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乔蓉儿归宁,一大早常明德却急匆匆出去,只留了句“你先收拾,等我回来”便出门了。
乔蓉儿紧绷起一张脸,却连常明德的背影都没捉道。
冬梅自上次被训,知道乔蓉儿是个有脾气的,急忙施了一礼道:“夫人,马车和归宁带的东西三爷早已经吩咐准备好了。”
“梳妆吧。”乔蓉儿脸色稍缓,叫人伺候梳洗。
子画和子琴小心翼翼地上前,子画负责梳头,子琴在挑选首饰。
“戴老夫人送的那一套金累丝镶翠玉的头面吧。”
“是,夫人。”
“二夫人送的南珠也戴着吧。”
子琴将首饰拿了出来,递给子画。大概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梳好了妆。乔蓉儿轻咳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子画和子琴偷偷对视一眼,子画道:“夫人,该去请安了。”
乔蓉儿咬了下唇,终于站起身。
留园里,老夫人刚用过早膳,看到乔蓉儿又是一个人过来,眉头微皱。
“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缺什么尽管说,让你二嫂去准备。”
“劳烦娘挂心了,想来三爷都准备好了。”乔蓉儿保持着满脸的笑意,低声道。
“这混小子,不分轻重缓急,”老夫人骂道,“今儿要是在侍郎府里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回来定要和我说说,别惯着他!”
“娘过虑了。”
“你也不用替他说话,这几日确实有些操心的事儿,”老夫人看着乔蓉儿道,“等过了这段时间,让那混小子好好补偿你。”
“哎呀,我来迟了。”门外传来二夫人的声音,“妹妹可收拾好了?”
“是,二嫂。”
“瞧瞧,怪不得娘说这副头面适合妹妹,像个娇滴滴的仙女儿似的”二夫人拉起乔蓉儿的手边笑边说道,“这是娘的嫁妆重新打的花样,当初我可是眼红了很久,结果娘偏心,给了弟妹。”
“少在这里施离间计,”老夫人笑骂道,“蓉儿刚入门,我自是要偏袒的,再说,你在我这儿抢去的东西还少吗?”
“哎呦,我可真是冤枉。”二夫人杏眼含笑,拍拍蓉儿的手,“娘满屋子的宝贝,用都用不完,好不愁人,我这不是替老夫人分忧解难么,赶明儿个,你也和我一起,替娘分担些。”
“去去去,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常老夫人摆着手笑道,“赶明儿我有蓉儿替我分忧就够了,不用多你一个。”
乔蓉儿看着二夫人和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骂,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僵硬。这种毫无隔阂地嬉闹对于她来说,似乎太过遥远了。自从母亲去世,她再没有和谁这样说过话。
说话之间,二夫人的丫鬟莲儿走进来,低声道:“乔家少爷来了。”
乔泰宁正在前院拜见常老将军。虽然两家结了亲,可这样和当朝大将军面对面,乔泰宁多少有些激动,以至于心跳加速,脸色潮红。他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小心翼翼地回着常老将军的问话。
常老将军对乔泰宁没什么特别印象,只是耳闻这小子和常明德偶尔有交际,大多时候都是一起喝酒逛花楼。年龄比常明德小一岁,还未说婚事。所以,大体上,他看乔泰宁和看常明德一样,有那么点儿不顺眼。
二人客气地闲聊了几句,常老将军就催人去拜见夫人,自己乐得个清闲。乔泰宁略显失望地跟着小厮进了后院,拜见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乔泰宁自觉地跟几个妇人没什么好聊的,所以只是端坐在那儿,尽了礼数,一板一眼回答常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问话。心中对常明德迟迟不出现颇有微词。
接近辰时,常明德才跨进了院门。听到动静,乔蓉儿心中大松一口气,僵硬的脸终于放松。
“你个混小子,也不看看都几时了!还不快过来!”常老夫人板起脸道。
常明德自知理亏,嬉笑着走进了屋里,先给蓉儿和乔泰宁赔了个不是。乔蓉儿一挑眉,勾唇浅笑。
乔泰宁倒没和常明德客气,“快起身吧,这路可不算近。”
吴妈妈一大早就支使子琪和子书清点要带的东西,如今早已在门口候着。常明德和乔泰宁骑马,顾妈妈和乔蓉儿坐一辆马车,琴棋书画四个丫鬟坐一辆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载着归宁的礼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侍郎府而去。
“夫人这是怎么了?”吴妈妈看到乔蓉儿不甚高兴的脸,低声问道。若是把情绪带回了府里,少不得被人说在夫家不受宠。
乔蓉儿没说话,只是看着那蓝色镶白边的车帘子发呆。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女儿归宁时是如何的心情,她只觉的自己像是离了巢的鸟儿,哪儿都不是她的家。
“夫人?我看常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是好相处的,府里也没太多规矩,只要您和三爷相处得好,自是一个好归宿。”
乔蓉儿茫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乔侍郎府大宴宾客,常明德对这种喝酒闲聊的事手到擒来。跟着乔侍郎,在席间穿梭。相比之下,夫人们的宴席就冷清许多。大家寒暄完便各说各话,乔夫人宴请的宾客乔蓉儿一个都不认识,她也懒得认识,最后坐在闺中密友欧阳芷兰的身旁,一边聊一边吃着茶点。
“听爹爹说,新婚那日晚上有人落水了?”欧阳芷兰悄声问道。
乔蓉儿拿着茶点的手一顿,想起那日常明德急匆匆丢下自己的画面,“可能是。”
“什么叫可能是,难道你还不知此事?”欧阳芷兰疑惑道。
乔蓉儿一愣,若是自己承认不知,那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在夫家是个睁眼瞎。她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那是对外人的说法。”
“哦?”欧阳志兰顿时挑起了兴致,“那……”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那是什么事?”
“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保证。”欧阳芷兰忙点头道。
“事关明威将军。”
“常……”欧阳芷兰差点儿惊呼出声,她急忙捂住嘴,“他回京了?那……”
“自是得了允许,只是没有声张而已。”
“那……我爹说那天晚上很大的阵仗,似乎有事儿发生,难道他受伤了?!”
乔蓉儿一挑眉,“这我可说不得。”
“不行,你必须得告诉我!”欧阳芷兰突然抓着乔蓉儿的手臂,一脸严肃道。
“这又是为何?”
“我……”欧阳芷兰咬着唇,却吞了下半句话,看到乔蓉儿疑惑地看向自己,终于嘟起嘴开始撒娇,“你就告诉我吧,我就想知道。”
乔蓉儿心中一动,眼里的疑惑更甚,只是欧阳芷兰一直是个口直心快的,从没有说过和常明策有关的事儿。
“我也不知,”乔蓉儿道,“但应该无事。”
欧阳芷兰听了松了口气,对着乔蓉儿嘻嘻一笑,脸皱成了一朵花,“等过几日,我去将军府找你。”
……
“回将军府要经过永宁街的兴悦居,夫人最喜欢那儿的红豆糕了,也不知今日卖完了没有。”站在门口候着的子琪和子画说着闲话。
“要是申时之前赶过去,应该还有。”子书随口道。
“只是不知到时候能不能买一些,夫人好些日子都没吃过了。”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子书笑道,“夫人每次打赏,就数你吃的最多。”
“分明是你不爱吃,还赖我,看看你这腰,也不知是谁吃的多。”
“好你个丫头,竟然变方儿说我胖。”子书气得悄悄抬手捏向子琪的腰。子琪又疼又痒,却又怕失了规矩不敢躲闪,只能夹着子书的手腕一脸的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大力气。放……放开,疼!”子书呲着牙,忍不住吸气。
子琪撇撇嘴,这才放手。
站在马车旁的小厮长安轻咳一声,道:“三爷和三夫人出来了。”
子琪和子书急忙站好。
乔侍郎和微醉的常明德一边说这话一边跨出大门,身后跟着伸着脖子张望的乔泰宁。乔蓉儿和乔夫人紧随其后,两人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相互没有言语。
“今日喝的有些多,要不坐马车吧。”乔侍郎不放心道.
“无碍无碍。”常明德摆摆手,“岳父大人请回吧,改日我带着蓉儿再来看您。”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跟前,长安急忙上前扶持。
乔泰宁终于看到了子琪,他捂着心口神色激动。乔蓉儿出阁那日,整个府中上下看着热热闹闹,内里却是一片大乱,许多下人得了病,他更是一个被父亲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以致后来才知道,母亲没把子琪留下,反倒把人送进了将军府。他气的两天两夜没睡着,心揪的全身上下都疼。
今日的子琪穿着一身鹅黄绣白玉兰袄裙,垂髻上带着一对儿滴翠发簪,站在马车一旁,亭亭玉立。
乔泰宁喉头涌动,藏在宽袖里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他该怎么办?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到嘴的美人就这么飞了。他磨了磨牙,暗自瞪了常明德一眼。
人,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回来。放在将军府,指不定会被谁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