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发完火,顺了会儿气,又叹道:“算了,那些都过去了,就不说谁对谁错了。如今先物他爷爷诚心后悔,带着他老祖宗的信亲自上门来赔礼,还请小皇帝作保,给足了咱们家面子,我们也该知足了。我看呐,云儿和先物也都老大不小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到现在都孤身一人。他们心里肯定再没装下过别人,都还等着对方呢!这事,依云儿的性子,他自己肯定不说,就让我们这做长辈的帮忙成全他吧?”
儿媳不吭声,心里还是膈应。
“行了,玉容!”婆婆知道儿媳的心思,却也不打算由着她来,直接发话:“既然在小皇帝面前已经点头,眼下磨磨唧唧的还有什么用?这事便这么办吧!咱们杨家如今的情势你也知道,比不得当年。各大家族又都虎视眈眈的,保不齐哪天小皇帝就把你小叔子的帽子摘了,那时这杨府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我劝你一句,不管是为了你儿子还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还是恭敬和顺一些为好!”
儿媳听了闷着头,依然不开口。
婆婆见儿媳还在拧性子,顿了顿,又伤心的说道:“我如今也就放不下云儿一个了。眼看我一把老骨头也就这两年活头,你总不能叫我死了也不能安心去吧?”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嘴里重重喘着粗气,似乎随时便要翻眼咽气蹬蹄子。
婆婆这么厉害,那叫玉容的儿媳还能说什么?只得说不敢,又连说一些软话好生安慰,这才叫婆婆平静下来。
随后,媳妇说东西没找到,要到隔壁来看看,两人便又说着往水二柱藏身的屋子走来。
水二柱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原本只是藏在书案下,这下着急了,没功夫多想,见身后有个大立柜,闪身便钻了进去。才刚藏好,便听那婆媳俩推门走进来。这回她们俩不唠嗑了,竟直冲她藏身的柜子而来。水二柱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发现柜子后面还有隔层,忙又爬到那隔层里去,吊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着。
好巧不巧,这时她的咳症突然又犯了。眼看就要憋不住咳出来,急的她手忙脚乱,抓起小萝一把先塞在嘴里堵着。谁知力道没把好,不慎把小萝咬破了一点皮,立时便有一股清凉之气溢出来,从她喉咙里一路往下直达胸腑,缓解了她胸肺间的淤滞,到嘴边的几声咳嗽也随之化去。她总算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劫。
未几,便听有人打开柜子,小心翼翼的翻出一张庚帖似的东西,而后重新关好柜子,紧接着就听那儿媳在外面说道:“娘,找到了,这便是云儿的生辰八字。”
婆婆满意了,笑道:“好,好!方满霖在前厅等老半天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修士也不容易,这便给他送过去吧。好多事情这都要开始准备起来了。正好下个月要往山里送人,到时候让管家跟云儿还有他叔伯太祖们把事情一说,让云儿尽早下山来准备完婚。这事情办完,老婆子我就安心了。”
媳妇连连点头:“是,都按婆婆您说的办。”在婆婆的“淫威”之下,立场是什么神马东东,她早已不知道了。
随后,婆媳俩搀扶着渐渐往外而去,接着便听到媳妇吩咐跟在身后的人把门锁上,再然后是落锁的哐啷声,此后便陷入一片死寂。
水二柱躲在柜子后面的隔层,里面空气不流通,把她憋的满头大汗。那一对婆媳要是啰里啰嗦的再不出去,她便要憋死在里面了。
待那两婆媳和大大小小一群跟随都走后,她连忙推开柜子的门,从里面一个鱼跃冲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大嘴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小萝也早憋成一根胡萝卜,随她一道跳出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待缓过来一些,它扭头瞪向水二柱,一面摸着身上被她咬破的伤口,一面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缺德!你拿我当什么了!我跟你说,你这牙口要是再好那么一点点,姑奶奶早被你咬穿,死得没声没息了!要真死在你嘴里,看姑奶奶我做鬼会不会放过你!”
水二柱也觉不好意思,忙不迭向它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这回的确是我的不是。但事发突然,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嘛?你放心吧,下回我绝不这样了!”
小萝一听更来气:“下回?下回你个鬼!我说你个小姑娘,有病就好好治病,求一下人会死啊?你这么拖着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想打我主意不成!”
水二柱道:“这个你确实想多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这毛病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没什么大碍,顶多咳几声,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治来治去的,若让这府里人注意到我,你说我还怎么逃?”
“切!”小萝不服气,却也没话说,半晌没再开口。
水二柱想想又好笑:“对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管用!看来我娘那时要把你煎成药,也不是没……!”
眼见小萝又要跳起来炸毛,忙又改口道:“行了,行了,不说了!今天算你救我一命,回去我给你弄点好吃的当做回报,总成了吧?”
小萝道:“谁稀罕吃你们那东西了!你要是真有心,那个,我看看啊。”边说边往她脖子上瞅:“你后来不是把那‘铜钱’挂脖子上了么?我瞧着那东西还挺好看的,要不然你取下来让我把玩把玩呗?”
“好看?”水二柱不禁冷笑,“你骗傻子吗!老实说吧,你赖着不走是不是就是看上我的铜子儿了?”
小萝大声嚷叫:“笑话!我要是看上它早拿了走人,还跟着你干嘛?跟你客气啊?”
水二柱没吭声,顿了顿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萝嘻嘻一笑,道:“不是都说了嘛,我喜欢跟你睡啊!舒服呀,踏实呀!”
“……”
水二柱被噎得没话说。
她很想让这家伙走,离她远远的,能多远就多远,永远不要再碰到它。但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这家伙她打不过,骂不走,只能等它自己走。可看它这架势,不知要死皮赖脸到何年何月去。
她生出一肚子的无力感。最后一想,都随它去吧,反正总会走的,自己本就寿命无几了,犯不着再为这小东西劳心费神,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