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转向伊二郎,说:“比武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样才能够完全发挥。上次我们是在静园,这次要不要又到那里去?”
伊二郎脸上全无表情,将刀平举胸前,似乎已经进入临战应敌状态。其实此刻的他,内心烦乱至极。
左手刀,杨枫居然左手使刀同他比斗。这绝非是杨枫轻敌,比斗绝不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事。难道他的武功已经大进,这段日子平心静气的养伤,莫非已经悟出一项高深武功?
他缓缓的说:“我不想在比武之前劳碌奔波,就在此地。”
此时到汪洋海卧室去检查的陈晋爵已经回来,他说:“知府果然是被毒死的,毒酒还在汪捕头的房中,我把沾有毒酒的馒头喂狗,不到顿饭工夫,狗就七窍流血而死,看来伊二郎所言不假。”
杨枫说:“他不会骗你的,你能不能去帮我们拿一坛酒来,让我们在比斗之前喝上两碗。”
陈晋爵说:“当然可以。”
申飞却说:“不用你去,我不敢保证你不会起坏心眼,还是素玉去我才放心。”
申飞又对素玉说:“你去把我平常喝的那坛竹叶青拿来。”
陈晋爵咳嗽两声:“你把我看得太渺小了。杨枫,你安心地和伊二郎比斗,汪洋海我自会处置,为你的小蝶报仇。”
杨枫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躺在墙角的汪洋海,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时他心绪很乱,想起了很多现在不该想的事。他不但想起了小蝶,而想得更多的是施菲儿。
这次他和伊二郎比斗,其实是生死之争。伊二郎显然已存必胜之心或必死之心。经过那么多事,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的出刀必是竭尽全力,发挥所有潜力,甚至不惜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杨枫从不惧死,此时却有点心虚。正如燕秋月所说,他的心中已有了牵挂。
杨枫暗中叹息。他明知比斗前必须有个良好的心绪,不应想那么多的事,但他没办法阻止自己想下去。
酒是冷的,喝进肚里却是热的。
杨枫再次举碗,朗声说:“此次我与伊二郎比斗,纯属我们私人之间的约斗,任何人都不得插手相助。”
比斗的人只有两个,喝酒的却不少。看热闹的更多,整个院子都围满了人。
杨枫笑了笑,说:“伊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就尽早说。”
伊二郎脸色变了变:“我没有。”
杨枫这句话就像是专挑他痛楚的针,正刺中伊二郎隐痛。直到这时,伊二郎才刚到自己孤立无助。在这里,他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在这里每个人都希望他败,希望他死。
他想起了以前种种风光之事,想起了苏雪。
他叹了口气,忽然不想了,因为他觉得自己错了。他对不起苏雪,何况现在也不允许他想那么多。
比斗是一件绝对严肃的事,决不允许分心。想得太多就会让人软弱,软弱就是死。
太阳已升得老高,阳光灿烂,四处金黄一片,带给大地一片生机,但这本是充满平和希望的时刻,本不应该流血或者丧命的。但这又有谁能够避免阻止得了的呢?
杨枫再次看了施菲儿一眼,就转过身,紧盯着伊二郎。
伊二郎也正盯着他,冷冷地,正如他的刀,只可惜少了一份自信。
杨枫反倒突然充满了信心,因为他从伊二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怯懦畏惧,因为他担心失败,他害怕失败。
杨枫拿着燕秋月给他的那把刀,忽然觉得全身轻松多了。
燕秋月将刀递给他时,说:“这把刀是以前我为找你报仇而用的,现在给你用,你若能用这把刀打败他,我报仇也许就用不上它了。”
燕秋月已经看出伊二郎心存必胜之念,杨枫若是打败了他,他就绝无颜面再活下去。
杨枫接过这把刀时,心情无比沉重,不说话,只是看着刀,断刀。
现在杨枫觉得轻松多了,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一切包袱。
比斗不仅仅是武技的较量,更是心智的较量。
伊二郎抬头望天,垂下头盯着刀,刀在闪光,然后他就盯着杨枫:“请。”
杨枫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你的眼睛为什么不蒙上?”
“已经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杨枫心一惊,“你的刀法又进了一步。”
“少废话。”伊二郎已经进刀。
每个人都集中了精神,注视着比武场中。
像这样的比斗,可以说是十年难得一见,他们当然要看清楚一点,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可大多数的人非但看不到细节,连大体都看不到。
因为他们出刀太快,只看得见刀光、只听得见刀声,而看不到刀。
突听杨枫大叫:“快退!退开!”
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时,已有两个人被卷入刀光之中。
顿时,他俩出刀立缓。只见被卷进的两人浑身鲜血,衣衫破烂,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直到伊二郎杨枫停手,这两个人仍在打旋,旋了几圈才倒地,死去——其实他俩早已死掉多时。
众人面面相觑,惊骇不已,纷纷后退。
杨枫也在后退,他神色凝重,额上也见汗珠。
伊二郎依旧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刚交过手、刚杀过人的那种紧张状况。
施菲儿紧张之极,见杨枫没有什么损伤,才松了口气,然后随即又提心吊胆,因为她知道恶战还在后面。
杨枫不再后退,他已退到了墙边,已无路可退。然后他就凝视着伊二郎的手,握刀的右手。
伊二郎也正盯着杨枫的手,握刀的左手,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这就是你的左手刀。”
杨枫又凝视着自己的手,握刀的左手。
伊二郎说:“照这样下去,你必败无疑。”
施菲儿说:“就算他败,也不会觉得可耻,你赢了也不会有半点光荣。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一定明白。”
伊二郎的确明白,所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男子汉做事,只求结果,不问手段。”
“羞也不羞,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你所做的事有哪件事是男子汉大丈夫行径?”
伊二郎斜睨着她,突然挥刀,击向杨枫。
众人面现惊惧之色,紧紧注视场中变化。只要杨枫伊二郎他们靠近一步,他们便立刻退十步,没有人愿意被他们的刀风卷进杀死。
场外看得最清楚的当然是申飞。他已经看出刚才这番比斗,杨枫明显地处于下风。杨枫腿脚不灵,手又不便,出刀诸多掣肘。很多次,他的刀不但可以阻挡,而且还能够反击,但因手脚的不便,都将良机错过。
这的确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斗。
伊二郎的刀法更劲,幸好杨枫占据了有利位置,才让伊二郎的刀风对他没有多大影响。
伊二郎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却又毫无办法将杨枫逼离墙边,只有把刀舞得更急,希望能把杨枫逼开。突见墙角昏迷不醒的汪洋海,顿时心生一计。
伊二郎一脚将汪洋海挑起,踢向杨枫,之后又猛施狂浪刀法,逼向杨枫。
眼见汪洋海便要重蹈二人覆辙,而杨枫也将遭遇危厄之际,突听“叮叮”两声,伊二郎向后急退几步。站定之后,四处张望,脸上掩饰不住惊恐之意。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伊二郎自己明白。
伊二郎又四下望了望,然后上前两步,在地上拾起两颗铁珠。雀卵般大小的两颗铁珠,黝黑无光,毫不起眼,但看伊二郎的脸色,似乎受伤拿着的不是铁珠,而是一条带刺的毒蛇。
刚才暗中之人,用这两颗平淡无奇的铁珠,差点把他的刀击得脱手,这暗中之人的手劲之大,可想而知。
他再次四下望了望,终于开口:“到底是什么人暗中伤人?藏头缩尾,为何不敢露面,甘愿做个缩头乌龟?”
一个阴冷的笑声响起:“好一个阴险毒辣的伊二郎!”
“谁?”
“你的敌人!”
突见汪洋海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短小,一双三角眼,鹰鼻,左颊一道长长的刀疤,使本就不大雅观的一张脸,更增丑恶难看。
众人见到这人,目中惊恐之意更甚,又慢慢后退。
伊二郎也觉察到这人有所不同。招惹这样一个劲敌,倒不是一件妙事,不禁有些心虚,沉声问:“阁下是……”
施菲儿陈晋爵也皆是脸色大变,燕秋月喃喃道:“就是他,那夜我见到的就是他,施小姐,他真的是段仁吗?”
施菲儿肯定的说:“是的,他就是段仁。”
伊二郎不知段仁是谁,单看阵势,也知道他绝非等闲之辈,不得不对他特别些,语气略微缓了缓:“我与杨枫的比斗还未结束,与阁下无关,请阁下暂时让在一边。”
段仁冷笑:“你们的比斗与我无关,与别人也无关,但你刚才为何以他人的性命,来达成你的目的呢?”
“你的意思是……”
段仁指着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汪洋海,说:“这个人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刚才你以他的血肉之躯,作为盾牌向杨枫进攻,这又作何解释?”
伊二郎沉吟半晌,说:“既然汪兄是你的兄弟,我们就不是外人,我与汪兄是好朋友。”
段仁冷笑:“朋友?我想他没有你这种朋友,他的朋友不会这样害他。”
伊二郎无话可说。
陈晋爵说:“段仁,你还没死,居然还有胆子留在城里。哼,你来得容易,要走恐怕就难了。三年前的血案,今天也应该有个了结了,你是甘受兄弟们三十六刀呢,还是情愿被乱枪打死?”
段仁置若罔闻,手中忽然多了副黑黝黝的铁弹弓。
“哼,狂浪刀法,今天我就领教一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段仁弹弓上的铁珠极速射向伊二郎。
伊二郎身形快速闪躲,见段仁仍然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不禁气往上涌,立刻施展狂浪刀法,与段仁斗在一起。
出现这种局面,正是陈晋爵所希冀的,也是施菲儿申飞求之不得的。段仁和伊二郎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俩两虎相争,自相残杀,最好他们能拼个鱼死网破,能斗得个两败俱伤。
陈晋爵吩咐身边的捕快们要小心在意,决不能让段仁逃掉。大多捕快都知道段仁的事,神色慌张地点头。
忽然有人来报:“府外有很多无赖,他们嚷嚷着要进来,泼皮头子大洪也在其中。”
陈晋爵寻思片刻说:“放他们进来。”
陈晋爵心里也在打如意算盘,那天晚上伊二郎为救杨枫,大开杀戒,杀了十多名泼皮无赖,现在大洪他们过来,绝对饶不了伊二郎,现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利用泼皮他们来对付伊二郎和段仁。
再看伊二郎与段仁,斗得更加激烈。
忽听地上的汪洋海叫道:“大哥,伊先生,都是自己人,快住手。”
伊二郎已经住手,而段仁仍进攻两招才住手。
“兄弟,刚才这家伙不怀好心,要置你于死地,我在给你报仇呢。”
汪洋海说:“他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伊先生,伊二郎。他的刀法怎么样,相信你已经见识过了。”
段仁说:“他的刀法还是不赖,不过比起我的铁神弹子,那就差远了。”
汪洋海说:“我的仇人不是他,而是杨枫。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杨枫?谁是杨枫?”
杨枫说:“我就是。”
段仁一副瞧他不起的样子:“你就是杨枫?一副病怏怏的死样子,没半点大盗杨枫的气势。”
杨枫说:“若不是先前听人说过你的事,我也不会相信你就是当年杀死三十六名捕快,而后安然逃走的段仁。”
段仁说:“当年若非我这位兄弟相助,我是没有办法逃出去的。所以今天我来,是助他一臂之力,给他报仇的。”
杨枫说:“我与他没有仇,他与我却有仇。”
“这难道不是一样?”
“不一样。”杨枫说,“这有一个被动与主动的关系,因为这仇是他最初挑起来的。”
段仁不耐烦听杨枫解释那么多:“无论怎么说,今天我是找定了你,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留下施小姐,然后滚蛋,而且当着大家的面,说施小姐是汪洋海的妻子。”
杨枫一怔,随即笑了:“原来他请你这拜把大哥来,是帮他夺妻子的。”
段仁说:“没办法,我这兄弟痴情得很,软磨硬泡要我来,我没理由不答应。”
杨枫说:“遗憾得很,我也没办法答应你。我与菲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你叫你的兄弟趁早死了这条心。”
段仁说:“他是不会死心的,我倒要叫施小姐对你死心。”
“你要杀了我?”
“是的,我要杀了你。”
伊二郎说:“我与杨枫的比斗尚未结束,等我们比斗之后,你再杀他也不迟。”
段仁焦黄的眼睛珠子转了两转:“好,到时我动手岂不是省了很多力气,这划得来,是个好主意。”
伊二郎说:“杨枫,我们继续。”
杨枫说:“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伊二郎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杨枫说:“你同我比斗,为的是什么?”
伊二郎目光突然黯淡,他的声音也是:“挽回三年前的败绩,振我狂浪刀派声威,将我狂浪刀法发扬光大。”
杨枫说:“发扬本派刀法,并不只有找人比斗这条路,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伊二郎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再听,我自认为找人比斗,是最简单而又最有效的办法。”
杨枫冷笑:“其实我们之间的事,不只是用比斗便能解决的。今天,你我两人必定有一人丧命在此。”
伊二郎盯着他的刀:“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杨枫说:“那就好,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不必打得那么文雅,性命之搏不可视为儿戏。”
“你也应该当心,我刀法的威力还未完全发挥。”
伊二郎这句话说得甚是自信,似乎最后死在对方刀下的,一定是杨枫。
段仁已把汪洋海扶到了一边,说:“打就打,婆婆妈妈,难道用舌头和牙齿比斗吗?”
日正当中,阳光射在刀上,闪光耀眼。
刀在舞动,刀光乱闪,就像闪电,甚至比闪电还要犀利耀眼。
人围得更多,人群中,看得见大洪脸现关切地注视着杨枫。
大洪招过身边一个兄弟,附在这人耳边说了几句,这人点头离去。
施菲儿悄悄挨到申飞身边,轻声说:“申大哥,你若见到杨枫有生命危险之时,你一定要救他。”
申飞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杨枫毫发无损的回到你身边。”
施菲儿点点头,只要有申飞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突听一个声音响起,声如洪钟,听得出来就是大喜的声音:“杨枫,你不用同他打了,让我们先为兄弟报仇。”
又一个声音响起:“伊二郎,倭贼那夜你借帮助杨枫,杀我泼皮街十数人,今天我要你为我兄弟偿命。”
数十个声音响起:“偿命来!偿命来……”
伊二郎杨枫相继住手,他们没办法再打下去。
伊二郎目光一扫,已瞧见了大洪:“是你指使你的兄弟,扰乱我的心神?”
大洪依旧精赤着上身,冷冷一笑:“是我,上次在府衙,你杀我兄弟数名,既然我是泼皮老大,这个仇我就一定要报。”
“你想如何报仇?”
“我是泼皮,报仇的手段当然不同你这种大丈夫,”大洪说,“对付你这种与众不同的大丈夫,我当然得用很特别的手段。”
伊二郎盯着他,不说话。那晚他残杀泼皮本来是为杨枫多树仇敌的,却没想到此刻却为自己带来麻烦,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害己。
大洪对他的兄弟说:“上次伊二郎杀我们兄弟十数人,今天我们找到了他,兄弟们,这个仇要不要报?”
“报!”
“当然要报!”
“杀了他,杀了他……”
“很好。”大洪说,“对付他这种人,我们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兄弟们准备,蛇盘阵对付。”
只见大洪身后十二名泼皮,霎时便形成了一个扇形,绕在大洪身后,蓄势待发。
大洪进一步,十二人亦紧跟一步,逼向伊二郎。
伊二郎瞧不出这蛇盘阵有何特异之处,但看其阵状,似乎要把他围住,困死。他来不及细想,便挥刀击向大洪。
他瞧出大洪是这阵势的主脑人物,是中心,是枢纽。只要大洪倒下,阵势便不攻自破。
但他要大洪倒下,又谈何容易。
大洪虽有横练功夫护身,却也不敢以血肉之躯去敌伊二郎的刀,他知道伊二郎的厉害。
大洪一个侧身避开,双手齐出,拳攻伊二郎左肋,爪拿伊二郎握刀的右手手腕。
伊二郎收刀斜削,却突见四面八方均是拳头手掌击来,却是众泼皮联手攻来。
所谓蛇盘阵,正如一条盘着的蛇,一进一退,首尾呼应。
伊二郎急切间大旋身,逼开众泼皮,忽使狂浪刀法中“浪峰回旋”这一招,仅使得两式,便有一名泼皮被刀风卷倒,又被伊二郎一脚踢开。
大洪急叫:“兄弟们手挽手!”
又有一泼皮上前补上。十二人手抱腰手抱腰地连着,只用一只手同伊二郎相斗。
杨枫凝视着场中的地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施菲儿早已偎在他身边,说:“大洪这个朋友值得交,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你。”
杨枫说:“我没为他做半点事,他却为我拼命。”
施菲儿说:“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个好人。”
杨枫笑笑,苦笑。
有些朋友就是这样,一旦相交,为你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汪洋海见施菲儿情意绵绵的偎着杨枫,恨不得一巴掌将杨枫打晕,一刀将他砍死。而身上的枪伤又时刻折磨着他,这更令他烦恼。
他对段仁说:“大哥,你快想个办法,让伊二郎与杨枫斗,最好让他杀了杨枫。”
段仁说:“伊二郎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困死也好。”
汪洋海说:“他是我的朋友,现在还不能死,不然谁来对付杨枫?”
“杨枫当然有我对付,你不相信我能杀死杨枫么?”
“我信,不过伊先生若死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好帮手。杨枫那边还有申飞燕秋月,我担心大哥到时会应付不过来。”
段仁三角眼一翻,点点头:“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好吧,我就帮帮这日本佬。”
段仁走了过去。
他一只手抓住一个泼皮,扔向大洪,然后欺身直进,一脚踢向大洪右脚。
段仁在侧观看,已经看出大洪右脚有所不同,是他的弱点。就在此时,伊二郎也一刀刺向大洪眉心。
场中十数人已经连在一起,杨枫申飞亦不及出手相救。大洪避开段仁的一脚,眼见刀光闪耀,伊二郎的刀已划向面门,不及躲闪。忽身子被人一拉,一声惨叫发出,却是一名泼皮兄弟替他挨了这一刀,一刀正中眉心,眼见便活不成了。
此时申飞杨枫亦已赶到,护在大洪身侧。
伊二郎暗自扼腕,大洪不除,终究是个祸患。
段仁也感遗憾,因为知道伊二郎又杀了一名泼皮,势必会激起众怒。
大洪说:“伊二郎,你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总共是十四条,我一定会向你讨回。”
他盯着段仁:“这位兄弟的被杀,你也有功。”
段仁冷笑:“我杀人无数,不在乎多这一条。”
申飞说:“我很想一枪杀了你。你自己觉不觉得连我这刽子手都不如。”
段仁盯着申飞手中枪,笑了:“你这句话,一定是仗着手上有两只枪。你真的认为你的枪有那么神效吗?”
申飞把枪旋得直转:“以前也有很多人不信,但他们不得不信。”
“是吗?”
“这些人在挨了一枪过后就信了,我看你也要在挨了一枪过后才会信。”
段仁说:“我倒担心没机会挨你一枪。”
申飞冷哼。
伊二郎窜时度势,知道今天能全身而退的机会不大,对汪洋海说:“以前我们合作过几次,现在你我在同一条船上,又是应该合作的时候。”
汪洋海说:“杨枫交给你,其余的大哥解决。”
伊二郎瞧了瞧燕秋月,说:“对付杨枫我绰绰有余,燕秋月欲先杀我而后快,他上来我同样可以对付。”
汪洋海说:“刚才我似乎见到了你的三个徒弟,既然来了,师父有难,他们为什么不出来帮忙呢?”
伊二郎目光四下扫了扫:“是么?左良……”
果见仁丹胡伊藤本田在两面,垂首过来。仁丹胡颤声说:“师父,弟子们也是刚到,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没有插手,请师父恕罪!”
伊二郎冷哼:“你这大师兄是怎么做的,这还不明白么?为师现在已成众矢之的,这里的人都与我为敌。你们若是怕死,就立刻滚蛋,我想他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仁丹胡说:“师父有事,做弟子的当然不会撒手不管,只是弟子觉得师父没有必要同他们计较。”
“废话!”伊二郎大怒,“你畏畏缩缩,根本不像狂浪派弟子。既然是我做过的事,我当然不会撒手不管。”
伊藤说:“弟子等誓死跟从师父。”
伊二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很好,不愧是我伊二郎的弟子。”
他顿了顿,问:“你们将她……留在了什么地方?”
仁丹胡说:“师娘一切安好。我们将她安顿得很好,师父不必担心。”
“这就好。现在我真的是放开了一切,只等与杨枫决胜负判生死了。”
汪洋海狠狠地瞪着申飞:“申飞,你有种就别动枪,赤手空拳来斗。”
申飞冷笑:“用枪对付你,简直就是对我子弹的浪费。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三五岁的小孩就能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不必我动手。”
“你……”汪洋海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很好,”申飞说,“但你不会好到哪里去,也许你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今天天气这么好,明天的天气也一定不错。只可惜你享受不到了,真的很遗憾。”
段仁将两颗黝黑的铁珠抛了抛,冷笑:“刚才我用这铁珠阻止了伊二郎的刀,我想你一定看见了。”
申飞说:“我不是瞎子。”
段仁说:“我这铁珠的劲道,较之你的子弹如何?”
申飞说:“我承认你的劲道不弱,但终究还是不如我的枪。”
段仁承认:“可是你的子弹终究有用光的时候,但我的铁珠却有不少。”
申飞就盯着他的袋子,腰间挂着的一个布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的铁珠想必不少。
段仁说:“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的铁珠能够挡开他的刀,也自然能够挡开你的子弹。”
申飞心一跳,忽然笑了:“想不到你也是个狂人,简直狂得有些荒唐!我知道你的铁弹弓劲道不小,但你有子弹快么?”
申飞的枪已对准段仁:“我就立刻让你明白究竟是你的铁珠快,还是我的子弹……”
“快”字还未出口,突听“叮”的一声,申飞只见右手如受重击,情知不妙,开枪时,声音却怪怪的。
申飞惊骇之下,左手甩枪,“砰”的一声,却见段仁早已一个空翻,避开了这颗子弹。
段仁在空翻途中,望着申飞笑了笑。申飞觉得他笑得甚是得意,又觉左手手枪突受剧震。待瞧得明白时,脸色大变。
段仁已经飘然在地,一双三角眼精光爆射,目中尽是得色:“申飞,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铁珠快?”
申飞盯着他的枪,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的枪管已经被段仁的铁珠塞住,在子弹还未射出时便被塞住,两只都是。
段仁说:“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的枪法不同凡响,所以用这个办法,使你根本没办法用枪。”
申飞说:“这是个好办法。”
段仁冷笑:“我说过我没机会挨你一枪的,现在你的枪已经变成废铁,你打算怎样帮助杨枫?”
申飞也笑了:“你应该知道用枪的人,身上不应该只有两支,就如你袋子里的铁珠,也不止两颗。”
段仁脸色变了变,忽向申飞出手:“我就瞧瞧你身上究竟有几支枪。”
申飞和段仁缠斗在一起。
伊二郎紧盯着杨枫,冷冷地说:“你的朋友已经在为你拼命,你却只是站在这里,难道要等他们死光了你才动手?”
杨枫说:“我的朋友不是短命的人,你倒要好好为自己想想,有什么要对徒弟吩咐的,最好现在就开口,不然我担心你没有机会了。”
伊二郎冷哼,把目光转向施菲儿:“施小姐,我看你同杨枫还没有亲近过几次,现在他立刻就要离开你,你是不是很难受?”
施菲儿瞪着他,瞪了两眼,忽然抱紧杨枫,把头埋在他怀中,声音充满无限温柔,又无限自信:“我根本就不觉得难受,相反还有几分高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高兴?你不问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今天死在这里的一定是你,是你伊二郎。只要你一死,我就可以和杨枫一起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疯狗突然找上门来乱咬。”
伊二郎一张脸气得发青,说不出话来。
仁丹胡瞧着师父的脸色,心中很不是滋味,说:“等会师父照顾杨枫的时候,我就陪陪施小姐,我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施菲儿根本不理会他,继续说:“我只是替苏雪难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到明天牛粪也会化为乌有,可怜她如此年轻貌美,就要为一个根本不值得她爱的男人守活寡,太不值了。”
伊二郎气急,他本想用施菲儿来打击杨枫,没想到自己却被她气得个半死。
他这个算盘打错了,因为他搞错了一件事:男人找女人斗嘴,这男人非但不智,而且愚蠢,这好比是拿自己的脑袋去撞锥子。
伊二郎不说话,握紧了刀,紧盯着杨枫,他已是一触即发。
杨枫轻抚施菲儿的肩,笑笑,柔声说:“你先到一边去,我有办法对付他。”
施菲儿目中充满信任:“我相信你。”
伊二郎与杨枫相斗时,仁丹胡却嬉皮笑脸地走向施菲儿:“施小姐,虽然你同杨枫有过了那种事,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意。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半点伤害。你若不答应,第一个找你麻烦的就是我。”
施菲儿转身便走:“我根本不理你,讨厌死了,你这疯狗!”
“我是狗,是公狗,你就是母狗。”
施菲儿向陈晋爵那边挨去,那边捕快较多。
仁丹胡哪让她走脱,三两步赶上便拦住了她:“美人,别走。”
施菲儿大叫:“陈晋爵,快点开枪打死他!”
陈晋爵向她瞧了瞧,说:“他是日本人,杀了他关系到中日两国邦交,这个责任我可不敢担当。”
其实陈晋爵心中打着渔翁得利的好算盘,待他们一个个斗得两败俱伤,他再下令将该拿的拿住,该杀的毙掉,他既不伤及自家兄弟性命,又立大功一件。
仁丹胡狞笑:“施小姐,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只要你乖乖地同我们在一起,我会担保你没事。”
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放开她!”
仁丹胡一哆嗦,回头一瞧,却是燕秋月,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
仁丹胡勉强挤出一分笑容,说:“原来是燕兄,莫非你也看上了她?”
燕秋月不说话,却以刀来回答。
仁丹胡慌忙避开,扯开喉咙大叫:“两个死师弟还不过来帮忙!”
燕秋月冷哼:“你们三个一同上也没关系,我倒瞧瞧你们这几个脓包到底学了几成本事。”
燕秋月说得太过自信。伊二郎的狂浪刀法本是不同凡响,虽然仁丹胡他们所学不精,但对付燕秋月已显得绰绰有余。
仁丹胡大笑:“燕公子,瞧在你招待我们那么多天,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燕秋月一刀朝他笑脸砍去:“我只当当初养了几条狗。”
仁丹胡气得胡子成了一条线:“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不客气。”
大洪见杨枫与燕秋月均有所不敌,便对兄弟们说:“你们去助燕公子。”大洪自己却逼向伊二郎。
此刻杨枫与伊二郎已用尽全力比斗。
杨枫脸色凝重,伊二郎却愈见轻松:“杨枫,我们这场比斗的确有欠光明,但最终的胜利者终究是我,只要有这一点,我就已经满足,其他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杨枫感到一丝悲哀,他为伊二郎悲哀:“你为什么将这胜败看得如此重要?”
伊二郎一招“巨浪覆舟”使出:“因为胜就是荣,就是生。”
这“巨浪覆舟”是伊二郎最得意的一招,他就是要引诱杨枫说话,趁他分神之际突然使出,以便杀伤杨枫。
杨枫猝不及防,万料不到他在此刻突下杀手,只见他一刀刺来,竟似有数十刀直刺他前胸。
杨枫举刀不定,不知伊二郎那一刀是虚,那一刀是实,正犹豫间,却见大洪急冲过来,拳击伊二郎右肋。
伊二郎冷哼,刀仍前刺,然后刀又突然倒转,削向大洪手腕。
大洪收拳不及,若非杨枫及时将他拉住,他这右手恐怕难逃厄运,饶是如此,手背仍中了一刀。再看杨枫,右肩也是中了一刀,血已湿透胸前衣服一片。
陈晋爵赞叹道:“伊先生刀法果然高明,转眼间便伤两位高手。”
伊二郎盯着他刀上的血,深感快意:“若非杨枫及时相助,我看这个泼皮不仅仅是受皮外伤。”
杨枫说:“我相信你的刀法。大洪兄,你还是在一旁替我压阵吧,我再会会他。”
大洪说:“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看,就不应让我在一边闲看,我的大洪拳还未使出,我也要会会他。”
杨枫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看。”
大洪笑了。
伊二郎大喝:“废话少说。你们两人一起上,见识我狂浪刀法的厉害。”
“好!”大洪抢先出拳。
杨枫担心大洪会有什么闪失,亦举刀又上。
在一旁旁观,看得最心急的就是施菲儿,此时见杨枫与大洪同斗伊二郎,才稍稍放心。
汪洋海缩在墙角,忽然觉得自己像条拔了牙的野狗,只能缩在一旁瞪着别人。见施菲儿把精神全部放在杨枫身上,气得牙齿“咯咯”直响,却又无可奈何。
素玉方情见申飞的枪被毁,而武功又不及段仁,若是长久地打下去,吃亏的一定是申飞。
方情问怀中的田芸芸:“我们该怎么办?”
田芸芸四下望了望,说:“他们在这里拼命,最后得利的一定是陈晋爵,趁现在没有人注意我们,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方情责备似的说:“芸芸,若非申大哥几次救我,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现在他处在危难关头,我又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
田芸芸说:“我也想帮助他,但我们能干什么呢?凭你的伸手,那当然只需一两招就能解决你。”
方情沉默不语,因为田芸芸说的是实情。
田芸芸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我们既然无能为力,不如走的好,我们今后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不想你有什么意外。”
方情紧握她的手,说:“我知道,但我就这样走了,我还是人么?芸芸,我从未违背过你的意愿,但这次……”
田芸芸目中闪过一丝幽怨之色:“我不阻止你,我知道你们做男人的或者并不只是为了女人,还有很多事你们都放不下。你看那边的汪洋海,他已经全无反抗之力,你如果能挟持到他,当然就会住手了。”
方情连连点头:“你呆在这里别动,等申飞平安无事时,我们就立刻离开。”
汪洋海见方情向自己走来,面上显然不怀好意,挨着墙退了两步,颤声说:“你想干什么?”
方情说:“我是来向你问好的。”
他的手忽然到了汪洋海的脖子上:“不过我这问好的方式却有些特别。快叫你的大哥住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汪洋海瞪着他,不开口。
申飞那边情势更为恶劣,方情顾不了许多,一手捏住汪洋海手腕的中枪处:“快叫!”
汪洋海立刻大叫,杀猪般惨叫。
方情冷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段仁一听声音,便知汪洋海遇到了危险。一见之下,不禁大怒,逼开申飞,一颗铁珠已在手中,“哧”的一声,却听方情大叫一声,委顿在地。
田芸芸大惊,向方情奔去,却突被段仁一把抓住,提小鸡似的拧在手中,嘿嘿冷笑:“全他妈的都住手。”
霹雳般的一声大喝,人人住手,霎时便寂然无声。
段仁挨到汪洋海身边,扶起了他:“我段仁今天到这里来,只是要带走我的兄弟,识相的赶快让开。”他将那掐在田芸芸脖子上的手紧了紧,说:“谁不让的,她就是榜样。”
田芸芸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汪洋海说:“大哥,别掐死了她,她对我们还有用。”
段仁笑了笑:“我做做样子而已,她这样俏生生的美人儿,我怎会下得了手呢?兄弟,我们走,留在这里讨不到好。报仇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汪洋海盯了眼施菲儿,说:“我们就这样走了么?”
段仁说:“我知道你还忘不了施菲儿。你看人家关心的是杨枫,对你的生死毫不在意,你怎么还想着她?女人嘛,哪里没有?我看这个女人就不错,我让她嫁给你做老婆。”
汪洋海不说话。
方情说:“快放了芸芸,你要人做人质,我可以跟你走。”
段仁瞧了他两眼:“你一个小白脸,我对你没兴趣。”
方情瞧着田芸芸痛苦的模样,心中大痛:“芸芸,是我害了你,我应该听你的话,是我害了你……”
田芸芸说:“有你对我这样好,我死而无怨。”
方情说:“我不会让你死的。申大哥,你要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申飞却将脸扭在一边:“我早就劝过你,叫你不用同她这种女人来往,你却不听。我不会救她的,她死了更好,免得败坏你的名声。”
方情瞪大了眼,万想不到申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申飞,我真是看错了你!”
申飞冷笑,不去瞧他,甚至连段仁他也懒得去看,似乎这些事情与他全不相干。
段仁说:“与这种人交朋友,那人一定是瞎了眼,我看你看女人的本事不小,但看男人就不行了。”
方情瞪着他,不开口。
汪洋海突然扭过头,不再瞧施菲儿:“我们走吧。”
忽听陈晋爵哈哈大笑:“走?哪有那么容易?金州府衙并非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
段仁斜睨着他:“就凭你也想留下我?”
陈晋爵说:“我有枪。”
段仁脸色变了变:“你开枪就不怕伤及无辜?”
陈晋爵瞧了田芸芸两眼,说:“像她这样的一个臭婊子,活着是受罪,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段仁摇摇头:“真是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一个捕头口中冒出。”
陈晋爵冷哼:“众兄弟听着,段仁三年前杀我们衙里兄弟二十六人,现在他就在这里,兄弟们把他乱枪打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方情挡在了段仁他们面前;“不要开枪,她是无辜的,你们开枪会伤了他。”
段仁冷笑:“想不到有人会为了妓女而牺牲自己,我们走!”
“要走的确不那么容易。”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段仁四处张望:“谁说的!”
突听“砰”的一声,又“砰”的一声,段仁在田芸芸脖子上的手垂落,而后他整个人也倒在地上。手腕与咽喉同时冒出了鲜血。
“我说的。”申飞走到他身前,手中已有了两只枪,“我早就提醒过你,用枪的人手上不只有两只枪,你怎么能这么健忘呢?”
段仁手捂着咽喉,喉咙“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然后头一歪,没得救了。他的眼睛仍瞪得大大的,似乎死也不信申飞会在这种情况下开枪,而且还能杀了他。
汪洋海脸色一片死灰,他的全部希望都随着段仁的死而化为乌有。
方情田芸芸紧紧抱在一起,想起方才去了一趟鬼门关,不禁惊喜交集,原来刚才申飞故意那么说,为的就是分散段仁的注意力。
申飞把目光转向伊二郎,盯着他,不说话。
霎时,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伊二郎,伊二郎已成为关键人物、众矢之的。
伊二郎一向孤傲的脸上也起了变化,他是不是后悔了呢?
燕秋月逼向伊二郎:“你还要不要同杨枫比?”
伊二郎看了他一眼,目光黯淡,不说话。
燕秋月说:“我若是你,也不会再比,甚至开始时就不会比,因为这场比斗没有半点比斗的意义。”
伊二郎握刀的手青筋暴露:“我说过大丈夫做事只求结果,不问手段。”
“好一个大丈夫!”燕秋月冷笑,“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结果?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伊二郎不说话,他无话可说。
仁丹胡说:“你想怎么样?”
燕秋月说:“血债血偿。”
“没有第二条路?”
“没有第二条路!”
燕秋月不再说话,脸上已无表情,冰冷。
仁丹胡也不说话了,他也无话可说。
一直未曾开口的本田说:“你们中国有句话说:‘父债子偿’,师如父亲,师父欠下的账我做弟子的来还。你想怎样,动手就是。”
燕秋月说:“我要找的是你的师父,与你无关。”
伊二郎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师父当成什么人?你们三人快退开,退开!你们敢违抗师命吗?”
见仁丹胡他们退开,伊二郎才说,对杨枫说:“我狂浪刀派到我这一代,是第二代。我不想狂浪刀派就此绝传,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我的三个徒弟,我自己做的事一人承担,与他们无关。”
杨枫说:“没有人会为难他们。”
伊二郎笑了:“这就好。”
他将刀平举,凝视着,忽然又笑:“想不到我伊二郎会毙命他乡……”
本田握住了他的刀,用他的手握住刀:“师父,不要……”
伊二郎目中闪过一丝悲哀:“本田,我已无颜再当你们的师父,你要叫我师父,就好好光大我狂浪刀法。”
本田的手颤抖着,鲜血滴下:“你永远都是我师父!”
然后他松手,用自己的刀插进自己的心窝,跪在伊二郎面前:“你永远都是……我师父。”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倒下,死去。
伊二郎眼皮一阵跳动,他把眼睛闭上,喃喃道:“好本田,不愧是我伊二郎的徒弟。”
伊藤说:“师父恕弟子不孝,不能听您的吩咐。”亦一刀刺向心口。
他的刀突被伊二郎一刀斩落:“蠢材,你要死,就不要叫我师父,今后你也不是狂浪派的人!”
伊藤说:“弟子恕难从命。”
伊二郎睁开眼,盯着他:“你们师兄三人,只有你的刀法学得较为精深,你难道要让师父死不瞑目么?”
伊藤仁丹胡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伊二郎惨然笑道:“杨枫,现在我把所欠你的,都还给你。”
他一刀刺向腹部!
突听“砰砰”两声,伊二郎手与刀同时中枪。
申飞盯着他:“你想痛痛快快地死,我偏不让你死。”
伊二郎瞪着他,忽然笑了,大笑,左手拿着刀,一刀刺向腹部,刀又上挑,斜睨着申飞:“我要死你能阻止我么?我左手虽不能杀人,但能杀我自己,我杀了我自己,你有什么办法?”
他将刀拔出又刺入,厉声说:“杨枫,燕秋月,够了吧!”
杨枫看得有些不忍:“三年前我们的比斗,其实本身就是一场错误。”
伊二郎惨笑:“我不后悔,我不会后悔的!杨枫,我的刀法你佩服不佩服?”
杨枫说:“佩服,你的刀法我衷心佩服,但你的为人……”
伊二郎脸上表情痛苦至极:“只要你佩服我的刀法就行,我的人已经死了,不需要别人佩服。”
然后他的人倒下,倒在本田身边,身子扭曲,死去,眼珠圆瞪。
他真的不后悔么?又有谁知道呢?
看着段仁和伊二郎相继倒下死去,汪洋海面如纸白,心如死灰,瘫软在地。
陈晋爵混迹官场数年,见风使舵的本事,在金州府衙无人能敌。
他一路小跑来到施菲儿面前:“施大小姐,施大人不幸遇害,府衙不能一日无主,现在到你担当大任的时候了,你看汪洋海……汪捕头如何处置?”
施菲儿心里面五味杂陈,说:“如果确定是他害死了我父亲,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的。”
陈晋爵心领神会,立刻吩咐了下去:“兄弟们听令,即刻把杀害施大人的凶手汪洋海捉拿了,我们将依法处置,以儆效尤,以证法纪。”
汪洋海浑身发抖,知道这一次他的末日到了,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