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处收集情报,得到的消息越多就越心惊。
有个线人说起过去大半年,发现有人贩运中原来的酱料和纳豆去大宛王城,和别的香料茶叶混在一起,表面看着倒没什么不寻常。
要说这酱料贩往大宛王城,也许是因为当地总有些中原的遗民和汉人商人,只要能卖得出去,虽然量少,贩子愿意携带也能说得通,但这纳豆就比较奇怪了。
迁居西州的中原人都是些普通人家或者偏远边城的穷人,而纳豆是一种只有京城王宫贵族才习惯享用的食物。难道运送酱料只是掩护,其实是为了从中原携带纳豆?是谁为了这小小纳豆如此大费人力和心思呢?
听说二人要去大宛,乐坊主告诉他们王和王后派了数百人的王宫卫队护送公主殿下,送亲车队带着大量的礼物仪仗,侍女仆从和王宫卫队一同去的少说有三百人。那乐坊主说,要帮萧定远和燕衡混进这车队,也不是太大的难事。王宫卫队这些日一直在招兵买马。
“咱们不是有个现成的好办法嘛!”等坊主走后,萧定远说。“那天公主答应帮咱们一个忙,这下可以派上用场了。”
“是个办法,也方便接近大宛太子。我们到了贵山城要找到那赵源,总还是要往他大宛的王宫里去找。”燕衡拿着扇子轻轻摇着点点头。这天气已经到了九月,白天仍是暑气难当,比京城的盛夏天还热。
“只是公主这几天都在王宫里躲着不出宫,”萧定远寻思,“难道是怕我们找她麻烦,当了缩头乌龟?”
二人还真冤枉了公主,她这几日不是怕遇上这两个人而不敢出宫。她压根儿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因为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
殿下远嫁有诸多要准备的东西,自从上回溜出去逛乐舞坊被发现后,王后又盯得紧,勒令殿下不得外出。要不是今天殿下借口要去雀梨大寺见住持法师,还且不能出门呢。一说起住持法师请公主前去,母后就不反对了。
王后只命令小青小怜照顾好公主,太子殿下如今就在城中,殿下不许再任性惹出事非来。
自从几十年前佛法从健驮逻传入,就在龟兹周围这几个国家盛行开来。龟兹国尤甚,自王以下,从世家贵族到平民百姓,都供奉佛像。城中有迦蓝千座,佛塔林立,钟鼓声声。
而所有迦蓝中,又以雀礼大寺最为有名,人称西州第一大寺,常有健驮逻来的高僧云游至此讲经。听说周围三十六州的王室世家贵女,都以往龟兹礼佛、到雀梨大寺听法师讲经为时髦呢。
大寺殿后的禅室里,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法师对面坐着梨月公主。这位玄明法师就是龟兹第一大寺的住持,外人想象中这位雀梨大寺的住持法师应该是个白胡须的老僧,但其实玄明法师还不到不惑之年,看上去威严不足,清秀有余。至于玄明法师还是公主殿下的师父这件事,就更加不为外人得知了。
梨月小时候体弱多病,常被梦魇缠身,又时常会看见妖物鬼魂,王和王后以为她被魔怔了,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
直到那一年雀梨大寺来了一位年轻的高僧。
玄明法师那时还不到而立之年,但智慧神俊的风采,令见者忘俗。小梨月随母后去雀梨大寺,第一次见到玄明法师,便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法师见了小公主,为她念了驱魔咒语。
梨月拜在法师座下,当了记名弟子。
法师知道殿下有不为人知的神力,告诉小殿下说出去别人会把她当作怪物。
“法师,”小公主好奇地问,“原来天下的生灵皆有元神,那我的元神又是什么呢?”
法师一愣,没料道小公主会这么问,这可难回答了。
“为师没有殿下的天赋神通,看不到别人的元神,”他想了想说,“但为师的师父曾说,殿下同龟兹国的国运息息相关。殿下的元神想必是很厉害的吧。”
小公主露出向往的表情。
等到公主渐渐长大,法师更是教会了她利用自己的天赋修炼出精妙的幻术,同她讲西州三十六国的风云往事。
“大梁国安西侯?”
“是,法师,乌蒙校尉说千真万确,你说奇怪不奇怪?”公主不解地问道。“大梁国为何要悄悄派一位武艺高强的将军到西州来?”
“大梁国东临大海,南接天竺,乃天下第一富庶帝国。大梁国皇帝以真龙天子号令天下,西军统帅更是大梁国名将重臣,”法师不置可否地说了一番话。
“难道大梁国也预知了西州将有战乱?”公主把玩着案几上花器里插着的花枝,心事重重地说。“不然安西侯为什么要来我们西州暗访呢?”
“大梁国有他们的观天监和星官,他们不相信佛教和鬼神,但相信星象和天道,”法师温和地说。
“法师,”殿下放下对大梁人的疑问,说起今日来的正事,“徒儿这一去大宛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上次说的事就拜托法师了。父王生性乐观豁达,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此番西州之乱,龟兹国怕是难逃劫难。总之拜托法师了。”
法师郑重地合掌点了点头说道,“殿下不必担心,龟兹乃我佛教圣城。佛子定不会坐视不管,为师会按殿下所说,不论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护龟兹城周全。”
师徒二人又低声商议了一番,梨月告辞法师从大寺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两个大梁人笑嘻嘻地在街对面等她。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要替他们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