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为,赫萝·埃西泽,一个普通的名字。
不过,身为一个在白水城旁村落长大的孩子,赫萝的样貌却丝毫不逊色于艾诺见到的任何一位贵族千金,这倒是一件极不寻常的情况。事实上,如果抛开贵族长年来练习所得到的超乎常人的气质,那么这女孩几乎艳压群芳。
在和平时期,这显然是一件大好事,她或许能够凭借这样貌嫁给富商的孩子,又或者成为一位低阶贵族的侧室,从而改变自己身为农民的命运。
但是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作为劣势一方国家的子民,这样貌招来了恐怖的灾祸。
如今,在少女啜泣声中的只言片语下,众人慢慢了解到了在这个白水城旁的村落,所发生的灾难。
大概在数天之前,一只来自北方的军队洗劫了这个村落,所有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与之随同被夺走的,还有整个村落之中所有年轻的女孩。
而赫萝则相当的幸运,她拥有一对比寻常农民更有见识的父母,他们在看到军队到来的时候,就将赫萝藏在了羊圈草垛下的酒窖之中。
那只入侵的部队似乎时间并不充裕,最终并没有发现那里,因此赫萝与他父亲珍藏的老酒都得以幸免于难。
“那为什么今天会有人……恩……想要抓走你?”马文微微皱眉。
“不知道……”少女紧握双拳,她眼中闪着凶狠的神色,这着实不像是平常的女孩会有的眼神,她说道:“我在那天之后一直躲在酒窖之中……可今天……这些恶魔……就直接冲到了院子里,他们找到了酒窖然后抓出了我……”
赫萝眼窝深陷,她似乎陷入了回忆。
冷汗从她的身上落下。
“父亲挡住了它们……但是却被砍倒了……他们追上了我……却故意让我跑开……”
赫萝的语气愈发狠毒,众人能够感受到,此时少女的愤怒与仇恨远远大于痛苦与悲伤。
东尼克与劳伦面面相觑。
再多的消息他们暂时已经得不到了。
“看样子,有个坏消息。”东尼克率先开口,“按照这小姑娘的描述,白水城现在已经沦陷了。”
的确,如果不是如此,那些中都人也不可能就这么随意的在这个离白水城还不到几公里的地方撒野。
劳伦微微握拳,他最不敢相信的事情就是这个,尽管此时事实摆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劳伦仍然无法说服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白水城会在几天之内就被中都人攻破!
这里应该早就做足了战争的准备,足以应对一场庞大的战斗,虽然不一定能胜利,但也至少可以拖延很长时间。
况且,中都人也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军力可以分散到这里发起进攻,怎么想,白水城沦陷都是不可能的才对。
但是现实和理论却相差甚远。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马文看着陷入愤怒之中的赫萝微微退后。
怎么办,这是个问题,此时此刻,显然白水城已经沦陷,在那里等待众人的不再是友军与坚实的壁垒。
哪里只有敌人,和等待解放的亚斯普罗人。
“先送她回家吧,”艾诺微微叹气,“处理一下这些尸体。”
艾诺说着走到了赫萝的面前,他的手背上面闪烁着青色的微光,他伸手拍在赫萝的肩膀上面。微光顺着艾诺的手背浸入到少女的身躯之中,只见从赫萝的肩膀开始,青色的光芒逐渐包裹了伤痕。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那光芒散去,而赫萝的肩膀的伤口也已经痊愈,只留下了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赫萝的眼眸微微瞪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之前受伤的地方,那些伤口此时已经彻底的恢复如初。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与此同时,赫萝的情绪也在青色光芒的滋润下恢复平静,少女金色的瞳孔变得澄澈而明亮。
“您、您是神的孩子吗……”赫萝盯着艾诺,颤声说道。
艾诺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道:“不,这个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是……”
说着,艾诺将赫萝扶起,她比艾诺想象之中要轻盈的多。
“小姑娘,你家在哪?”东尼克在一旁问道,“要是赶快的的话,我们说不定能救下你父亲的命。”
东尼克并非空口无凭,他根据赫萝的描述能够知道,赫萝的父亲只是腹部受到重创,这种伤势往往不会当场死亡。
赫萝闻言微微愣住,她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回想着刚刚眼前的男孩瞬间治愈了自己之后,她心中名为“希望”的火焰便再一次燃起。
她飞快的转身。
“在这边!”少女的声音微微颤动,赫萝想必很爱她的父亲,不希望他死去吧。
虽然拯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救下她一个家庭——这是此时艾诺所想的,所以他率先跟上了赫萝。
东尼克见状,立刻向着白水河中射出一箭,随后飞快的用落入河水之中的箭矢与躺在地面的尸体交换。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完尸体之后,他们便顺着赫萝所指的方向冲去。
由于赫萝的速度太慢,所以艾诺干脆背起了她。
“艾诺,你看上这姑娘了?”黑鸦调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艾诺微微愣住,疑惑的问道。
“额……”黑鸦沉默了片刻,“算了,我想多了,你才十岁……”
艾诺皱眉,他不明白黑鸦在说什么,不过似乎黑鸦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所以艾诺也不再追问。
而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是这里!”赫萝喊道。
艾诺瞬间停住,放下了赫萝。
说实话,就整个村落而言,这个大门算是最豪华的了,只不过此时大门已经被撞烂,大门里面也传来了阵阵哭泣的声音。
众人走进大门,这一幕便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农妇正跪坐在黄土地上,她看着一具染血的躯体痛哭着,农妇的哭声撕心裂肺,那泪水如泉水般落下,仿佛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暗淡。农妇金色的卷发在此刻好像都因为悲鸣而失去色泽,这想必就是赫萝的母亲了。
她的身后是废弃了的羊圈,周围的地面还有着马蹄的印记,这些痕迹似乎在无声的透露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此时农妇似乎已经悲伤的无法说出话语,她只是哭泣着,她的悲鸣也刺痛着艾诺。
这样的悲剧,如今在亚斯普罗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着——每当艾诺想到这里,他便会感到一股无边的愤怒。
这股来自于血脉之中的,对于亚斯普罗这片土地上人民的慈爱,让此时的艾诺紧紧握拳。
至少这一次能够安然无恙,艾诺这样想着,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因为艾诺知道愤怒没有意义。
而他的身旁,赫萝则冲了上去。
“母亲。”赫萝颤声喊道。
农妇闻言微愣片刻,她哭泣的声音猛然停住,随后她缓缓的抬起头。
空气寂静了数秒。
“赫……赫萝……”农妇的声音颤抖,她的眼眸瞪大,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还不待她继续惊讶,东尼克和马文飞快的冲到了躺在地面的男人身旁。
而劳伦则拉开了震惊的农妇。
“谁!”农妇大喊着,“谁!”
她此时错乱的神经已经不能正常的说出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再一次让他本就敏感的神经再一次受到刺激。
众人吓到了她。
而赫萝紧紧的抱住了农妇,“母亲,他们是好人,他们救了我!”
似乎赫萝的话语起了作用,农妇的眼中好像多了几分清明的色彩。
“好,好人?”农妇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艾诺走上前,伸出手拍在农妇的肩膀,青色的光芒再一次绽放,随后农妇的情绪很快的被稳定下来,虽然此时她仍然不能从巨大的刺激之中彻底恢复,但也不至于脑海之中一片混乱与混沌了。
农妇此时的眼睛仍然盯着她的丈夫——那个倒在地面的男人身上。
“这种伤势,我的治疗能力可救不回来。”黑鸦的声音传来,“我的法术顶多治治小伤,让人冷静冷静,你知道治疗不是我的特长。”
艾诺微微摇头,“不用您的法术。”
只见马文抛下背后巨大的包裹,厚重的背包砸在地面,扬起一片尘土。而马文则盯着尘土,飞速从里面掏出一瓶清泉。
那是蔚蓝之泉。
“怎么样。”马文对东尼克问道,“他还活着吗?”
蔚蓝之泉尽管有着治愈一切的力量,但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如果这个男人已经死去了,那么自然不可能在让他活过来。
“快,”东尼克从马文手中抢过蔚蓝之泉,直接泼洒在男人身上,“他就剩那么一口气了——”
只见片刻,蔚蓝之泉便浸入到了男人的身躯之中。
东尼克和马文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蔚蓝的泉水滑落在地面,泉水浸入到泥土之中,地面甚至都随之出现了嫩绿的青苗。但无论如何,蔚蓝之泉也没有让这倒下的男人重新站起。
艾诺微微皱眉。
只见大地之上绿色的嫩苗飞速的生长着,一瞬间,男人身旁的血泊便被绿色的嫩叶所遮掩。
赫萝与农妇仍然期待的看着这一幕,眼中迸发出希望的色彩。
这简直是奇迹,在黄土上让鲜草瞬间长大!
父亲一定能活下来了!赫萝的内心因为喜悦而颤抖着。
而艾诺脸色却渐渐阴沉。
“他,”艾诺走上前,“他还有机会吗?”
东尼克看了看艾诺又看了看躺在地面上的男人。
那男人一动不动,血液仍有余温。
蔚蓝之泉与血液混迹在一切,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鲜草更加的旺盛。
东尼克站起身,微微握拳。
赫萝在一旁仍然期待的看着这一切。
“父亲他……”少女声音因为喜悦而微微颤动,这一回,艾诺听到了少女语气之中的期待与激动。
赫萝渴望着让父亲再一次站起,再一次看到那宽阔的臂膀站在自己的面前。
少女的这份期待与信任,让艾诺的更紧的握拳。
艾诺知道自己不可能拯救世界每一个人。
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一人都无法救下。
艾诺转身看着赫萝充满希望的金色眼眸,他嘴角颤动着说出了绝望的话。
“抱歉,晚了一步。”
怒火,此刻在艾诺心中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