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晓得了。”钟鸣点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最后一条,无论你下毒手段有多厉害,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若是敌我差距悬殊,自然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方玉楼又道:“既然要走,轻身功夫便一定要好!”
“我这里有一套名为‘逐风追月’的上乘轻功,乃是当年师父与玄空真人交流武学,花了好大代价才换来的一门轻身功夫,此轻功分为‘逐风’、‘追月’上下两部,上部‘逐风’精于闪转腾挪,下部‘追月’最擅长途奔袭,也不怎么消耗血气,平日用来赶路,不比千里宝马慢上多少。”
“玄空真人的轻身功夫!”钟鸣精神一振,他的九宫步法乃是上界已然证得长生的混元武尊所创,论及方寸之间,他有自信能够胜过天下任意一部轻功,可长途奔袭却并不在行,方玉楼轻功之高,几乎比肩寻常金身境宗师,可见这门轻功确有独到之处。
“说起这‘逐风追月’,其间倒还有一桩江湖掌故……”方玉楼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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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年轻时曾与几位好友结伴游历江湖,仗剑青衫,好不逍遥,只是江湖险恶,难免会有意外,有一次师父与当时成名已久的一位毒道高手起了争端,两人生死相搏,最终是我师父技高一筹,将那位毒道高手斩于剑下,只是那毒道高手临死反扑,我师父倒是没事,却伤着了与师父随行的一位至交好友。”
蓝蟾宗某处小院内,叶玄真正对着面前的庄清妙言道:“那毒道高手临死时将一种奇毒打进师父好友体内,这毒诡异刁钻,十分难解,那毒道高手身上却也未曾带着解药。”
庄清妙手上攥着两根青色藤条,不知作何用处,心神却早就被叶玄真故事所吸引,闻言忙道:“哎哟!既然无药可医,玄空前辈的这位好友岂不是必死无疑?”
“那倒不是!”叶玄真摇了摇头:“当年能与我师父一起游历江湖的朋友,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见识广博,这奇毒虽然刁钻,却有一人看出了端倪,想出了一种解法。”
“那便是取极北天山上的净尘雪莲口服,辅以深厚血气化开药力,便能解掉此毒。”
“只是当时我师父等人还在灵鹿郡,与燕北郡境内的极北天山隔着七八千里远,师父好友所中奇毒却等不得,七日内若不救治,毒术侵入心脉,那便真是神仙难救了。”
“那可如何是好!”饶是知晓这事儿已然过去两百余年,庄清妙也不禁为那中毒之人紧张:“仅仅七日的功夫,如何能够横越几千里地,半个魏境?”
“那还有什么法子?起先我师父自灵鹿郡内高价购得了两匹带有妖兽血脉的良马,日夜兼程,半刻不歇,整整骑了三天三夜,这才走到望山郡,离天荡山脚还隔着几百里地呢,莫说是极北天山了。”叶玄真叹道:“只是那两匹良马日夜不停,就算是掺了些妖兽血脉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直接活活累死,这下没了妖兽马,师父又停在了荒山野岭,眼见着好友便要死在自己面前,无奈之下,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脚,跑完剩下的路。”
“望山郡离燕北郡起码还隔着三千里地呢,就凭着玄空真人一双脚?这怎么跑得到?”庄清妙担忧道。
“我师父当时已经铸就金身,凭着金身境宗师的脚力,不比千里马慢上多少,但就是金身境宗师,体内血气也非无穷无尽,短期爆发还好,长途跋涉,也不可能不眠不休。”叶玄真言道:“没办法,我师父只能试着改变血气运行线路,在路上创出一门适合长途跋涉的轻身功夫!”
“就这么几日的功夫?便能创出一门适合长途奔袭的上乘轻功?”庄清妙瞪大了眼睛:“令师不愧是江湖两百年来第一武学奇才!”
“师父也是救友心切,这才激发潜能,还真让他创出了这门轻功。”叶玄真道:“可惜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跟他对着干,走到燕北郡时正巧赶上了北地百年难遇的风雪天,那风大得将沿途不少茅屋土堡都吹垮不少,师父又正好走了个逆风,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眼见着七日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师父他老人家一发狠,竟然跟老天爷较上了劲,运上了新领悟的轻身功夫,竟尔觑见狂风之间的‘缝隙’,自那些缝隙间穿了过去,这样一来,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最后还是七天之内登上了极北天山,找到了一株净尘雪莲,救回了好友的一条性命。”
“狂风无孔不入,怎会有甚么缝隙可言?”庄清妙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我听着你说的,玄空前辈创出的仿佛不是武功,而是仙术!”
“武道境界一旦攀升到了金身不坏的地步,我瞧着武功也跟仙术差不了几分啦。”叶玄真撇了撇嘴:“后来我师父得空又将这门轻身功夫完善,创出‘逐风’‘追月’上下两部,这‘逐风’之‘逐’并非追逐的意思,而是驱逐,你想想,连风都可以驱逐,况乎刀剑暗器?这是天下第一等的闪避之术。”
“这‘逐风’的掌故说了,那‘追月’又是何意?”庄清妙道:“还是仅仅图个名字好听?”
“那倒不是,据说我师父所救好友那人名字中有一个‘月’字,这番千里奔袭,正是为了追回此人性命,因而将这轻功下半部分起名‘追月’。”
叶玄真说到此处,对面的庄清妙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叶玄真疑道。
庄清妙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道:“我是想到,你师父这位名字中带个‘月’字的好友,定是个美貌姑娘,说不定便是玄空真人当年的心上人哩。”
“我师父道士出身,一生未曾婚娶,想来就算真是师父倾心之人,应当也是有缘无份。”叶玄真言道:“这便是‘逐风追月’这门功夫其间的江湖掌故……钟大哥遭逢不测,我知你伤心,你要为其收尸,我拦你不住,但后山绝壁险峻,你又没有功夫傍身,这套轻身功夫虽然需要血气催动,但即便不用血气,多少也能发挥出一二分威力,我明日得空传你,后山陡峭,也多一分安全。”
庄清妙听叶玄真提起钟鸣,眼眶一红,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藤条绞在一起,原来是在做下崖的绳子。
叶玄真此时也拿起身旁筐娄中的藤条,唉声叹气地绞着绳子:“咱们也不知这后山绝壁究竟有多少丈,这要绞多长的藤绳才能下到底?”
“小叶子,你要是不想为钟大哥收尸,大可不必陪我在此虚耗,我每日只听你唉声叹气,叫苦抱怨,心里早就烦得要死!”庄清妙怒道。
叶玄真此时却涨红了脸:“钟大哥救我性命,我叶玄真岂是忘恩负义之徒!只是,只是……唉!咱们两人都未曾修习过血气之法,一个失足,只怕要收的尸体便又多了一具。”
“也不知玄空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不教你血气之法。”庄清妙闻言也有些丧气,反倒是埋怨起了远在天边的李玄空。
“我师父说过,他武道天资尚佳,年纪轻轻已然功夫极高,因而不管遇着了什么困境都用一身武道修为便可轻易解决,可武功却并非万能,这天下总有仗持通天修为也无可奈何的问题。”叶玄真言道:“那时候我才能知晓,自己能倚靠的,恰恰是武功之外的东西。”
“可惜这个道理,他悟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