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争得以平息,众豪杰的眼睛终于有了闲暇,看向了贺景荣、贺俊伟父子,也看向了那个在江湖上消失了二三十年的贺振存。
有人认出了贺景荣,也有人认出了贺振存,各自皆在心里盘算着:怎样点破他俩的身份,不仅可关照一下白玉天,也可给自己带来点实质性的好处。
很快,有人走出人群,朝贺景荣大声问道:“贺大人,你怎么来了?”
相识的人无人上前跟自己招呼,素不相识的倒先在意自己来了,贺景荣心生奇怪。他为何这般好心?是因为自己一向爱民如子吗?应该不是,这里不是自己的管辖地。是由于自己跟江湖人士交往甚密吗?绝对不是。自己不仅对江湖上的事甚不在意,更未跟江湖人士有什么往来,曾交好的江湖人士也就蒋道功一人。还不是因为他蒋道功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多好,只是他蒋道功从未在自己的眼鼻子底下为非作歹,没给自己惹过麻烦,心存感激而已。
见问话者腰挂宝剑,头发、胡须都白足了一半,眼神且相对亲切,便给上几分颜面,好声问道:“这位老剑客,你我相识吗?”
老剑客笑答道:“曾在你的辖区内盘桓了一两年,见过,见过。”
贺景荣淡淡笑了笑,道:“哦,是这么回事,那恕本官眼拙了。”
老剑客见贺景荣自认身份,很是高兴,说道:“大人,你今日到此,是有什么事吗?”
贺景荣随口答道:“没什么事,恰巧路过而已。”
老剑客故作惊奇之状,道:“不会吧大人!你是去那里可恰巧路过这里?”
贺景荣冷言道:“你我同道吗?”
一个官,一个民,到那里同道去。
老剑客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样将话语进行下去。还好他脑瓜子好使,看了贺振存一眼,心儿一转,问道:“大人,车上之人你可认得?”
贺景荣身为朝廷命官,被一个草民不停地盘问,成何体统!不再理睬。
老剑客见贺景荣官威在身,不再搭理他,转而朝白玉天问道:“白少侠,车上之人你可认得?”
白玉天见长者热情满腹,不好却了他的意,但又见他眼神狡黠,又不想顺了他的心,于是朝众人大声说道:“诸位英豪,这位老侠客问我车上之人是谁,我想他是明知故问的。”
柳青大声问道:“何以见得?”
白玉天笑答道:“你看他胡须都白了,少说也有个六十来岁吧。他都不认识车上之人,我就二十来岁,又到那里认识去。这不是明知故问是什么?”
江玉郎插话道:“温老,你若认识车上之人,直说无妨,用不着拐弯抹角。”
温老剑客说道:“诸位,车上之人就是近三十年前闻名江湖的贺振存贺大侠。老朽见他被人绑着了双手,好如囚徒,真就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姜六韬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温老,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定是二十年前,江湖英豪们为了心中正义围攻了白天宇,这姓白的小子要为父报仇。单凭一己之力怕不是众英豪的敌手,便想到了投靠官府,想借朝廷之力来对付江湖武林人士,想来个赶尽杀绝。”
众英豪一听,甚觉在理,人心顿时沸腾不已。
好些人本跟白玉天没什么仇怨,但看在武林一脉的份上,也都开始遐想起仇怨来,越遐想反而越自觉真实,大有春梦难醒之势。
白玉天听过一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言语,见过一双双满怀仇怨的眼睛,心中来气,朝姜六韬大声说道:“姜六韬,就算你说对了,你又能耐我何?是想像当年对付我爹那样,先栽赃嫁祸,再妖言惑众,最后全力围攻?还是想来个一对一,打赢了我,来个扬名立万?”
温老剑客怒喝道:“无耻小辈,休得猖獗。”
白玉天大笑道:“老东西,我若是无耻小辈,你就是老而不死。”
卓一飞大喊道:“白少侠,不可胡言。那有你这般说前辈高人的。”
白玉天大声说道:“卓少侠,纯阳门的江澄清江老英雄浩然正气一身,何其英雄了得,何其光明磊落。他收我为徒,教我为人处事之道,这老东西竟说我是无耻小辈,这不明摆着想变着法儿污蔑江老英雄的为人吗?”
柳青大声说道:“白少侠,我听说,纯阳者朝阳而生,蓄养的是浩然正气。纯阳门向来一脉单传,他姓温的竟敢说纯阳门的传人是无耻小辈,想必他不屑与浩然正气为伍。若真是这样的话,他真有可能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说不定。”
白玉天想起妻子崔莺莺,预觉前路危险重重,要想顺利走出荆棘丛,非得一路披荆斩棘不可。可秀才遇见兵,有理难说清。心想有些事多说无益,当以武力决是非,胜了便是对,败了便是错。于是大喝一声:“老东西,连这么一个年轻后生都知道纯阳者朝阳而生,蓄养的是浩然正气。你却污蔑纯阳门的传人是无耻小辈,看样子,你真是走向了正义的反面,老而不死是为贼了。”
温老剑客哪受得了这等言语侮辱,怒喝一声:“无耻小儿!”长剑抖动,一招“腊梅争春”使出,内力直贯剑尖,虚中有实,实中就虚,寒光点点,直向石破天胸口刺去。
江玉郎见白玉天年纪轻轻,不仅被蒋龙威、韩四通等人敬若神明,就连一向不招惹江湖是非的明智上人、谢慕白、鲍大雷等前辈高人都对他疼爱有加,出山相助。有心瞧瞧白玉天到底有何本事,便虚张声势地作个阻拦之势,口中说道:“温老剑客,手下留情。”任由姓温的连人带剑从身旁掠过,径直地扑向白玉天。
白玉天出言不逊,故意惹怒姓温的长者,意在逼他出手,好借他来为自己立威,从而震慑群雄。免得自己离开正义山庄去京城后,崔莺莺失去保护而面临任人宰割的命运,生死安全得不到保障。
温老剑客之所以选择此时出剑,就看在白玉天没有兵刃在手的份上,可以来个胜之不武。
白玉天要的就是不用兵刃赢了姓温的长者,杀鸡给猴看。眼见姓温的剑势来得凌厉之极,既没想如何闪避,亦没想怎生招架,于千钧一发间,自然而然地左掌拍出,右手长袖朝长剑上挥去。
场地上只听得喀喇一响,呼的一声,温老剑客刚及得白玉天身前,就直向后飞出。紧接着砰的一声响,后背重重撞在牌楼的石柱之上,跟着噗噗两声,两截断剑插入了他左右肩头。
原来白玉天一掌将温老剑客震飞,一挥袖之间,不仅将温老剑客手中的长剑震脱,还将长剑震为了两截。出手迅猛连贯,一气呵成,没让温老剑客有反应之机。
温老剑客胸口受掌,气也喘不过来,全身劲力尽失,向后飞出。而宝剑脱手,且被震断,飞行的速度又比他的身子要快,无法闪避,身不由己地被断剑插入肩头。只见他软软的坐倒在地,肩头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霎时之间,灰色的衣襟上一片紫红。
江玉郎、宁镇安急忙抢奔过去,一个探他鼻息,一个把他腕脉。幸好白玉天没想过要他性命,做到了手下留情,温老剑客看上去外伤很重,内伤却很轻,性命无碍。
一招比划,温老剑客输的莫名其妙,那些武功不及温老剑客,又跟白玉天本无仇怨,却对白玉天怀有敌意的人,顿时吓破了胆。看着被抬去庄园内疗伤的温老剑客,思虑不定。再也不知道那份莫名的仇怨从何而来,该往何处而去,不经意间对先前的想法大打起折扣来,甚至开始觉得将白玉天视作假想之敌真就没那个必要。
白玉天一招制敌,赢的干净利索,将那些似是而非的敌人吓退了回去,喜不自禁。见好些人恶毒地盯着自己,就想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内心酸苦不堪。想着自己只为消灭屠龙会而来,全是为了江湖武林的福祉,不仅得不到江湖英豪的一致认可,还只因自己是白天宇的儿子,不用结怨,就可轻松拥有无数敌人。
向众人扫射一眼,手往坐骑那儿一伸,等泣血剑横飞过来,一把接住,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喝:“你们若觉得,白天宇当年受人栽桩嫁祸,受天下英豪围攻,被逼的走投无路选择跳崖自尽,是他活该,他不来找你们寻仇,更是他有错。那你们就来跟我白玉天一决生死吧!”
好些人听之,内心微寒,后退一步;好些人听之,无动于衷,原地不动;好些人听之,兴奋不已,前进一步。
江玉郎不想正义山庄失去“正义”二字,更不想它变成第二个“绝情谷”,大声说道:“诸位,是非自有公认,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若觉得当年‘绝情谷一战’是正义之战,死的人还不够多,且受害者白天宇没有来向你们寻仇是他怕了你们,那就请上前一决生死吧!”
延续仇怨,于人于己都有害,不如今日来个一决而断,不留后患?好些汉子见江玉郎视仇怨于无物,走到了一边,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白玉天想着武林会盟困难重重,剿灭屠龙会也是道多险阻,就想找个人来祭旗。见姜六韬等人好如收债者,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于是大喝道:“姜六韬,我只为消灭屠龙会而来,你若觉得屠龙会不该灭,那就出手吧。今日若不出手,日后若敌对于我,就别怪我割下你的脑袋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