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菲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断出现杨枫从墓中冒出的那一幕,挥之不去,烦恼极了。
杨枫不但是个令人头痛的强盗,也是个令人睡不好觉的强盗。
但施菲儿对杨枫的越狱逃走并不怎么心急,因为她本就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其中令人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她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军饷不是杨枫盗的。
可是爹爹······他却为此事大伤脑筋,烦恼不已。做女儿的又岂能袖手旁观?何况杨枫的逃走,她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她至少应协助父亲,先将杨枫捉拿归案才是。
施菲儿起身,决定先去看看杨枫所掘的地道。
她还是有丝丝恐惧,于是将平时最要好的丫鬟素玉邀了去。
地道只不过是个直径约两尺的洞而已。地道掘得并不长,不过一两丈,但已经从牢房通到了外面。地道掘得很直,挖掘出来的泥土也不多,看来杨枫打洞的功夫比老鼠还厉害。更绝的是他还用挖掘出来的泥土,在牢房里面堆塑了一个假的杨枫泥人,让狱卒麻痹大意,以为杨枫一直在那里睡觉呢。
施菲儿这才觉得杨枫是个真正的棘手人物,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素玉也叹息:“杨枫不愧是杨枫,是个人物,仅凭这条地道便无人能及。”
施菲儿承认:“可惜他走入歧途,要是身入公门,一定成就非凡。”
素玉一笑:“人各有命,也许他生下来就已注定要做强盗。拿你来说,你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你做大小姐。”
施菲儿叹息:“我不相信命运。”
是的,人生的命运各有不同,那主要是由于你的性格决定的。同样是身处逆境,有的人意志消沉,得过且过,其结果可想而知,他的人生不会有所改变;而有的人绝不向命运低头,身处逆境,奋发向上,斗志昂扬,最终走出困境,走向辉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衙府里,施威正与得力干将商量如何捉拿杨枫。
施威明显的憔悴了,一双虎眼布满血丝。
施菲儿暗暗为父亲的身体担忧,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擒住杨枫。
施威说:“这次杨枫的潜逃,罪归于我,在此说明。我在此决定,将不惜府衙内一切代价,动用一切资源,捉拿杨枫,不能生擒活捉,先斩后奏也无妨。我们一定要给方督军及他的众多兵士一个答复。”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表明了态度,表示了决心。
座下几位干将也激奋起来,发誓一定要捉住杨枫。
其中态度最鲜明的就是汪洋海,他明确表示见到杨枫就即刻置他于死地。
施威赞许的看着自己的爱婿,一脸期望之色,郑重的说:“这次行动仍由汪洋海指挥,你们的一切行动都由他安排。我在衙内搜集线索,坐镇指挥,一有重要消息,便即刻让陈晋爵报知你们,你们有什么重要情况也要立刻回报。”
“是!”众人回答铿锵有力。
“陈晋爵,你把现在的情况介绍一下。”施威对陈晋爵说。
陈晋爵说:“一大早我们就发出了通缉令,估计此刻已布满全城。只要杨枫出现,就会有人报告,甚至捉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非杨枫永不现身,通缉令就不起作用,所以我们还要从多方面打探他的下落。”
汪洋海问:“发现杨枫踪迹没有?”
陈晋爵说:“还没有,不过不必着急,要捉拿杨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必须要沉住气。”
施威点点头,说:“我们不能给杨枫喘息的机会,现在即刻行动。洋海,你就带人到杨枫可能去的地方调查打探。”
“是!“
施威又布置:”陈晋爵派人员搜集线索,一有消息,立刻报回,再通知汪洋海。
“是!”
施威神色严肃,说:“你们这一环收集情报很重要,得到的消息准确性要大。一定要谨慎行事,马虎不得。”
施威转顾施菲儿,亲切的说:“菲儿就留在衙内,协助我办事吧。”
施菲儿摇头说:“我还是跟师兄一起,以便早日捉拿杨枫。”她内心有愧,当然不会闲着坐等消息。
施威一想,是不应分开他俩的。虽还没有结婚,但处于热恋之中,怎舍得分开。于是允许了。并嘱咐丫鬟素玉要好好照顾施菲儿。
临末,施威将杨枫的个人资料发给大家,增加对杨枫的了解,便于完成任务。
施威仍不见沮丧神色,为大家加油鼓励一番。
散会后,施威特地留下汪洋海,闪烁其词的说:“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见到杨枫可痛下杀手,千万不要磨磨蹭蹭!”
汪洋海不明所以,正待开口询问,施威又说:“你与菲儿的婚事,等这件案子了结后就办。我的一番苦心,你应该明白。”
汪洋海并不明白,也只得点头。他从不违抗这位既是知府又是自己岳父的命令与指示。
是不是因为他唯命是从这一点,他才步步高升,得到如此重用的的呢?
资料上这样记载着:
姓名:杨枫
性别:男
籍贯:江西
年龄:二十七岁
婚姻状况:未
最明显的识认标志:右大腿内侧有一条明显的刀疤,据说是被仇家派去的女人刺的。但这并不能算标志,因为杨枫不会不穿裤子而在大街上行走。
成名武器: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器,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使用他的武器,见到的人都已死去。只有一个人见过,这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武功高强,而是因为这个人在见到杨枫的武器时,一在苦苦哀求饶命,杨枫不屑杀这种人,才饶他一命。这人从此隐居,两年前在临死之际才透露这个消息。但他也说不清杨枫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武器。他说:“无论谁见到他的武器后,所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件武器了。这种武器怪异极了。它能令你想起以前所做的是最有违背自己良心而又时常感到不安的那些事。这样你就会失去战斗力,这时你的眼中只有这件武器,看不见杨枫,而杨枫则像一个索命鬼盘问你,是否有这件违心事,为什么要做这件违心事。你自己会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绝无半点隐瞒、半句谎言。”他又说:“如果你这一生并未做过亏心事,就不会惧怕他的武器,你也不会知道这是一件武器。杨枫也不会杀这种人。”
另:据多方面的资料显示:杨枫三岁死爹,五岁没娘,是个孤儿,从小由邻居抚养。性格孤僻怪异。他十二三岁便已成人。十六岁那年,抚养他的憨二叔在集上被一恶少欺侮致死。杨枫单身一人,手持柴刀,砍杀恶少及家奴十余人,轰动一方,杨枫逃罪。从此不知踪影。十七岁那年,苏州城内首富穆不仁家被盗,十万黄金一夜之间不见踪影,存放黄金的密室内留下“杨枫”两个大字。这件事不了了之,官府未加追查。谁不知道穆不仁为富不仁?他家被盗反而大快人心。十九岁那年,杭州富豪苏晋瑶家被盗,价值三十万两的黄金珠宝又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存放珠宝的库房上多了“杨枫”两个大字。一时传言四起,众多富豪大贾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这件案子同样未加追查,据说官府得了贿赂。于是各地接二连三出现被盗事件,被盗者对杨枫恨之入骨,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与此同时亦有人拍手称快,大加传颂。杨枫已是一个闻名遐迩的大盗。官府未加追查,谁都拿杨枫没有办法。
爱好:美酒、美人。杨枫爱好美酒也爱美人,其实这是大多数男人的爱好,并不为奇。但杨枫好酒并不似那些贪杯之徒,没有酒他同样可以活下去。杨枫爱美人也不像别的男人,他爱的是妓女。有人曾见他一日之间与七名妓女同上同下,由此可见一斑。
末注:资料不全。
施菲儿与汪洋海在一起研看了好几遍关于杨枫的资料。施菲儿觉得杨枫似乎有一点侠的意味,他只杀该死之人,他只盗为富不仁的巨富之家。
汪洋海却以为杨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个好酒好色的酒色之徒。
汪洋海对杨枫嗤之以鼻:“难怪杨枫能逍遥至今,只不过是官府不加追查,任意纵容而形成。现在我们下定决心,四处捉拿,看他还往哪里逃。”
施菲儿觉得资料不够详细,她问:“杨枫在作案时,没有伤及人命吗?”
汪洋海说:“好像没有。他盗东西总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能够发觉,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杀人。”
施菲儿微微点头,脸色凝重的说:“杨枫的那样怪异的武器,到时若用来对付我们怎么办?它太神秘了。”
汪洋海哈哈一笑:“这上面不是明写着吗?我们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怕他。你有什么亏心事吗?”
施菲儿脸一红:“我有什么亏心事呢,你不会有吧?”
汪洋海一笑:“我当然没有。”
沉默半晌,汪洋海说:“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
“哪一点?”
汪洋海说:“杨枫的武器那样怪异,为什么杨枫就不怕呢?我相信杨枫一定做过很多亏心事,为什么他见了它而不会失去战斗力?”
施菲儿也不知道,她想了很久说:“也许是因为杨枫是武器的主人的缘故。”
这正如一个使剑的剑客,无论他剑上的杀气有多重,这杀气都不会威胁到他自己的,只能威胁到他的敌人。
杨枫的武器也和剑客的剑一样,他的武器只对他的对手有威胁,而不会威胁到自己。
如若连自己的武器都驾驭不了,还谈什么使用,用来对敌。
汪洋海对杨枫的爱好很是不满,这大强盗居然一日之间与七位妓女厮混,简直比方情那些花花公子还要花。
他冷笑说:“杨枫这酒色之徒最爱呆的就是妓院,也许他现在又回到了天香园。”
施菲儿不赞同这种看法:“杨枫是在天香园被抓,怎又会回去?”
汪洋海说:“因为他是杨枫,大盗杨枫。他做事本就反常,令人意想不到。”
汪洋海的回答,也许是最好的解释。
其实还有重要的一点他没说。天香园不但酒香,女人更香,杨枫这酒色之徒,离开美酒佳人几日,一有机会,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酒和女人,所以他会回到天香园。
汪洋海很好笑:“杨枫认为我们不会想到他会回天香园去,也许现在正睡大觉。我偏要到天香园去一趟,让他意想不到。菲儿,你觉得呢?”
施菲儿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好,我们不能放过一丝机会,去看一下总比不看好,希望如你所说,杨枫还在那里睡大觉。”
汪洋海与菲儿立即起身,赶往天香园。
做他们这一行是不能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就是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快速把握。
果如汪洋海所说,杨枫正在天香园睡大觉,只不过刚刚醒来,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噩梦。
杨枫作盗十来年,经历过大小死难无数次,从未做过噩梦,这次在温柔乡里居然做了一个噩梦。
旷野、荒坟、夤夜、狂风、暴雨。杨枫孤零零的逃亡,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那么可怕。自己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后有数百匹狼狂嚎追来。时而闪电一闪,四面恶魔扑来,个个睁着血红的铜铃大眼,似利刃直射杨枫。更可怕的是他们个个手中都提着把鬼头刀,铺天盖地的朝杨枫砍来。杨枫连躲都不能,身中数刀,鲜血狂喷。
杨枫醒来。并未下暴雨,也没刮狂风;并不是夤夜,也没在荒坟旷野。
他躺在香屋子的香床上,香女人的香怀里。
——小蝶的香房,小蝶的香床,小蝶的香怀。
小蝶的脸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慌。她的身子还在颤抖。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令小蝶如此模样?
“小蝶,我刚才怎么啦,吓着了你?”
“没有,你做梦了。”小蝶的声音也颤抖。
“是的。”杨枫坐了起来,拥抱着小蝶。
小蝶不用问就知道他做了个噩梦。刚才杨枫手足乱舞,神情紧张,满头大汗,已足以说明一切。
他从未见过杨枫这样子的。
杨枫忽然说:“小蝶,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蝶很吃惊:“到哪里去?”
“先离开这里再说。”杨枫也不知到哪里去,他只觉得应该先离开这里。他们极有可能很快就找到这里来。
杨枫下了床,他觉得有一种头重脚轻,虚脱眩晕的感觉。
每个人在做了噩梦之后,都有这种感觉。
小蝶坐在床沿没有动,似乎在思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刚才凤姐来问她杨枫在这里没有,说全城到处搜捕杨枫,四处贴着通缉令,也许杨枫出了什么事。
小蝶并不知道这几天杨枫干了些什么,她只希望他没做什么大案。
“小蝶,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杨枫很痛苦的说。
“我愿意。”小蝶盯着杨枫,柔声说,“不过你应让我明白几件事。”
“什么事?”
“那晚你离开这里后,干了些什么?”小蝶等待着杨枫的回答,既担心杨枫说出来,又企望他快点说出来。
杨枫不愿让她知道自己这几天在狱中受罪,说:“我什么也没做。”
小蝶似松了口气,但突然眼圈一红,泪就下来了:“杨枫你骗我······”
杨枫被搞糊涂了,忙将小蝶抱在怀里,安慰她:“小蝶,你怎么了?我真的没干什么,我怎么会骗你?”
小蝶捶打着杨枫,哭得更欢:“你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刚才凤姐来说,全城都在搜捕你,到处贴着通缉令,悬赏捉拿你。你说这是为什么?”小蝶虽没了哭声,但眼泪仍在眼眶里打转。
杨枫故作轻松:“就为这事呀,管他们如何通缉,我不还是在这里逍遥吗?”
小蝶可不像杨枫那样轻松:“他们为什么通缉你?”
“我昨晚越狱逃走,他们当然要通缉我了。”
“你这几日在牢房里吗?”
“是的,那晚我从这里离开,在外面被人打晕,投到监狱,直到昨晚才逃出来。”
小蝶显得很后悔:“都是我害了你,要是那晚我答应跟你走,你就不会喝醉,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杨枫一笑:“那点苦算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跟你在一起吗?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有办法解决。”
小蝶紧紧偎在杨枫怀里,生怕会失去他:“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也不知道。”杨枫显得很愤怒,“不过他们说我盗了八十万两的军饷。”
小蝶张大了嘴:“八十万两!你没盗吧?”
“没有。”杨枫说得极为肯定而又恳切。“这段时间我一直与你在一起,怎会去盗军饷?”
“但他们却要抓你······”
“他们准备今天正午处决我,要不是逃了出来,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蝶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她很害怕,害怕见不到杨枫,害怕与杨枫分离。
“他们为什么要诬陷你?”
杨枫苦笑:“也许因为我是大盗杨枫,盗八十万两军饷的大案,除了大盗杨枫外,还有谁敢盗,又有谁能盗得到手。”
小蝶说:“我早就说过,太出名并不是件好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用怕,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杨枫轻轻的为小蝶擦干泪眼。小蝶乖乖的,就像一个小孩子。
杨枫在床头墙角的一幅画后取出一个黑色包袱,包袱已很陈旧。
小蝶也收拾妥当,杨枫轻挽了小蝶,开门出房。
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骄阳似火,炙烤得树叶打着卷;和风习习,又给人一种清凉意味。
刚走几步,外面传来嘈杂声音。
“快走开,我们有事,必须进去看看。”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行,这是小蝶的私房,你们没权进去。”
小蝶说:“是凤姐。”
杨枫说:“还有衙门的人,你先回房,我暂时避一避。”
他把包袱塞给小蝶,三转两转便已消失不见。
“哈,太好笑了,你说我们无权,我还有权把你带回衙里盘问呢。汪捕头,怎么办?”
汪洋海厉声说:“让开,否则将你带回衙里去!”
恐吓有时远比武力有效。果然凤姐没再说什么便让到一边去了。
小蝶进房关上门,将包袱照旧放在画后的暗壁,就看见走廊外走过来几个人。
汪洋海,施菲儿,一名男捕快,还有凤姐。
凤姐赶在了最前面,尖着嗓子叫:“小蝶,来客人啦!”
小蝶假装发怒:“死凤姐,故意捉弄我,我不要客人。”
凤姐笑笑说:“这几个客人非同一般,你不接也得接。”
“我偏不接。”
那一名男捕快可没有凤姐这样哆嗦。他走到门前,对着房门就是几脚,“快开门!我们是衙门的捕快。”
“哼,捕快有什么了不起,我又没犯法。”小蝶仍不开门。
这位开路先锋碰到了绊脚石,一时也无计可施。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施菲儿走到窗边对小蝶说了几句,小蝶就开了门。
房内干净整洁,充满幽香。
小蝶横眉竖眼的坐在桌边,既不招呼他们坐,也不招呼他们喝茶,全没一点主人的样子,倒是凤姐忙上忙下,招呼着。
汪洋海打量了一下小蝶,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蝶居然如此的美丽。虽没施菲儿那样清秀,却更有一种成熟的美,一种妩媚的美,更有一种撩人的风韵。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风尘女子,一定会认为她是超凡脱俗的大家闺秀。
若说施菲儿是一朵清水芙蓉,那么小蝶就是一朵竞艳海棠。——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时,总爱将她与自己的女人相比。
若要人来选美的话,投小蝶票的人一定会多些。因为美丽的女人惹人爱,而艳丽的女人更惹人爱。
施菲儿也在打量着小蝶,她也觉得小蝶很美,但缺乏自己清纯、高雅的气质。
女人见到女人时——不管是漂亮女人见到漂亮女人,还是丑女人见到丑女人,也都爱暗中比一比,比谁更美些,哪怕比对方美一点点,她也会心满意足。
女人就是这样,希望自己长得漂亮的同时希望别人长得丑一点,至少比自己丑一点,丑一点点她也心满意足。
那位开路先锋官说:“汪捕头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
小蝶横了他们几眼:“看我是否高兴。”
小蝶知道他们是来探听杨枫的消息的。
汪洋海正了正身子,说:“最近几天你一直呆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我很少出门。”
“三四天前,你这里有个客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不是我的客人,”小蝶显得有些生气,“汪捕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凤姐在旁边补充说:“小蝶已经赎身好几年了。”
汪洋海脸红了红:“对不起。”
小蝶冷哼。
汪洋海说:“那晚他呆在你的房间大半夜,他究竟在干什么?”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小蝶反问汪洋海,脸居然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汪洋海盯着小蝶,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强盗,不折不扣的大强盗。”
小蝶的眼中发出了光:“我看他也是个强盗,而且还是个了不起的强盗,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就是大盗杨枫。”汪洋海仔细观察着小蝶的反应,“你一定知道他这个人。”
小蝶的反应很强烈,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他就是杨枫?”她好像很兴奋。
“对,是杨枫。他到这儿来干什么?”施菲儿以为有了线索,忙问。
“他······他到这儿来偷东西的。”小蝶轻声说,她的脸红得更厉害。
“偷东西?你这里有什么好偷的?”施菲儿打量着房内的东西,屋内没有值钱的东西。
若将这些东西送给她,她也不会要,更何况杨枫。杨枫怎会到这里来偷东西?
小蝶也不会有珠宝,若有珠宝,她还会住在天香园这个“闻名遐迩”的妓院吗?
施菲儿实在想不出这儿有什么好偷的。
“谁说我这儿没什么好偷的,”小蝶一脸的不服气,“至少还有一样值得偷,特别值得杨枫这样的大强盗偷。”
“哪一样?”施菲儿还是想不出这儿究竟有什么好偷的。
“人。”
“人?谁?”
“我!”小蝶正了正身子,挺了挺胸脯,“杨枫是来偷香的,偷我的香,你看我值不值得杨枫亲自上门来······”
话还未说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响亮,充满幸福之意,好像杨枫偷了她是她的荣幸,她还很感谢他。
施菲儿怔住,她怎么也不懂小蝶为什么如此高兴,这本是件丢人的事,但她觉得很光荣。
汪洋海也怔住。他奇怪的是杨枫,杨枫不但偷金银珠宝,还有女人。他偷金银珠宝有眼光,偷女人也有眼光。小蝶这样的人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偷,汪洋海对杨枫竟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妒意。
凤姐则笑了起来,把施菲儿的脸笑得绯红。
——这说明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是不应寻根究底的。究到底也许会挖出条大花蛇,不咬死你也会把你吓得半死。
小蝶的脸更红,红而艳,似乎在回忆那晚与杨枫的缠绵,她对施菲儿说:“这些事我本来不应告诉你的,奈何你要刨根问底,我只好说了,你还没结婚吧。”
女人对女人的这方面是总是很清楚。施菲儿没有回答,头已垂下。
“你是否知道杨枫在哪儿?”汪洋海问道,他是男人,他不会难为情的。
“我怎会知道,那晚杨枫离开后,再也没回来过。”小蝶满脸的遗憾之色。
汪洋海也现出遗憾之色,他又问:“那晚你和杨枫为什么事而争吵?”
小蝶说:“你怎么会知道?”
汪洋海说:“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小蝶冷哼,索性不开口了。
汪洋海又问:“杨枫是否拿了什么给你?”
小蝶还是不开口。
那位开路先锋官大声说:“汪捕头问你话,听见没有,快快回答。”
小蝶白了他一眼,说:“男人对女人应该温柔一些,像你这种自恃身份欺人的东西,我向来不大理睬。”
她果然不再理他,对着汪洋海说:“汪捕头,你不要拿捕头的身份来压我,我不高兴的话随时可以将你赶走。”
汪洋海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施菲儿嫣然一笑:“小蝶你说得对,我就最痛恨他们这种男人,自以为比别人强,其实还不是一样,有多大本事?”
小蝶脸色缓和了些,说:“那晚杨枫要带我离开这里,他说他早就爱上了我。我怎会相信他的鬼话,认为他只还不过是‘泼皮街’的一个小无赖。想不到他竟是杨枫,早知如此,那晚真的应该跟他走。”
小蝶脸上的遗憾变成了后悔,她后悔没跟杨枫离开这里。
汪洋海的妒意更重,他要让小蝶对杨枫不再存有幻想,要她失望,彻底的失望。
他说:“幸好你没跟杨枫一道走,不然······”
小蝶忍不住问:“为什么?”
汪洋海显得很得意:“杨枫盗了八十万两的军饷,犯下滔天大罪,已是死罪。你跟着他,岂不受了连累?”
小蝶不相信的说:“谁说是杨枫盗的?”
“当然是我们的知府大人,你想想,除了杨枫还会有谁?”
小蝶又庆幸起来:“幸好没跟杨枫走,不然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汪洋海对小蝶的表现很满意,他问:“杨枫告诉了你他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没有。”
“如果现在杨枫来找你,你认不认得他。”
“当然认得。他很特别的。”
“这就好,如果杨枫再来找你,立刻通知我们,我们会重重有赏。否则你知情不报,同样是死罪。”
看着他们一无所获的离开,小蝶不禁好笑,这些人还做捕快,居然相信了我。
在妓院打过几年滚,若连这几个嫩手都对付不了,那才是白活几年。
他们已走了很久,但杨枫却未回来。
小蝶一直坐在床沿,静静的等杨枫回来,等他回来带着自己远走高飞。
杨枫仍未回来。
时间过得好慢,慢得令人发疯发狂。每一次日影移动,每一次风吹窗户,她都以为是他回来了。
可是直等到阳光从室内移到室外,她还是没有见到杨枫的影子。
“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难道他不打算带我走,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蝶既担心又害怕,推算着时间,等待着。
等待,这世上除了等待,还有什么比它更令人心焦,更令人恐惧。
她既不想吃,也不想睡,因为她根本吃不下,根本睡不着。她的一颗心全放在杨枫身上。
“杨枫若从此不再出现,我将怎么办?”
刚才凤姐来过,她说城内没什么新消息,杨枫没出什么问题。
凤姐是小蝶的知心朋友,也只有她知道她与杨枫的关系。小蝶一向相信凤姐所说的话。
但这次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觉得凤姐仅仅是为了安慰她而说的谎言。
“杨枫,你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