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月摇了摇头，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中了桃花杀，已经对其他毒没有反应了，思量片刻，还是选择隐瞒。
“你不是也喝酒了吗，怎么会没事？”谢酒想起宴席上自己去找李悯的时候，确实瞥见她端着酒杯四处晃悠，可这人怎么可能没事呢？
她不清楚李琵琶有没有参与其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想起之前素言给她下蛊时用到的手段，只好模棱两可地问道：“你毒发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弦乐之类的？”
谢酒被她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在新人拜天地时，后院突然响起一阵十分凄凉上琵琶声，让人听了心里毛骨悚然，便说道：“有，席间外面来了个乞丐闹事，随后院中响起一阵很凄凉的琵琶音，是一个瞎子所奏，据说是清音坊准备表演的曲目，大家也就没在疑心。怎么了，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毒发吗，这琵琶声就是答案。”沈江月走到洛蓁蓁面前，没等她反应抬手打晕了她，然后招呼谢酒过去。
“带她去找李琵琶。”她说道。
“祈止很快就带人来了，我暂时走不开，还是你带她去吧。”谢酒走近，打量一眼洛蓁蓁后说道。
其实她也可以留下来善后，但谢酒故意这么说，估计是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背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去窑子，可能他觉得有损威严，她边上没在坚持，临走又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呢，他没事吧？”
谢酒闻声看了眼她，摇摇头说道：“人没事，你安排好洛蓁蓁后直接回客栈就行。”
她嗯了一声，就背起洛蓁蓁就离开了，正愁要怎么把人弄到到马上呢，就看见匆匆而来的祈止。
“沈姑娘，你没事吧？”他上前询问，说完拿出一小根木条给她，接着道：“这是凝神香，你带着。”
她接过凝神香，这才说道：“祈大哥，麻烦你帮我个忙，帮我把她弄上马。”
她说完，放下了洛蓁蓁，祈止见状抱过人，等她上了马，才把人扶上去。
她带着洛蓁蓁一路赶往清音坊，到了后发现清音坊大门紧闭。
她下了马，上前敲门，半天没人回应，便立即到后门查看，发现后门的确是开着的，进入里面一看，东西摔得满地都是，地上到处是脚印，不难看出这里面的人离开之前是何等的慌张。
她将洛蓁蓁扶到凉亭下放好，就去李琵琶屋内找人，发现那人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却没了呼吸，桌上留了封信。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你全名，暂且就称呼你为沈姑娘吧，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沈姑娘，这些年多谢你对我的照顾，琵琶在这里先向你说一声谢谢，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很可能活不到今天，同时，也为今天的事和你说一句抱歉………”
她看完之后在床前站了许久，手中的信被揉得皱巴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还能看见周围的红血丝，似乎一碰就会炸开。
许久，她还是转身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然后将信烧了。
她去附近的义庄定了口棺材，然后把洛蓁蓁带到了莲云水月寺，找到了慧云大师，洛蓁蓁生母。
慧云大师看着沈江月怀中不省人事的洛蓁蓁，许是让她想起了那些不堪往事，脸色十分痛苦。
“你带她来，我便知道瞒不住了。”
“我听不懂，还望大师明示。”
“把她留下吧，至于别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沈江月点了点头，然后将洛蓁蓁放到了床上，临走又说道：“是非对错自在人心，大师不必为此事介怀，至于洛姑娘，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会挺过这一关的。”
慧云大师见她转身离开，终于开口说道：“贫尼想奉劝女施主一句。”
她停下脚步，不说话。
“深信因果，则不生迷惑，无迷则无嗔。”
她垂下眸子，负手伫立许久，夕阳透过菩提树叶间隙打在她脸上，竟让她觉得有些晃眼，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离开了寮房。
她马不停蹄赶回客栈，却在半路遇上了素言，她衣裙带血，身上到处是伤口，可想而知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死战，看向她的嘴角挂着冷笑，“你以为把我交出去就能换到想要的线索了吗，可笑。”
沈江月紧紧拽住马缰，心想只要她拔剑，她便策马从她身上冲过去。
“我早就告诉过你，那是席间又独女，让你手下留情，可你就是不信邪。非要挑战席家底线。”
“呸，别跟我扯这些，我那一剑分明避开了心脏，她怎么可能会死。沈江月，你之前就坏我好事，害我在殿下面前颜面扫地，无地自容，今日又帮着外人陷我于不义，以上种种，我要你一一还回来。”
素言骂完，旋即拔剑朝马蹄刺去，她见状，双腿一夹马肚，就冲了过去，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素言这一剑的威力，马儿四肢瞬间被剑气斩断，就倒了下去。
她借着闲云步在马儿倒地之前飞身离开，却还是被剑气伤到，当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如今这个样子还能拿什么和我斗？”素言说完，对准她又是一剑。
那剑气带着地上的碎石子朝她飞去，她一个轻功避开了，接着是第二剑、第三剑……素言杀红了眼，不要命朝她甩出剑气，边打边骂：“凭什么，你一出现就可以得到他的宠爱，明明我才是最先遇到他的那个人，十年冷宫相依为命，十三年战场出生入死，多少苦都是我陪他吃的，到头来抵不过一个你一句殿下救我，凭什么！”
她只知道素言是谢酒身边老人了，跟在他身边多年，却从未想过，她对他爱得如此深沉，一时间忘了躲避，怀中的画筒直接被砍成了两节。
“你先冷静冷静，现在杀了我也于事无补，反倒只会让谢酒更加厌恶你，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保证谢酒不仅会原谅你之前作为，甚至还会爱上你，从此心里只有你一人。”
素言举剑的手微微顿了顿，果真停了下来，见她想去捡地上的东西，就又开始警惕起来：“不许动，你先说什么交易。”
她连连应和，果真没在动，然后将自己中毒命不久矣的事说了出来。
“桃花杀？”素言听了之后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慢慢靠近她，细细打量起她来，“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中了桃花杀竟然没死，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连丹田都化掉了，原来如此。”
沈江月擦干净了嘴角的血，勉强站直身子，又说道：“这毒确实厉害，我若不是有花落去护体，恐怕早就死了，不过也只是从阎王手下讨回些时日，你不必如此恨我，等时间一到，我自会死，总比你手上多沾一条人命好。”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殿下了。”素言话语虽然难听，但语气已经明显号了很多。
沈江月笑了笑，接着道：“我想你应该搞错了，谢酒不喜欢你，好似和我没多大关系。”
“还嘴硬，就是因为你，那晚如果你没有在府前拦下马车，殿下已经是我的了。”素言说到这里，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
“你就如此肯定？”沈江月想起那天谢酒的反常，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中了我的……”素言说到一半不说了，话锋一转，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殿下喜欢上我？”
“谢酒这个人心机深沉，很难对外人敞开心扉，他与人交往最恨不忠，背叛，你既倾心于他，就更应该知道，坦诚，比什么花言巧语都管用。”
“坦诚？就这，没其他的了？”素言一脸狐疑。
沈江月点点头，十分肯定道：“对，坦诚，而且还要知错就改，绝不再犯。你只要坐到这两点就够了。你可以看看祈止，绝对忠诚，就算武功不行，智商不行，也能混到人上人这个位置。”
素言听了之后很认真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自己之前做过的蠢事，包括给谢酒下药那事，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派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见她放下了防备，沈江月又问道。
素言叹了口气，回道：“杨元年阴险狡诈，开始对我的身份假装不知情，等找到练远致线索后才想杀人灭口，被我偷听到，跑了出来，我本来想去找殿下求他救我一命，却在进城后遇到了席家派来的杀手，一路躲到这里遇见了你？”
自己被人追的东躲西藏还不忘找她撒气么？沈江月在心里冷冷一笑，捡起了画像，说道：“你若是这样回去找谢酒，他肯定不会原谅你。”
“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她语气有些恼。
她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得答应我，谢酒若是问起，你绝对不能告诉他是我跟你说的，无论如何也不能。”
“好。”素言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可以有法子重新回道谢酒身边，生怕她会突然反悔，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沈江月这才将杨元年对顾家动手是假，其实想趁谢酒离京，乘机夺取皇帝手中的虎符号令玄羽军，等谢酒发现调虎离山肯定会赶回京城，皇城司便带着圣职抄了顾家，这样一来，谢酒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只能乖乖交出军权。
只是刚好那时谢酒因为和先帝起了争执，被先帝关在了宫里，杨元年无法在他眼皮底下动手，便只能让他们抄了顾家。
“什么，他怎么敢？”素言一脸震惊，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这一直是她心头痛，如果当初能早点识破杨元年的真正意图，出发去湘州之前她能进宫面圣，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地步。
“你跟在谢酒身边多年，你应该比我清楚，顾贵妃的事，对他打击有多大。你如今继续回去杨元年身边，是最好的办法。”她给出建议。
素言却犹豫了，如果回杨元年身边，那她稍有不慎就会死无全尸，可如果沈江月所言非虚，那杨元年绝对是在谋划一盘很大的棋，是铤而走险为谢酒争取些消息，还是赖在谢酒身边，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只要取得杨元年的信任，往后你想要替谢酒套取消息就会容易许多，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拿出足够大的诚意向他证明，你归顺他的决心。”她出声道。
“你有法子？”素言把目光落到到她身上，突然发现她知道的事情很多，多到让自己瞠目结舌，可她却还是一脸云淡风轻，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叹，不愧是能坐上皇城司指挥使，得到先帝信任的人。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话说到这里，她提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废话，你不是知道吗？”素言骂完才反应过来，立刻拒绝道：“那可都是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你想让我为了活命而出卖他们，绝无可能。”
沈江月摇了摇头，她才发现素言这人过于耿直了些，这样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当细作，可对于杨元年这样的人来说，素言简直是天选，笑了笑，说道：“嘴长在你身上，出不出卖，不都还是你说了算吗？”
素言心领神会，看向的目光突然多了些敬佩，说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你能力不俗，脑子也灵活，若是一开始就归顺殿下，跟在殿下身边，那你现在肯定是玄羽军很重要的人物了，可为什么偏偏听命于杨元年这个大奸臣呢？”
沈江月眸光暗了暗，脸上闪过苦涩，许久才说道：“因为他有权力，他可以让我活命，看到我不择手段往往上爬时，不仅没有嘲笑我，甚至在最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让我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可以将那些欺负过我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素言没在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人吧。
她从尸骨中爬上来，终究也是要死在尸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