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胡清竹等十多人的呼喊声,蒋龙威一个摆手,韩四通、汤显圣、丁氏双雄等人带头收起了手中兵刃,场地上的气氛为之一新,不见了杀气,趋于平和。
明智上人见胡清竹眼神清亮,求生之念颇为强烈,同着古槐、五柳兄弟等人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胡清竹,太史公曾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用死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你们今日死里逃生,希望是涅盘重生,做回少时的自己,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信诺守约。”
胡清竹朝明智上人、五柳兄弟恭恭敬敬一个礼拜,答话道:“前辈放心,一诺既出,自当九死无悔。从此往后,在邪恶面前,宁可站着求死,绝不跪着求生,做回少时的自己,热血满腔。”
柳一金道:“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天地之间,聚浩然正气于一身,生之可贵,死不可畏。若生而不得其道,死而不得其法,活着也是死了,白来世间走此一遭。”
严鲲说道:“我等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再与邪恶为伍。”
陶鑫之说道:“生,争当豪杰;死,化为鬼雄。”
其他汉子见严鲲、陶鑫之表明了心迹,争相效仿起来,豪言壮语一句接着一句,恰如珍珠掉落玉盘,清脆动听,沁人心脾。
蒋龙威两耳听过,两眼看过,极为震惊。
只见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等人的笑脸簇拥在一起,好如一片百花齐放的花海,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有的皮笑肉难笑,有的肉笑骨难笑,有的骨笑心难笑,有的心笑魂难笑。
见着这五花八门的笑脸,蒋龙威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以为意。他知道,江湖人士四海为家,没有几人不是先天不足,势单力薄;后天失调,孤朋寡友。一旦遇到强劲敌手,犹如一朵傲立枝头的花儿,被暴风骤雨一番吹打,身不由己地掉落,浸泡在洪流中,违心违愿地散尽芳香,随波逐流一路,最终见到宿命的尽头,化为淤泥,臭味难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似实情,道尽世间辛酸;好似借口,搪塞一切不如意,给自己求个宽恕,向他人求个原谅。
五柳兄弟见事情有了结果,发觉肚子饿了,朝草棚走了过去,被杨怀陵等镖师礼遇着坐了下来,喝过一杯茶水后,朝明智上人喊道:“李亦儒,傻站着干什么,吃饱了好赶路。”
蒋龙威欢呼一声:“大家请入坐,吃过午饭,继续赶路。”同着妻子搀扶着明智上人朝茶棚走了去,以示对长者的尊重。
酒菜米饭上桌,众人就坐,酒杯斟满。
有道是,曲木拉直中还弯,养狼当犬看家难。鹭鸶墨染黑不久,乌鸦粉刷白不鲜。蜜饯黄连还是苦,强摘瓜果少有甜。善人不做恶人事,恶人难结善人缘。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死伤数十人,人心就是再大度,再不计前嫌,也需要个气氛融洽,相互磨合时。
为求活跃气氛,苏真儿接受明智上人的提议,一歌一曲抚心灵。只见樱桃小嘴一张,清甜之声跑了出来:“异乡物态与人殊,惟有东风旧相识。”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赞不绝口。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昨日沽酒寻知己,今朝知己践约来。”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耳悦口爽。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言语投机不嫌多。”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心旷神怡。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口饮一壶结交酒,腹藏一衣带水心。”
酒过三巡,歌声停,蒋龙威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敬向全场,朗声说道:“诸位,浊酒一杯了恩怨,相对一笑泯恩仇。让我们将往昔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全都浸泡到酒水中来,一口饮下,通过肠胃化为屎尿,给匡扶正义的美好意愿浇水施肥,使其茁壮成长,一举铲除屠龙会那个邪恶组织,让江湖武林重归太平。请!”
众人听后,呵呵大笑,喜笑颜开。
汤显圣端起酒杯,起得身来,大声喊道:“诸位,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交情越欲真。让我们共饮此杯,生死相托,笑傲江湖。”
身为武林中人,笑傲江湖,谁人不想。除了明智上人、古槐、五柳兄弟、黄道庭、乐啸天、净隐道长、江氏三雄、张天昊等人端坐不动,其他如韩四通、段文通、丁氏双雄、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等人相继起身,共同举杯,一口尽饮杯中酒。
蒋龙威放下酒杯,一个拱手礼走起,道:“诸位请坐!”
众好汉们还之以礼,就坐,拿起碗筷,吃喝起来。
随着往来的酒杯相碰撞,入肚的酒水相交融,众人了却过往恩恩怨怨,抛弃昔日是是非非,言语越说越投机,情意越交越香浓。
一阵好吃好喝,吃好喝好,等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几个镖师带着几个车夫将冤死的十来具尸体掩埋后,众人起身收拾好行旅,押着镖车向北而行,言语连珠,笑声不断。
一路跋山涉水,穿过几个村落,赶了几十里山路,见到一小镇。
蒋龙威见太阳偏西,小镇往北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峰,错落无序,继续往前赶路,就得在山林中过夜。若敌人埋伏于丛林之中,用弓弩伏击,夜墨漆黑,定是防不胜防。于是跨马追上张天昊、明智上人等人,询问其意见来:“张叔,天色已晚,山路难行,要不到前边小镇上歇上一宿,翌日天亮了再往前赶。”
夏日酷暑,炙热难耐。镖师走镖,负重在身,晚上邀月同行胜过白天邀日同行,既获得了清凉,也可减少宿头,节省了开销。但今时不比往日,前方山道崎岖险象环生不说,屠龙会也大有可能会在山道两旁设伏,邀月同行极容易出事,利弊权衡,自当选择邀日同行。
张天昊朝前方好好看了几眼,想到徽州府相去不过五六十来里路程,青龙堂那些人要想撇开徽州官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镖银给劫了,大有可能会在这一二十里内的山道上动手。镖师们折腾了一天,疲惫不堪,再往前赶,也就一二十里的路程就得歇下。于是对明智上人说道:“李老,要不听总镖头的,今日歇个早,明日赶个早。”
明智上人道:“张天昊,你要记住,以后这样的事情,他不用询问你我等人的意见。龙威镖局镖行天下,他是总镖头,事关镖局,自是他当家做主。”
张天昊温温一笑,转头朝蒋龙威说道:“威儿,李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过问我们,你自己觉得那样好就那样拿主意。我们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只会提个建议,不会加以干涉。”
“是,张叔。”蒋龙威调转马头,朝后边的大队人马大声说道:“赶往前边的小镇歇脚,明早天一亮起程。”
推着镖车的车夫一听,汗水掉落如珍珠,眸子闪烁如星辰,嘴角上翘如新月,一句“是,总镖头!”道出了喜出望外之情。
马儿四蹄抛香,人儿步子轻快,车轮滚滚,一顿饭的功夫过去,入得小镇。
小镇上的饭馆、客栈见有客人到来,还六十来人之多,欢喜不已,拿出最大的肚量与诚意,客人要什么是什么,东家没有的,也想方设法到西家凑齐,只求个宾至如归。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也难。
蒋龙威虽发自内心的接纳了胡清竹、韩四通等人,可以同生死,共患难,却不能保证胡清竹、韩四通等人没有异心。为确保镖银万无一失,借小镇上的客栈难以容纳六十来人为由,顺理成章地将人分成三组寄宿。胡清竹那十四号人住一起,韩四通那二十多号人住一起,自己镖局里的二十来号人跟明智上人、张天昊等十人住一起。
胡清竹安排好宿头,点好饭菜,回到房间,被吓了一跳,齐左陪着两个陌生人坐于房中,极为用心地打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背叛了屠龙会,胡清竹一时莫名心虚,但很快就镇定自若起来。快速掩上房门,拴上门闩,转身上前几步,朝三人拱手有礼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两个陌生人身穿长衫,一青一白,五官搭配有序,丰神俊朗,粗看四五十岁年纪,表情肃严,坐北朝南,巍然不动,像极了两尊神,神圣不可亵渎。
齐左问道:“胡清竹,酉时未到,镖车怎么在此歇下了?”
胡清竹答话道:“镖局里有几个镖师在这条道上跑了十来年,熟知前边都是山,山道崎岖难行,险象环生,没有两三个时辰别想走出去,因而停了下来,等待明日。”
靠西边坐着的身穿青衣的男子站起身来,轻声问道:“听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三人说,贺振存在衢州府遭到龙威镖局的伏击,死于非命。可有此事?”
胡清竹从未知晓此事,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想到问话之人从未见过,还敢对贺振存直呼其名,定是来头不小。于是灵机一动,赌上一把,答话道:“却有此事。”
靠东边坐着的身穿白衣的男子接话道:“贺振存的三绝掌武林一绝,又有华山二老的两仪剑法一旁协助,就算主公亲自出手,也不过伯仲之间,谁人有此能耐将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