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是脸上有什么东西?需不需要面巾?”柜台后的妇人热心问道。
“不用了。”
子琪转过身,凑到子琴身边,眼前的饰品琳琅满目,金银珠翠应有尽有,可惜这回可不是三文钱能解决的。
“这个!”子琪指着柜台里的一个简单的檀色梅花木簪,簪子末端并排雕刻着一大一小两朵胖梅花,“这个多少钱?”
“这个呀?”那妇人突然举着团扇捂着嘴,眼里却是羞涩一笑,“可是看上这个了?”
“没……”子琴忙摆手。
“对,好看!”子琪却干脆道。
“这个可不便宜。”那妇人一挑眉,看着子琪和子琴。
“我们只是看看……”子琴一听,急忙要辩白。
“若是太贵自然买不起,姐姐不妨说说,到底多少钱?”
“这个……”那妇人似乎有些犹豫,琢磨了片刻,却反问道,“你觉这簪子值多少?”
“三文钱,值一个澄沙团子。”子琪道。
“你……”那妇人一听,顿时秀眉倒竖,嘟着嘴瞪向子琪。
“她说笑罢了,姐姐可别当真。”子琴拽了下子琪的胳膊,急忙解释,“我们再看看。”
那妇人白了子琪一眼,似乎有些恼了,可过了片刻,见子琪三番五次拿起那梅花簪,嘴角却忍不住翘起,终于轻咳一声,道:“你若诚心想要,便便宜卖你了。”
“嘿嘿,”子琪拿起那簪子走到妇人面前,伸出爪子竖起两个指头,“两个澄沙团子?”
“呸,什么团子不团子,六文钱拿去。”
子琴登时捂紧了钱袋,六文钱也很多!今日再不能花钱了。
子琪笑嘻嘻地收回一根手指,指尖一转,指向妇人刚刚坐着的地方,只见那一处的桌台上有一支型状类似的梅花簪,旁边一把刻刀歪歪扭扭躺在些许木屑上,“六文钱,我要这支,还有那支,。”
“那支还没做完呢!”那夫人忙道。
“哦,”子琪似乎恍然地点点头,却又倏的一笑,接话道:“可我见它一朵梅花簪子已成型,另一朵却成了四叶胖梅,是没做完,还是做残了?”
一刻钟后。
“谢谢姐姐,姐姐可真是活菩萨。”子琪笑眯眯地行了个礼。
“去去去,油嘴滑舌,”那位妇人白了她一眼,不过见子琪和子琴走到门口,却又急忙喊道,“下次记得来啊,定会有更好的。”
“一定一定,姐姐的手艺咱信得过。”子琪一边笑,一边拉着子琴出了门。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子琴小声抱怨着,伸手要捶子琪。
子琪一个躲闪,笑嘻嘻地跑开,“六文钱得了两个簪子,可是赚到了。”
“罢了,今日也算历了一劫,这梅花簪子权且当个纪念,去去晦气。”子琴无奈笑道。
“那可不是,今日之事,可以写个话本子了。”子琪转身看向子琴,见她脸上终于也现出笑来,瞬间满心的欢愉。
“快走吧,别耽搁了时辰。”子琴上前挽过子琪的手臂。
子琪转过身,刚一抬头,脚下的步子却骤然顿住。
熙熙攘攘地街道上,一个束发玉冠,身着荼白色长袍的男子迎面走来。那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庞透着些许冷漠。只是此刻,那乌黑深邃的眼眸看向子琪,嘴角显出一个淡淡的笑。
“怎么了?”子琴拉了一把子琪,怪异道。
见子琪呆在原地,脸上没有了刚刚的欢笑,顾离也渐渐跟着抿起嘴角,紧绷起脸,微皱着眉,恢复了刚出现时的紧张神色。
子琪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想张嘴答话,却发现自己如何都说不出话了,脚下更是动不了一步。她就那张僵硬地眼神呆愣地站着,仿若这世间都停止了一般。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随着那人的步调,跳得越来越快。
期待了许久的人,不期而遇,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无从说起。眼见就要擦肩而过,子琪的眼眶突然变得通红。
顾离顿时放慢了步子,脸上显出一丝惶然和无措,长袖下的手不由握紧。
“你小心着点儿!”一个妇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子琪浑然未觉,一旁的子琴回过头,情急之下正要拉着子琪的胳膊向一边躲闪,一股力道突然拽着她一同向地上倒去。
“哎呦!”
“臭小子,撞到人了!”那妇人立刻爆喝道,“没长眼吗!”
“你,是否有碍?”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子琪顿时如梦初醒,她慌忙站直身。身后扑倒在在子琪身上的子琴也急忙整了整衣衫和头发,行了个礼道:“无事无事,多谢公子。”
顾离看向子琪,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泪眼朦胧,贝齿咬着樱唇,白皙清秀的脸微微抖着,似乎忍着天大的委屈。
他握紧的拳头也忍不住颤抖。
“罪过罪过,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多多包涵。”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圆脸妇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诚惶诚恐,不停道歉。
“孩子乱跑,就该严格管教,万一真冲撞了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子琴板起脸看向那妇人。
“是是是,谢贵人教诲。”那妇人慌忙鞠躬作揖,颤声道。
“好了好了,我们也没伤着。”子琴说着,瞪向躲在那妇人身后的孩童,伸手一指,厉声道,“你,莫要再乱跑了,若是再冲撞了谁,把你抓去衙门大牢里!”
“哇……”那孩童吓得浑身一抖,登时放声大哭。
那妇人同样脸色一变,紧紧抱着孩童,惶恐地看着子琴,嘴里依然不停道歉,“贵人原谅则个,下次再也不敢了。”
“走吧走吧,”子琴挥手道,“我也是不是什么贵人。”
等那妇人和孩童走了,子琴这才转身看向身前容貌俊朗,温文如玉的公子,她挽了挽不甚凌乱的发丝,垂眸一笑,声音低柔道:“让公子见笑了。”
顾离没有说话,他笔直地站在那儿,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子琪。
“呀,定是被吓着了,今日可真是多磨多难,”子琴挽着子琪的胳膊轻摇了一下,“你怎么了?”
子琪连忙摇摇头,低声道:“无事。”
“看你,还说我胆小呢。还不赶快谢谢这位公子,若不是他,我们二人还得摔一跤。”
子琪却咬着唇,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开口。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而顾离也在一旁站着没动,似乎真在等一个道谢。
“这……”子琴一脸诧异地看了眼子琪,随后忙对着顾离行了一礼,“我这姐妹今日被吓着了,忘了礼数,请公子多多包涵。”
顾离微微叹了一声,那声音如风一般传入了子琪的耳际,却让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无事就好。”他道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荼白色的长袍随身而动,消失在子琪泪眼朦胧的视线里。
“子琪?”子琴摇了摇子琪的手臂,疑惑地问道,“可是真被吓着了?”
“嗯。”
“哈,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天生虎胆,却原来和我一样,胆小如鼠。”子琴故意逗着她。
“你才是鼠!”子琪嘟起嘴,红着眼睛瞪了子琴一眼。
……
“你……你连只耗子都不如!”常明策卧在床榻上,气的咚咚咚捶着床板,“耗子都能把人吓得晕了过去,你呢!人没逮着,还差点儿断了子孙?!你个……你滚!”
一个枕头从床榻上飞了出来,砸在了站在屋中的人头上。那人牙关紧咬,脸色通红,被砸了一下却还是弯腰垂首,一动不动。
“嘿嘿,爷,说明这侍郎府的丫鬟有两下子,怪不得老爷非要为三爷求取呢,和咱们将军府,可是绝配啊!”站在一旁的桑泉憨笑着道。
“我呸!你呢!逮几只耗子就完事儿了?人呢?找出来了吗?”
桑泉挠挠头,“那二人胆子比老鼠还小,吓唬了一通便尿了裤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功夫的刺客。”
常明策怒瞪着站得跟一把剑似的另一人,“你呢?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
“滚!”
又一个枕头飞来,桑河却伸手将枕头接住,然后又弯腰捡起地上的另一个枕头,大步走到常明策床边,将枕头放了回去。紧接着低声道:“爷,好生修养。”说完,便转身退出了门外。
桑泉一呲牙一咧嘴,无声地笑着。
等桑河出去,常明策突然抬头,瞪向桑泉,“刚刚桑河那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桑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们是不是想造反!”常明策气的砰一声,又将枕头摔了出去。
桑泉长臂一伸把枕头接了,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大步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看到桑河一脸晦败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长吁短叹。
“如何?真伤着了?”桑泉一脸揶揄。
“哎,”桑河叹了口气,一双细长的凤眼此刻向下撇着,“惊鸿一瞥望三生啊。”
桑泉一听,登时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桑河:“你……你在说甚胡话?”
桑河抬眉扫了眼桑泉五大三粗的容颜,那口气叹得更加失魂落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你……你你……”桑泉一手指着桑河,几乎语不成句,随后转头奔向常明策的卧房,吓得大喊,“爷,桑河竟然吟诗了!”
“爷听到了!让他滚进来!”卧房内的常明策早已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让他去抓刺客,他却有闲心思看女人,真真是皮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