次来扬州,就是来找她的。”陈康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柳如梦说:“看得出,时姐姐对师叔用情很深。这些年她真是苦了自己。”乡野三奇听了,各自点头。铁秋声低着头,默不做声。
这时,忽见一个女子迈步走进院子。那女子一身素衣,面无表情,冷峻中带着几分秀美。柳如梦最先认出来,小声叫道:“是时姐姐。”铁秋声愣愣地站起身,望着时秋风。时秋风淡淡地说了一句:“没赶上给纪姑娘送葬,我来给她上炷香。”铁秋声赶紧陪着她进屋。乡野三奇和吴秋遇也要跟进去。柳如梦把他们拦住。陈康和胡大夫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了柳如梦的用意。
时秋风走到纪明月的牌位前,点燃一炷香,轻声说道:“明月姑娘,我来看你了。你没见过我,我却在暗中看过你。你很美,而且温柔善良。我知道你是铁大哥的红颜知己,你们情投意合,同甘共苦,在一起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我一直在暗中默默地祝福你们。看得出来,铁大哥非常喜欢你。你遇难之后,他非常痛苦,我也偷偷跟着难过。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帮他找出凶手,为你报仇。我不想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知道你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这样。好在天可怜见,我们终于找到了凶手,把你的仇给报了。”铁秋声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她。
时秋风继续说道:“这些天,他回到扬州,不吃不喝,昏倒了好几次,醒了就流泪。我都看在眼里。我能理解铁大哥的心情,你是他心里唯一的牵挂。你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说要为你终生守灵。你放心,我会暗中照顾他的,但是我不会打扰他。我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今天从这里离开以后,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出现。我知道他只爱你一个。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让他平平安安的。”时秋风说完,拜了三拜,抬手擦了擦眼泪,慢慢转过身,轻轻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快步走出门去。
铁秋声回过神来,出门叫了一声:“时姑娘!”时秋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铁秋声欲言又止。时秋风低头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乡野三奇走到铁秋声身边,想要劝他,可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时姐姐!”柳如梦急忙去追时秋风,在院门外拉住她。时秋风拉着如梦的手说:“你是个好姑娘。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这时吴秋遇也跟出来。时秋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柳如梦看到了,回头说:“一心哥哥,我跟时姐姐说几句话。你去照看师叔吧。”吴秋遇应了一声,转身回去。
时秋风这才说道:“他是个好人,武功也很好。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踏实?”柳如梦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时秋风静静看了她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想跟他在一起,最好也练些武功。”柳如梦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时秋风。时秋风稍稍犹豫了一会,轻声说道:“千万别像纪姑娘那样,一旦遇到危险,不但自己受害,还会连累他一辈子伤心。我不希望铁大哥和纪姑娘的遭遇,再发生在你们身上。”
柳如梦心头一震,低头沉默了。时秋风问:“是不是我的话不好听,伤到你了?”柳如梦微微摇头,又勉强笑了笑,心情却极为沉重。时秋风说:“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走了。”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柳如梦的胳膊,转身走了。柳如梦呆呆站在那里,很久没有动。
吴秋遇从门里看到时秋风已经走了、柳如梦一个人在那里发呆,赶紧出来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柳如梦回过神来,支吾道:“没,没什么。就是随便聊几句。”吴秋遇看出柳如梦神态不对,又不好多问,陪着她一起走进院子。
铁秋声请陈康出去置办了些酒肉。柳如梦做饭。当晚,众人便在铁宅住下。
柳如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反复回想着时秋风临走跟她说的那几句话。时秋风说的没错。铁秋声身为武林至尊的得意弟子,本来可以大有作为。可是他爱上了不会武功的纪明月。两个人情投意合,相爱是没有错的,可是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可能永远都守在一起,寸步不离。结果纪明月被人轻易杀害,铁秋声追查凶手七八年,也就痛苦了七八年,现在仍然无法自拔,甚至终生都要在纪明月的坟墓前感受凄凉。纪明月年轻遇害固然可怜,铁秋声半生孤苦恐怕更是凄凉。
让柳如梦受到触动的还不止是纪明月的事,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蓟州的卢夫人。柳正风是嵩山派武功最好的后起之秀,不幸遭人陷害,携妻带女逃亡深山。黎夫人体弱多病,不能得到及时医治,结果病逝于南坨山中。柳正风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后来还不幸失散。好不容易父女重逢,柳正风又重伤离世。曾可以的母亲卢夫人本是司马相的妻子。司马相失踪,卢夫人有孕在身,为了孩子改嫁曾梓图。曾梓图以卢夫人为诱饵,把司马相诱入圈套。卢夫人虽然得到曾梓图的关爱,司马相的下场却相当悲惨。
难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跟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相爱,结局注定都要那么悲惨?想到这里,柳如梦不寒而栗。她和吴秋遇自幼相识,也算是情投意合。如今有幸重逢,而且还定了亲,将来走到一起看似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如果真的走到一起了,将来会不会结局也像是纪明月和铁秋声、卢夫人和司马相以及自己的爹娘那样?她倒不是怕自己怎样,而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吴秋遇。在她心里,把吴秋遇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一心哥哥不爱热闹,也没有志向。如果他退出江湖,或者干脆回到定情岛,在那里自由自在地过一生,是不是就可以有不同的结局?
漫漫长夜,柳如梦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柳如梦起得很晚。陈康又到外面买了些吃的回来。几个人吃完了,柳如梦还没有出来。吴秋遇有些不放心,赶紧过去敲门:“如梦,起来了么?”
“等一下。”柳如梦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开门出来。看到其他人都站在外面,柳如梦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晚了。我这就做饭去。”吴秋遇说:“陈三哥从外面买了吃的,大家已经吃过了。给你留着呢,赶紧去吃点吧。”
柳如梦简单吃了点东西,对吴秋遇说:“师叔这里有他们三位照顾,咱们去找小灵子吧。”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便与铁秋声和乡野三奇打了招呼,带着柳如梦一起出门。
路上,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说我能学会武功吗?”吴秋遇惊讶道:“你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你一定能学会的。”柳如梦笑了一下,说:“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忘了,咱们第一次经过嵩山的时候,你教过我。我可学不了那个。”吴秋遇说:“你不学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柳如梦没再说话,心里仍然想着昨晚思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