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内,柳正风等人吃过饭后,被安排在一间士兵的通铺房睡,一张床是十个八个人挤在一起的。柳正风哪管这个,自己一跃上了屋内的横梁,倒头便睡,无人挨着睡的舒服。
次日!
柳正风一直睡到屋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柳正风耳力聪敏,听得真真切切,一下子就醒了。扭头看向来人,一位蓝衣的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立在屋内止步不前,目光瞥了柳正风一眼,见柳正风醒来,立马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人好面生,难道是蒙军的密探不成?柳正风想着,立马跳下,疾步追了出去。
他的脚步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时,天色刚白,清晨的秋风带着一点寒意。
那人不慌不忙走在前面,将柳正风引到一条偏僻的巷子,这才停下身来等待柳正风来近。
“阁下可识得这枚令牌?”
剑客转过身来,他手上举起一枚令牌,一脸冷静地对着柳正风问道。
柳正风认真地瞧了一下令牌,神情自若道:“不曾见过。难道阁下将我带来这里,就为了问这个?”顺便打量一下眼前这人,见其方巾蓝衣、身材高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英俊年轻人,近二十岁的样子。
年轻人皱皱眉头,迟疑一下,方问道:“阁下昨夜所使的剑招‘龙游天地’是何人所教?你手中的这把玄铁古剑又是何人所赐?可否告知?”
“家师所教,家师所赐”柳正风处之泰然,听对方问的很谨慎,大胆而直接;觉得自己应该坦诚相对,更何况这样的问题无关紧要的人都不会随便问的,于是他如实回答了。接着,话锋一转道:“不知小兄弟为何一连问话,这般好无礼貌哦”说着,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唐突了!”年轻人脸上一红,眼珠一转,继续问道:“阁下可曾听说玄剑门这个门派?”
“在下便是玄剑门第七十一代门外弟子柳正风,不知小兄弟有何指教”柳正风正色道。如果没有邢云海给的那封信,他根本连玄剑门这个门派都没听说,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就是玄剑门的门外弟子。
而问这个问题的人,一定跟玄剑门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但是敌是友,尚且难定?
年轻人一听,面色一红,硬着头皮施礼叩拜道:“玄剑门第七十三代弟子李扬,拜见师叔祖”他只是一时难以想象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够几岁的青年人,竟是比自己大两辈的师叔祖。
“李兄弟,快快起来”柳正风一脸尴尬,立马出声让其起来,心想:“这么一叫,若被阿五知道,岂不是让她笑掉大牙”看着李杨起了身,便又道:“据家师信上所说,李兄弟怕是为赵室血脉而来吧”
“正是如此,不知师叔祖可否助弟子一臂之力”
李扬态度很真诚,心想:“既然他都知道了,不如开门见山说出来更痛快”
“师门之事,在下岂敢怠慢,定然尽力而为。李兄弟,有何事大可直说?”柳正风严谨对待,微微一顿,又道:“我有个小要求,李兄弟以后唤我师兄或师叔便可”
李扬稍作迟疑后,恭敬道:“弟子明白,以后便唤前辈柳师叔如何”如此的要求,他当然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有什么你便说吧”柳正风凛然道。
“柳师叔,弟子希望你帮我寻找赵室朝廷所在,以便守护小皇上周全”李扬道。
“这个自然可以,等我有空再安排你过去。你在这城内干什么,可否告知与我”柳正风俨然道。在这非常时期,觉得应该问清楚李扬的身份,以免到时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弟子本想在这参军打战,到时谋个将军,也好知道朝廷下落所在。如今恐怕这不合时宜了”李扬叹道,说完,不由尴尬一笑。
“这么说,你现在在这城中当兵”柳正风心中一喜,松了口气,笑道。
“正是。弟子昨夜就在城墙上值守,恰好看到柳师叔所使的那招‘龙游天地’,而且刚刚又发现你手中还有玄铁剑,所以弟子才敢断定你乃我门派的门外弟子”李扬一本正经道。
“如今羊城危急,咱们不能不管不顾。等些时日,我再寻你去;如果你有急事,也可以来找我。我就先走一步,免得被他人发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如今时局不定,很容易引起他人口舌。更何况,柳正风担心唐元等人寻他,便辞别而去。
“师叔,慢走”李扬作揖而道,看着柳正风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回去。
他出谷两年多,一无所获,今日终于寻到师门的门外弟子,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
天已大亮,柳正风径直向东城门而走,来到城门附近一巷口,蓦然发现前面巷口转角处聚集着一群人。巷道边乱丢一地的外衣,很明显是这些人的所为,他们正指手画脚讨论着什么。柳正风见状,立即止步,隐身探看;就见这伙人个个穿着打扮一样,方巾灰色劲装,斜背在背后的长剑显得格外亮眼,不禁令他想起新城围剿时的那名剑手。
柳正风观察片刻,心知这些人这样地聚集在一起,定是要打什么主意,便想亲自过去试探试探。主意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踏步往前走去;一会儿,他的脚步声就被对方察觉,那些人一惊,立即一齐扭头看过来,怔怔地瞧着柳正风来近。
柳正风目光一扫,心中默数一下,竟有三十多人,人人神情凝重,双眼如狼似虎地注视着柳正风。
这一刻,当中的一位短须的青年人闪身而出,反手抽出剑来,随手旋转一圈,指向柳正风的身前问道:“阁下何人?”其他剑手见状,立即抽剑而出,随即上前将柳正风围住。
“过路人”柳正风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应道,心想:“我的猜测是对的”
“一清早,就这么着急赶路”青年人眼珠一转,看了看柳正风手中的古剑,问道。
“到处都打战,我拿着剑赶路,有何不妥?你们不也一样吗?”柳正风面不改色道。
“如此说来,只怪你命不好,碰上这趟事”
青年人说完,叹了一口气,立即喝道:“兄弟们上吧,速战速决,以免惊动他人”
其他剑手应声而动,由四面八方挥剑刺向柳正风而来。
柳正风竖于原地,立时拔剑而出,左右开弓,剑快招活。登时传开‘铛铛铛铛’短兵相接的声响,啊啊地惨叫连连,一转眼就将伤了敌方七名剑手,但他的脚步却未曾移动一步。突然间,他反剑一划,逼退敌手,接着身子一矮,足下一蹬,掠身而起,随即身形悬空翻转,剑锋凌厉,犹如绽开一朵朵银花,甚是耀眼。
其间响着铛铛的声音伴着数声洪亮刺耳的惨叫,紧接他剑尖触地一挺,借力而起,上了屋顶。原来就这一刹那的功夫,柳正风的剑又伤了五个剑手,痛得他们不由得叫喊起来。
那位青年人瞧瞧己方瞬间已被伤了数人,抬头望向跃上屋上的柳正风,以为对方想逃,便急忙喝道:“好俊的剑法,难怪阁下方才如此镇定。要逃,也休想”说着,已有剑手行动。
“我为何要逃?”柳正风似笑非笑道。
声音未落,已有六名剑手趁机上了屋顶,正攻击柳正风而来;柳正风说着,脸色一沉,杀心已起,手中的剑一动,两三回合便将那六人解决于屋上,两具尸体从屋上滚下来,啪啪地摔在地上。这一着似乎吓到下面的剑手,他们看着六名同伴瞬间失去生命,不禁地怔了怔。
恰在这时,就闻见有人道:“柳师叔,我来帮你”这是李扬的声音。
果然声到人到!李扬持着一把白晃晃的长剑左右开弓,一下子就砍杀了四名上前阻拦他的剑手。一路杀将过来,剑影如虹,无人能敌,吓得剑手步步后退,如入无人之境。
那位青年人发现自己人折损了将近一半,对方又来一人,暗惊不妙,正要开溜。
柳正风看在眼里,一见他要走,冷然一笑,由屋顶疾奔追来,三个起落,就落身拦住他身前。
“留下命来吧”柳正风凛然而立,目光锐利,冷冷地看着青年人,态度坚决。
青年人先是一怔,看见柳正风的眼神之中带有三分威慑、两分气恼,心中更是惊怕,勉强一笑,喝道:“就你俩人想将我们都留住吗?简直痴心妄想”话未完,身形已动,提剑冲向柳正风刺来。
柳正风待其来近,起剑将其剑挡开,身形一闪而上,肩膀恰恰撞向他的胸口上。
青年人登时受力后摔飞去,砸中身后一人,两人一起摔倒于地。
柳正风接下一转身,一剑劈向右边冲来的一名剑手,那名剑手一慌,急忙抬剑来挡。怎奈玄铁剑锋利无比,断铁如泥,那剑铿锵的一声被断成两段,而那名剑手也应声被开成两半,鲜血直喷。
“一个都不许走”
这时,唐元领着一大队人马纷纷杀到,队中有士兵有义士,一哄而上。
柳正风见状,扭头又看着剑手们正急着往李扬那边突围,立时提气,鹏身上了屋顶,飞奔过去。李扬剑法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四个剑手志在逃跑,就算李扬武功高强也难保一一挡住他们。
柳正风眨眼便至,见一人越过李杨突围而逃,快速跃起,一连两个起落,追上那人。凌空手指一伸,点了那人穴道,继而将他提了回来。
这一刹那间,李扬已将两个斩杀了,擒了一个;赶过来的援兵制止了八人,其他剑手尽数被杀,剩余四个重伤不起的。
李扬不穿军装且一身长衫被血迹污染,但士兵当中却是有人识得他,自是不用询问。
一条干净的街巷,一会儿的时间就被一片血水染红,腥味扑鼻,令人作呕。
唐元大步走近柳正风,问道:“柳老弟,你怎么在此,害得我好找”
“唐老哥,你看这些人与咱们要寻的剑手一般模样”柳正风面色沉重,忧心忡忡,答非所问。因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也没有更多时间来解释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唐元听柳正风这么说,不由得想起新会被灭门的那三户无辜百姓,更是恨不得将这帮人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便气愤道:“就是这帮泥鳅,害得咱们大费周章,一无所获”
“这些人来此定有作为,恐怕城内潜伏不少。事不宜迟,咱们快去告诉刘先锋吧”柳正风急道。想起刚才这伙剑手指手画脚的情形,心中更是着急,似乎有大事即将发生。
“坏了。咱们快走吧”看来唐元已经察觉到厉害之处,拉扯一下柳正风,二人快跑而去。
刘芳等人就在城楼上,俯视着蠢蠢欲动,即将攻城的蒙军。
忽然看见柳唐二人急冲冲地倏然而至,使他们意识到有事发生。
“二位何事这般着急?”刘震天看着他们这般模样走来,迎了上去,抢先问道。
唐元面容庄重,正色道:“方才抓了一批剑手,我俩担心是蒙军内应,特来商量”
“什么?蒙军内应”
刘芳听着,不由一惊,当时面色凝重,顿觉大事不好。立即转身对身边的一位将军禀告道:“王大人,城内已混入蒙军内应,请你定夺”
“王某听见了,刘先锋你马上派人剪除内应,且通知中城的凌大人、西城的陈大人提高警惕,以免被人趁机偷袭,乱了分寸”王大人镇定自若,嘱咐道。
“属下领命”刘芳一揖,立马抽身退了下去,经过刘震天等人身边时,作揖道:“麻烦义士随我走一趟吧”继而,领先走在前头去。
刘震天等人随即跟随刘芳下了城墙,就见士兵们押着刚才擒获的剑手走来,便迎了上去。
“方千户,事不宜迟,你现下选几个人去通知中城和西城的守将,告知他们这边发现蒙军内应,要他们千万小心,加强巡逻,以免遭敌偷袭”刘芳对领头的将士吩咐道。
“属下领命”领头将士立即领命,速速选上数士兵,带着他们急忙离去。
“你们将这些人押至府衙,交于牢头处理,要他尽快审问出内应的藏身之处,不得有误”刘芳将一位将士叫唤到身前来,交头接耳道。
那名将士点头领悟,立马领着众士兵押着擒获者往一边而去。
“各位同僚、义士,刘某守城要紧,剪除内应之事,就拜托你们了”刘芳打躬作揖道。
“这事就交给我们吧!你快到城墙上看着,蒙军随时都可能攻城”刘震天道。
“就拜托各位了”刘芳听着,觉得有理,深深一揖,转身往城墙上大步流星走去。
刘震天将人分成两组,每组十人,刘震天祖孙领一组,柳唐二人领一组,分头行动。
柳正风等人在各城中暗地搜查密探行踪,时至黄昏,一无所获。
说句实话,所谓的密探换了衣裳,藏起剑,与平常百姓根本无异,就算走在你面前,谅你也辨别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寻找,简直像是海底捞针那般?今早那批人之所以被柳正风碰上,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若不是李杨来认师叔祖,哪有那趟事发生。
查密探这事,一种是全城搜捕,宁愿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一种是街道茶楼酒馆客栈妓院中守株待兔,听得只言片语,发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
在这危急时期,这两种方式都不可用:第一种动静太大,一旦搜捕势必弄得城内人心惶惶,不利于守城;第二种时间太久,不知摸到瓜时这城是否尚在。
为今之计,只有在各城内加强巡逻,提高警惕,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