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子琪没想到,乌拉的迷魂阵这么邪门。用一个小小的阵法围困几百人已经闻所未闻了,如今竟然越军五万人都迷失了方向,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去找他,不信撬不开常明策的嘴!”子琪砰一声放下茶杯。
“慢着……”顾离忙说道,“我已经找过他了,可惜他死活都不开口。”
“你对他动刑了?”
顾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子琪坐回椅子,一时无言。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子琪一愣,看向顾离。
顾离却垂眸看着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轻柔的摩挲着。
那手的手掌心有些薄茧,手背上还有一条细细的伤疤。他的拇指覆上那条伤疤,疼惜地轻抚着。
子琪的心一揪。往日里,她丝毫不在乎身上的这些疤痕,甚至以此为荣。可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那些疤痕莫名的有些丑,忍不住有了想掩藏这些疤痕的冲动。
“别动。”顾离像是知道她想什么,轻声说道。
子琪这才放松了身体。
“带兵打仗,有疤痕没什么稀奇的。”子琪故作轻松地说道。
“可毕竟,你是女儿家。”顾离的语气里不免带了疼惜。
子琪的心骤然一痛,嘴上却说:“我还是将军呢。”
顾离听了一笑,不要点点头,“是啊,我大越国第一女将军。”话一说完,顾离突然拉过子琪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
子琪顿时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离,心也跟着开始狂跳。
顾离深沉的眸子望向子琪,昏暗的灯火下,那份柔情几乎要把子琪融化了,“子琪,若是此战胜了,做我的太子妃可好?”
子琪僵硬着身体,心慌地不知所措。
直到一双柔软的唇贴上自己的掌心,子琪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
“你……你在说什么呀。”子琪转过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惊慌。
手中的柔夷消失,顾离看着子琪露出女儿家的窘态,脸色羞红而娇艳,一时晃了神。
“你可愿意?”他忍不住又问道。
子琪刚要脱口而出“我当然愿意”,可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常明策的脸,以及那日两人发生的事。脸上的娇羞顿时变成了愤恨。一个“我”字说出了口,剩下的话都卡硬生生地在了喉咙里。
顾离见子琪犹豫不决,脸色一僵。可当他看到子琪拿着茶杯的另一只手上同样延伸出一道长长的疤痕时,心不由一揪。
“也是,现在胜负难料,我说这些,又有何用。若是战败了,我……”他自嘲地一笑。
“若是战败了,你我还活着,”子琪听了顾离的话,心中鼓起莫大的勇气,转身望着他,“我便当你的妻。”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杀了常明策。
子琪心中对自己说道。那夜的事,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一连等了三日,金陵终于传来了战报。
大臣们诚惶诚恐地看着打开战报的皇上,见他看完战报后顿时一脸晦败,顿时齐齐跪在了地上。
果不其然,金陵失守。武子喻带着大军退守到附近的城池。
“来余杭的援军呢!”越帝气得摔了战报,心中惶恐,不由怒喝。
众臣齐齐看向一旁的顾离,顾离行了一礼,面无表情道:“还在路上。”
“放肆!调兵的命令几日前就发出了,为何今日还在路上!”越帝一时有些支撑不住了。逃离皇城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焦躁不安。
顾离垂下眸。援军被困在几十里之外,这样消息说出来会让越帝和群臣更加惶恐。
主降的大臣此刻又隐隐冒出了头,劝说越帝和楚帝和谈。朝堂之上片刻之后,又吵成了一锅粥。
……
常明策坐在军营大牢里,盯着角落里一张残落的蜘蛛网发呆。如今他所在的牢房是个套笼,犯人被两道锁关压,以防越狱或者被劫。
牢门外传来一阵低语声,常明策扭过头,只见韩青带着人进来,命狱卒将牢门的锁打开。
那小狱卒将第一道牢门打开,躬身请那将领进去,只是他看着第二道锁,迟疑着解释道:“回将军,这牢房的第一道锁可以开,可这第二道锁,除非太子亲自来,否则属下不敢打开。”
“我就是奉太子之命来的,如今要提审常明策,开门。”韩青冷声道。
“韩将军恕罪,太子亲自下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
可话音刚落,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那狱卒急忙侧身躲开。
韩青顿时面露惊讶地看着眼前身手不凡的小小狱卒,“你是谁!”
那狱卒没有说话,转身跳出第一道牢门外,捡起地上的锁链,啪的一声将锁扣住。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电石火花之间,还留在牢门外的人反应过来,急忙栖身攻向守在周围的侍卫。逼仄的走廊里顿时刀光剑影。
韩青站在牢房内,面色铁青。只有常明策坐在地上,看着片刻功夫形势瞬息万变,脸色一红一白,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桑河啊,你可长点心吧。”
“属下失职。”桑河急忙跪在地上请罪。
原来扮做韩青的正是桑河,他身穿一身越国首领服,脸上还乔装打扮一番,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和韩青一模一样。
常明策摆摆手,“这小子功夫不错,认出是谁了吗?”
桑河起身,看着在围攻中行动自如的身影,微眯起眼睛:“蜀国小王爷?”
“正是你爷爷我!”小王爷抽空喊道,“你这个障眼法倒是不错,不过还是逃不过你爷爷我的火眼金睛!”
“能请大名鼎鼎的小王爷来替我守门,真是荣幸至极。”常明策调侃道,
“过奖过奖,能看到常将军坐牢的风姿,我也是大饱眼福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桑河带来的人都被撂倒在地,小王爷扔了手中的短刀,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不行,我受不了了!”小王爷终于攥着拳头怒吼了一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日,对于一个有深度洁癖的人来说,这简直比自己坐牢还难受。如今身上还沾染了血污,跟让他忍无可忍。
“我去去就会,你好好看着,除了顾离,谁来了都不能开门,听见了吗!”小王爷厉声道。
“是!”
话音刚落,小王爷飞快地闪了人影。
被关在一道牢房的桑河看着常明策讪讪一笑,“爷,可还好?”
“要你何用!哼!”常明策冷哼一声,重新趴回床上,百无聊赖地一根一根薅着被褥下的茅草。
桑河哭丧着脸,默默坐在了墙角。他好不容易潜伏进来,没想到……大意了。说牢房的是个活阎王。
牢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大约过了片刻,牢房门外又响起了动静。
“袁将军。”
“发生了什么?”子琪看着略显狼藉的牢房,疑惑道。
“刚刚有人想要劫狱,不过已经被抓起来了。”
“常明策呢?”子琪急问道。
“还在牢里。”
“我和常明策说几句话,你们都是守在门口吧。”
“这……”守牢的侍卫迟疑着。
“怎么,害怕我把人放跑不成?”子琪沉声道。
当然不是!那侍卫苦着脸,是怕您把人给杀了。只是这话他不敢说。见袁将军脸色阴沉满是煞气,那侍卫不敢违抗,只好命人都远离了守在走廊门口。
子琪沉着脸走到了关押常明策的大牢门口,看到易容成韩青的桑河,脸色更加阴沉。
“你们竟然还有这本事?”
子琪突然明白,常明策的大军为何能掩人耳目到达余杭,并且在短时间内潜入余杭做内应了。如果人人都会乔装,越军根本发现不了。
“嘿嘿,”桑河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见笑了。”
子琪来这里,是要问常明策被困的援军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当初常明策答应,等金陵的战报一到,他便告诉子琪,但是只告诉她一个人。
常明策见了子琪,早咧开嘴露出一脸笑。只是干裂的嘴唇登时裂开,疼得他嘶一声。
“你可来了。”
子琪面无表情地看着常明策。
“哦,看你这表情,那就是越国败了。”常明策扶着屁股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牢房门口。手脚上的镣铐哐啷哐啷,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来余杭的援军呢?”子琪问道。
常明策扒着牢房的柱子看着子琪,眼神有一丝委屈,“我想喝水,我已经两日没喝水了。”
子琪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蹲在墙角的桑河忍不住捂住了眼睛。这不是他的主子,他没有这么病娇的主子。
“我还想吃肉,”常明策的声音更低了,“我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
桑河的心一抖,周身冒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他的主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主子了。
子琪忍住不耐,吩咐狱卒给常明策递了杯茶。
“那些援军在哪儿?”她又问了句。
“放心,死不了,就是迷路了,去了别的地方也说不定。”常明策端着茶杯砸吧着嘴,然后伸出手递给子琪,“我还要。”
子琪没有理会,而是突然抬手,只见一支短剑从宽袖中猛然射出。
“小心!”桑河急声喊道,手中长剑伸出要去格挡那支箭,可惜外层牢门空间太小,施展不开,生生错过。眼看着那支箭直冲向常明策的胸膛,他惊恐地楞在原地。
只见常明策敏捷地跳起身,躲了过去。
“爷,没事儿吧?”桑河擦了把冷汗。
趴在地上的常明策大呼一口气,刚刚若不是躲得快,真要死在这里了。他盯着地上的那支箭头,微寒的眼神突然一亮。
子琪眼睁睁看着常明策弯腰将地上的那支箭捡起,然后走到牢门边,将箭头插入锁孔之中!
“你要干什么!”子琪大惊。
“逃命呀,难道等着被你杀?”常明策吹了吹锁孔里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开始撬锁。
子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千算万算竟没防住常明策有这种技能!她急忙命人在外层牢门上加锁,可桑河也不是吃素的,举着剑防止别人逼近。子琪气得直跳脚,心里将自己骂了几百遍。
“袁将军别急,”听到动静的狱卒跑了过来,见此情景,一脸淡定地在一旁说到,“重犯所关的牢房,锁都是特质的,没那么容易打开……”
“啪”的一声,锁链应声而落。
“是吗?”常明策嘲讽地一笑,“莫非你们用错锁了?”
“拿弓箭来!”子琪沉声道。身后的狱卒也不敢懈怠,急忙从备用库房里拿出弓箭,侍卫们一字排列,举着弓箭对准常明策,大喝道:“若再动一步,格杀勿论!”
常明策呵呵两声,“开个锁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啧啧……”
子琪抢过身旁人手中的弓箭,对准常明策,而桑河迅速挡在了常明策面前。子琪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袁将军,手下留情啊。”一个含笑的声音不紧不慢从牢房另一头传来,紧接着便听到了刀剑碰撞之声。
子琪回头一看,竟然是樊启云那家伙。
“你怎么会在这儿?”子琪举起弓箭,急忙对准从门口进来的樊启云。
“哦,我来救将军出去啊。”
“别过来!”子琪见樊启云如入无人之境,心中猛然一沉,难道门口的那些守卫都被杀了?
“你知道,我不会武功,所以带的人有点儿多哈。”话音刚落,外面便冲进来大波身穿南越军服的士兵。还未等子琪开口,便大开杀戒,子琪见势不妙,举着弓箭慌忙朝牢中的常明策射去,可惜又被桑河尽皆挡开。
她只好弃了弓箭,拿起桌上的刀加入混战。
樊启胜快步走到挂钥匙的墙边,想要取下钥匙,不过被死守钥匙的狱卒挡开。那钥匙被对方用刀挑向一边,从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掉进子琪怀里。子琪将钥匙揣进怀中,躲过西楚兵的攻击,栖身往樊启云的方向而去。
常明策看见樊启胜被子琪追着四处奔逃,心里顿觉好笑。不愧是他的夫人。
“将军,这锁还能开吗?”桑河的声音适时响起。
“哼,可别小瞧了爷。”常明策得意道。
桑河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那您倒是快点儿啊,樊启胜那小子命都快不保了,更何况那蜀国小王爷也要回来了。”
听到锁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子琪拼了命冲过去,在常明策踏出牢门的那一刻,跳过去将人扑倒在地。
常明策猝不及防,摔了个人仰马翻,坐在他身上的子琪立马掐住了他的脖子。而桑河因为要救樊启胜,根本没顾得上防备。
子琪拼了死劲儿掐着常明策,双眼通红还带着怨恨。
常明策久未进食,还遭了酷刑,此刻竟然没有挣开子琪的手!
“夫人……放……”
“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