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会替他做事了吧,杨元年这个人,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他曾经救我于水火之中,于我有恩,我需把这恩情还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离开他呢?”素言想不明白,出声问道。
沈江月看了眼天色,发现时辰不早了,说道:“我年纪大了,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自然要被淘汰。”
她说完,看着地上的马儿,眼眸中有些许落寞,又道:“你是要跟我回客栈找谢酒,还是回杨元年哪里?”
素言握紧了剑,表情严肃,说道:“回杨元年哪里,今日,多谢你了,后会有期。”
她笑了笑,道:“保重。”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寺庙原本距离客栈就远,加上没了马,哪怕有闲云步,她还是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客栈。
看可谢酒和祈止却并未在客栈里,她在一起房间里等了一会,两人还是没有回来,他这才去找李悯。
李悯见是她,表情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找自己一样,开口说道:“你就传闻中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沈江月?”
听语气,似乎有些失落。
沈江月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不是。”
“不是,那你又是谁?”他抱着双臂坐在桌前,态度傲慢,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发现她呼吸急促,虽然有意控制了话音,可还是听得出语气微弱,这里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才会有的表现,可仔细一看她的脸色,却又和普通人无异。
“我姓沈,你唤我沈姑娘就行。”
“你也姓沈?”李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完了又说道:“那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沈江月?”
安定侯一案后,这天底下姓沈的可都死绝了,除了皇城司指挥使沈江月。
“我是谁无所谓,关键是你来江州的目的,是什么。”她看着他说道。
李悯被她一番话绕来绕去,绕得心烦,没好气道:“我来拜师怎么了?”
“拜何人为师?”她不动声色,步步引诱。
“神医严一凡。”他说道这里,语气颇有些骄傲。
沈江月会心一笑,喝了口茶,随即道:“天下人公认的神医不是药王谷谷主涂居吗什么时候变成严一凡了?”
“呸,就那个叛徒,他还不配和严老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叛徒?”她抓住机会,发出疑问。
李悯看了眼她,发现一脸认真,好像真的不知情,就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涂居到齐王面前毛遂自荐,现在已经是叛军军中的坐堂大夫了。”
涂居叛变,这她可还真是没想到过,不过自崂阴失守后,玄羽军节节败退,先后丢了洛云两州,被迫迁都江州,这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谢酒还只顾着和杨元年内斗,庆朝,亡国只是时间问题了。
“严一凡不是被请到玄羽军中替士兵们治疗瘟疫了吗,你要拜师,不去军中找人,怎么还往回跑?”她放下茶杯,笑道。
李悯叹了口气,一拍桌子,说道:“说到这里我就来气,我自是跟去了,可我连军营都进不去,反而还差点被两军炮火炸成肉馅。”
沈江月强忍住笑意,正色道:“那为何又回来了?”
“我听闻严老有一个徒弟,也在京中,就想着来京城碰碰运气,只要能结识到他的关门弟子,那想要拜师严老,也就更容易了些。”
“你知道他徒弟长什么样?”
李悯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实诚道:“不知道,不过作为严老的关门弟子,那此人的医术肯定也得到了严老真传,我只要在京城举办一个医术大赛,广邀各方友人参加,肯定能见到他。”
“真传,那可不见得?”她嗤笑。
“你这人说话怎么老喜欢泼人凉水,怎么就不见得?”李悯生气道。
“因为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口中的严老关门弟子,阿蛮姑娘。”门口传来一道说话声,两人扭头望去,只见谢酒就出现在眼前。
沈江月看见谢酒的瞬间脸色僵了僵,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赶紧摸了摸怀中的配方,顿时肠子都毁青了。
李悯听到这个消息时瞪大了眼睛,几差点惊掉下巴了,大声说道:“什么,她?传闻严老关门弟子不是一个男的吗?”
谢酒在沈江月身边坐下,回道:“你都说是传闻了?”
“这这……”他结结巴巴,又看向沈江月,一脸讨好地笑道:“你真是严老关门弟子?”
“如假包换。”她从谢酒身上收回目光,回道。
李悯得到肯定的答复,表情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兴奋道:“哎呀,正是连老天都眷顾我,把人送到眼前了,唉,对了阿蛮姑娘,既然都是自家人了,那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方才一进来我就发现你呼吸有些急,说话声也是中气不足,这一看就是内里耗损严重所致,你没事吧,要不我给你看看?”
“你受伤了?”谢酒听到李悯的话,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关切,问道。
沈江月摇了摇头,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对了,洛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已办妥,下毒之人也落网,加上凶手畏罪自杀,真相也水落石出,本来就没什么好查的。”
“那为何耽搁这么久?”洛府距离客栈才刻钟的路,可他们这比自己晚了这么久回来,沈江月猜到他有事隐瞒,又问道。
谢酒这次却没有回道,坐着沉默许久,李悯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才出声说道:“哎呀,这里还有个活人呢,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把我当空气,阿蛮姑娘,你也别忧心他了,还是先留心留心你自己吧,都虚弱成这样了,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一屁股做到她旁边,就要去给她号脉。
沈江月开始还有点抗拒,见实在推脱不过,才罢休,把手伸了出去。
李悯这才号脉起来,表情和那天在归鹤居是涂居的表情一模一样,及其丰富。
“你这…这…”
“这什么,你倒是说呀。”谢酒见他那表情,一把拍掉他的手,冷着脸说道。
“脉搏比寻常人快了些,刚刚受过内伤,还说你没事,”李悯半天终于给出结论。
沈江月却哭笑不得,就他这医术,的确还需在练一练,又说道:“那就麻烦李大夫开副方子,给我调养调养喽?”
“行,我这就去抓药,你这几天尽量别下床走动,好好休养几天。”
李悯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沈江月作势也要离开,刚起身就被谢酒拉住,听得他说道:“是不是素言伤的?”
她沉默不语,半天不说话。
“她杀了席间又之女,被席家杀手找上寻仇,本就是她自作自受,你不必替她隐瞒。”谢酒说完,也站了起来,抓着她的肩,把人面前带了带,一字一句说道:“受了委屈就跟我说,别老别在肚子里,那些妄图挑战我底线的人,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自找死路。”
“可她毕竟,跟了你多年,你当真对她一点情意都没有吗?”沈江月抬眸望着他,试图看破他的虚情,又或是假意,可这次她却什么都没看出,反而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感受着那温热柔软的触碰,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静得能听到彼此心脏的跳动声,他伸手扶着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的脖颈,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指尖慢慢划过刚刚亲吻的唇,说道:“你若真心待我,我亦可交付全部。”
她避开了他目光灼灼的眼,沉默半响才说道:“殿下的真心,小人怕是要不起,还请殿下莫要与小人说笑。”
谢酒冷哼一声,放开了她,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李悯很快端着药回来了,见她脸颊发红,关心道:“这才转眼的功夫,你就烧成这样啦?”
说完,将要递给她。
沈江月接过药碗将药喝完,就见他将药方子递了过来,她见状,立即拿出怀中的药方递给他,说道:“李大夫可看得懂这上面所书文字?”
李悯拿过药方一看,点头道:“我认得,这是东虔文。”
他眸光一亮,追问道:“能否译成汉文?”
李悯却摇了摇头,道:“我只能翻译一部分,要想一字不落翻译出来,得找我奶奶。”
“那你奶奶现在在哪里?”她不死心,又问道。
“落水村,不过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何况我奶奶是族中长老,她要是知道这是一个外人手中拿到的,肯定不会帮忙。”李悯无奈道。
又是落水村。
沈江月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她若是没去过哪里就算了,可偏偏这地方,是她去过的,亲眼见到过哪里的人是何等迂腐,顿时感到无从下手。
见她不说话,李悯又说道:“要不这样,我帮你翻译这上面的文字,你答应让严老收我为关门弟子如何?”
“成交。”她说完,也起身离开了屋子。
回到房中,发现谢酒没在,想问祈止才发现他也没在客栈中,不禁奇怪这两人大半夜不在屋里呆着干什么去了,又想起刚刚谢酒的反常,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可她现在这身体是真的撑不住她多管闲事了,便合上门,回床躺了下去。
翠日。
她醒来发现谢酒还是没回来,去问李悯,他也说了不知道。
李悯见她一脸担忧,出声安慰她道:“哎呀,放心吧,他们两个人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昨晚看了一下那方子,就我破解出来的两种草药,那可都是解至毒之物才会用到的药草,话说,你这方子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朋友手里,他种了十分凶险的毒,需要这个方子解毒,就拜托我帮忙寻找能翻译文字的人。”她面不改色说道。
“这样啊,方子呢,我已经飞鸽传书回去了,最晚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李悯说完,转身关了门,拉着她下楼要了吃食。
吃食刚送上,主仆二人就回来了,谢酒像是没看见两人一样独自上了楼,还是祈止,走到两人对面坐下,拿起碗就闷头进食。
沈江月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还是被她闻道了。
“哎哟,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瞧你这狼吞虎咽的模样。”李悯嘴上嫌弃,可说话间还是将吃食挪到了他面前。
等他吃完,沈江月才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一夜未归?”
若是只有祈止一个人就算了,可连着谢酒也一夜未归,那想必事情十分棘手。
祈止咽下口中最后一块肉,又喝了碗酒,说道:“你还是去问殿下吧。”
谢酒说得,他就说不得,那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沈江月不想触谢酒霉头,就笑了笑,没在多问。
祈止说完到后厨给谢酒叫了吃食,然后才上楼。
“不是,他看你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李悯疑惑道。
这哪里是不对劲,分明就差拿刀跟她拼命了,沈江月预感大事不妙,匆匆吃完就拉着李悯出了客栈。
“我们去哪儿?”李悯跟在她身后,对几人的相处模式一头雾水。
“随便走走,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村不让人出来吗,那你怎么会在这?”她不想继续客栈那个话题,突然问道。
李悯绕了绕后脑勺,说道:“其实现在族规也没那么严苛了,每家都可以有一个人出来的,只是一旦出来,就算是与村里断绝关系,从此不能再回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好玩,还不如在村里和雪儿一起打渔的日子有趣呢。哎,我好想念雪儿啊,也不知道她在村里怎么样了,最近开不开心,有没有想我。”
雪儿。
她忽然想起了木文雪,那个单纯善良却早早丢掉性命的可怜女孩。
“你喜欢她,那为何还丢下她出来呢,这样一来,你们不就在也见不到了么?”她奇怪道。
李悯嘿嘿一笑,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等我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到时候就可以把雪儿也带出来啦,我可是答应了她,要陪她看外面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