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对啊，是不是很想回到周朝？”

　　金言抿嘴坏坏一笑，闭上眼睛，说：“接着讲。”

　　“‘妻’字上面很复杂，作为象形字，‘妻’作为正房，有钱，头上插满了簪子，有权，可以管理妾。‘妾’上面很简单。但是要灭九族的话，‘妻’是要灭族的，‘妾’是不灭的，这就确定了妻的地位，妾是极其没有地位的。

　　古代男耕女织能带来多少收入？男耕带来九块钱，女织带来一块钱，所以在家庭中，女性是没有地位的，因为他们没有掌握财富，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你来带，家务你来做，孝敬父母你来承担，更甚者你要给男人讨个小老婆，来平分爱的关系。

　　第三点，不管一个国家还是家庭里面，他的继承关系是嫡长子制。‘嫡’就是‘第一’合起来的读音，一定是男的，女的不行，如果是小妾生的，即使是男的，也不算嫡长子。

　　这三件事情是整个中国开始父系王朝的一个界，为什么会建成这样一个父系王朝，一个国家从一个母系文明变成一个父系文明，是因为从一个财富不足变成一个财富富足，从男女共同掌握财富到后来男性掌握了绝对的财富，所以说整个制度表明的是什么？整个社会把你的等级分清楚以后，你的资源怎么进行分配，财产怎么进行分配，从国家到家庭全部给你搞清楚了。

　　我们把孔子的学说称为什么学说？孔子把周礼重新复原了，我们把孔子的学说和周公的学说放在一起叫‘周孔之学’。这说明孔老夫子他的最高理想是把整个社会制度从礼崩乐坏的状态恢复到周朝刚刚建立的时候，除此之外，他述而不作，‘述’转述，‘作’我在‘作’上不做发挥。”

　　“我以为‘述而不作’是没有著述呢，他的弟子帮他记录著述。”金言闭着眼睛说。

　　“其实，他就是完全恢复周朝礼制，但他只是转述这些东西，不做任何发挥，‘述而不作’，在‘作’上他没有什么创新，他只是把社会恢复到周朝制度的那个秩序上去。为什么周朝之后五百年就开始乱了？因为财富更多了，利益不均，人乱了，按过去的那一套制度，各个部落联邦制，首领诸侯谁能力强就开始打仗，然后都想着做天下唯一的霸主，全部纳为己有，礼崩乐坏是这样来的，礼乐跟着全部被毁掉了。

　　从这个角度，你可以看出孔子和周公学说全部串联起来了，所以整个是围绕一个国家的父系文明，资源分配提出的一套思想，按照君臣父子等级分配一切财产，这里面尊崇父姓，是什么崇拜？是男性生殖器的崇拜，就是对祖宗的崇拜只说男的。‘祖’就是‘示’旁一个‘且’，‘且’就是生殖器，男性生殖器给你看，就是‘祖’，盖个房子，就是‘宗’，我把男人的生殖器给你看，我盖个房子，把它供奉起来就是供奉祖宗牌位。所以说所有的宗庙就是供奉生殖器的崇拜，这就是宗庙。

　　祖宗崇拜随之而产生的是父系文明的产生，在这之前没有男性生殖器崇拜，那个时候只有女性生殖崇拜，就是女人生孩子。所以说所有神话都是从女性开始的，像女娲什么的就是这个道理。”

　　“就应该崇拜男性。单从个体力量上看，男性就远比女性占优势，所以他要占主导地位。”金言听后插入见解。

　　“没必要都具有，差异才是价值。男性刚强，女性柔弱，各具优势，要不滴水穿石怎么来的呢。”她举证后接着说道，“我再说说孔子学说在发展过程中分为两派。孔子只说‘性相近，习相远’，从来不说‘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性本恶两派，一派是荀子，一派是孟子。孟子认为性本善，荀子认为性本恶，两派争斗，孟子赢了，孟子就变成儒家正统了。后来就成为了孔孟之道，就是这么个由来。荀子就不承认他是儒家了，把他和其弟子全部归为法家了，包括韩非子、李斯等这些全部都是法家的。就是说承认人性本恶，都不是好人，那就要制定刑法来制约你，管制你，后来就推向了法家。

　　如果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它走的一条体系是道德说教，用圣人、君子的要求要求小人，如果小人变成了君子，与圣人都是好人了，那么这个社会就和谐了。

　　两个学派导致了两个结果。儒家正统孔老夫子从来不说人性善、人性恶的，孟子说人性善，把他们合在一起，造成现在儒学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但也有人认为，人之初性本恶。如果在深夜路上你看到一块金子，没有人，路人还是会捡起来的。

　　其实，人性中有善的部分也有恶的部分，不能以一概全，但王阳明主张‘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心之动......’他根柢中认为人性本善，所以他的一套心学体系是按照人性善来形成的。王阳明是中国明朝时期最后一个大思想家，但他不是哲学家，他是父系文明时期出现的最后一个思想大家，创建了儒释道三者合一的‘心学’。但是从他本身的发展历程来说，他修佛修道都没有成就，甚至不少著作里体现了反佛的主张，其实他是非常实际的一个人，亲近儒家，以儒家为根柢，把儒释道三家的东西放在一起用‘心学’来说，说‘知行合一’。其实‘知行合一’不只是儒家的特点，释迦摩尼也是讲‘知行合一’的，一边是多闻第一阿难尊者，一边是苦行第一的大迦叶，也是‘知行合一’的。‘知行合一’没什么。王阳明的东西在我国逐渐失传，但‘心学’在日本传过来比较多，海军将领东乡平八郎有一木腰牌，就刻着‘一生低首拜阳明’，稻盛和夫也很推崇王阳明。‘心学’后面，儒学就没有太大发展了。

　　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你的是，儒家一整套学说它是父系文明的产物，是孔子想恢复周朝时期的一个礼制，恢复资源分配关系，他认为这个样子天下才能大安，他从来不讨论人性善、人性恶，只是儒学在发展中选择了人性善。”

　　“还听吗？”她问道。他睁开眼睛，探身斟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她笑笑喝了一口，然后他把剩下的喝掉，放下杯子说：“时间还早，讲吧，我还挺喜欢听。”

　　她听后，笑道：“你还不让我看书，如果不看书，怎么讲给你听。”

　　他道：“别得瑟，继续。”

　　她笑笑，倚在他的身旁继续说道：“我们再说说西方文明是什么？西方文明的三大基石是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基督教信仰，信仰上帝，还信上帝的儿子耶稣；第二件事情是信仰古罗马带来的契约精神，因为古罗马城邦来的都是坏人，像杀人犯、盗窃犯、强奸犯，都是坏人，这个城市如何运作呢？那就我们大家共同遵守约定，然后便奠定了契约精神；第三件事情是古希腊带来的哲学和它所衍生出来的学科叫科学。这三块东西带来了理性、带来了法制、带来了感性的东西，这三个东西形成了西方文明的一个产物。

　　西方文明与东方文明不同的一点是什么？就是认为人性本恶。为什么，因为西方人普遍相信这个世界是由上帝创造，上帝先创造了亚当，亚当的一根肋骨变成了夏娃，然后他们偷吃了禁果，偷吃禁果这件事本身就是恶的，吃了禁果以后干了坏事，也是恶的，所以人类作为亚当、夏娃的后代，他们的血液中同样流淌着罪恶，所以基督教中有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是原罪。什么是原罪？就是人原来就有罪，都不是好人，那么认为所有的人都不是好人的时候，那大家如果能够遵守约定，那这个世界也能够和谐。他和我们东方完全不一样，我们假设世界上都是好人才会和谐，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坏人，但大家遵守约定就变成和谐。所以他们认为人都不是好人，你总统也不比我们平民有多高尚。平民没有权力，所以它干不了太大的坏事，所以平民没权力，那就给你自由。但如果说你是总统，你又不是好人，就会约束你、管制你、监督你。而我们这边是怎样的情况呢？人人都是善人，被大家推崇的领袖更是道德高尚的人，所以他们变成越穷的人，他们越管制你，权力越大的，道德越高尚，这是东西方走向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