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若兰追上金言,半恼半怒一番,金言自是陪笑着逗她,若兰知其原无恶意,只是因爱不想让她离开,本心亦非真心计较,见金言又一直哄她,遂温顺地被其牵着手,一路前行了。到了路口,彼此依依道别,方各自回至家中。
次日,金言约若兰去“云霞”见面。若兰推脱说:“今天老家来人,晚上在‘祈之年’家庭会餐,不能缺席。”
金言便说这一日是“神时转折日”,不可错过,有不一样的纪念意义。若兰听后,知其计划难以改变,只得告诫金言,见面可以,但晚上要抽点时间出来,让她去参加晚宴,到时候不能不让她去。金言小声嘟囔几句,但终还是答应了她。
一进房间,只见金言叉着手,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床边上,脖子上还特意系了一条咖色印花小方巾,头发蓬松地拢在脑后,更显得其越发高贵、俊朗。
若兰笑笑走近前,问道:“干嘛今天在房间里还穿戴的这么整齐,还带方巾了。”
金言抿嘴笑道:“装逼呗!呵呵。好看不好看?”
若兰听了他的话,不觉“扑哧”一笑,一边把包放在床边,一边说:“看你,有这么说自己的吗?当然好看了,系上方巾很配你的气质。”
金言听后,满心欢喜,从椅子上取过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双粉色拖鞋,和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若兰,说:“送给你的。”
说着替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平整地叠放着一条主色为绿色的方巾。若兰开心笑道:“你给我买的呀?”
金言拉着若兰坐到床边,说:“当然了,丝巾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拖鞋是特意给你买的,来试试。”
说着,打开塑料袋,把鞋放到若兰脚旁,若兰脱了脚上的长靴,换上拖鞋,然后伸出双脚,看着鞋面上可爱的卡通图案圆圆的黑眼睛和上扬的嘴角,禁不住笑起来。
“喜欢吗?”
“喜欢。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那以后要乖乖的哦。”
“恩。”若兰冲他温柔一笑。
若兰穿着粉色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把从家里带的茶叶、水果、果盘,水果刀,干果,一样样从袋子中取出,摆在窗前的茶几上,然后又去做了开水,沏了茶。金言则洗了水果,分别切开摆放在果盘里。
一切就绪后,两人靠窗而坐,一边喝茶聊天,一边吃水果。
午后的时光静静地流淌着,阳光暖暖地斜进窗子,照在茶几上和果盘里彩色的水果上。若兰倚靠在椅子里,侧身凝望着窗外。
这是一个嵌入到小区里面的宾馆,宾馆规模不大,但装修风格和内饰却别具一格,低调而奢华。宾馆周围虽是新建社区,但树木高大挺拔,花草繁茂,两人偏爱这个城市一隅的小小宾馆宁静怡人的特点,因此,常会不顾路途遥远而选择来这里相聚。
金言见若兰又痴呆呆地望着窗外不言不语,便催促道:“去洗澡吧,我们上床躺会儿。对了,带睡衣了吗,还有丝袜和高跟鞋?”
若兰向着挎包的方向一努嘴,示意带了。
金言便又说道:“那就快去洗澡吧。”
若兰吃了一块橙子,方起身进了浴室。
金言见若兰进入浴室,便打开她的包,把睡衣、丝袜、高跟鞋拿出来,先平整地把白色镶嵌黑色蕾丝的吊带真丝睡裙摆在床上,然后下面摆上黑色丝袜,再下面摆上黑色高跟鞋,然后久久注视着。
若兰沐浴后裹着浴巾出来,看到床上睡衣、丝袜、高跟鞋摆放的样子,再看看站在床边一直看着这些物件的金言,心头掠过一份异样的感觉,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喜欢唯美,而她也似乎隐约地爱上了这一切。
“换上这些东西,等我。我去冲个澡。”说完金言扭身进入浴室。
若兰换上衣物,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心不觉“突突”跳起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靠近了本我--那个潜意识里有着强烈的原始欲望的自己。她拉下发带,散落下长发,并向后轻轻拢了拢黑色的发丝,然后把手掌附在脸颊上,静静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时,金言从浴室走出来,若兰唬了一跳,马上羞涩地转身欲回床上,但却被金言一下挡住。他用胳膊圈住她,把她逼贴在镜子上……
金言倚在床头抱着她,一口一口吸着烟,平息着呼吸,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给你看个记录片,看吗?”金言摸着若兰的头问道。
若兰闭着眼睛“恩”了一声。
于是,金言下床取来笔记本,放在膝上,背靠着床头,若兰则温柔地贴进他的怀抱里。
“这是日本军舰岛的老照片。”金言看着屏幕,一边介绍,一边用鼠标点击,屏幕上出现了一帧帧古旧的老照片:夕阳里的断壁、斑驳的老屋、幽深的巷口、锈迹斑斑的管道......而后是一段历史视频。
金言告诉若兰,他喜欢的就是这份时光雕刻的痕迹,有一种颓废之美。若兰看着照片,没有言语。不知为何,这些照片让她隐隐觉得,在绵延无尽的时光里,一切都在流逝,繁华在流逝、美好在流逝、衰落在流逝、创伤也在流逝,在时光里,一切终将是一树一树的花开花落,无迹可寻。
若兰离开金言的怀抱,趴在床上,头发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她的脸颊。她喜欢这份宁静,仿佛时间化作了一片蓝色的湖,灵魂漂浮在湖水的上空恬适地游荡着。
金言退出文件夹,打开音乐盒,这时候,小野丽莎如梦如幻的歌声萦绕在整个房间。金言将笔记本放在床头,随手打开台灯,把头枕在若兰的腰际,仰视着天花板。在这宁寂的时光里,橘红色的光晕温暖地笼罩住他们赤身相枕的身体。
时光缓缓流淌,轻柔的爵士乐就像雾霭一般弥漫着,仿佛渐渐地、渐渐地将他们的身体消融在一起。若兰闭着眼睛,忽然觉得时光慢慢凝滞下来,时光仍在,只是,是不一样的时光,就像劳伦斯笔下“永恒的玫瑰”,盛放在时间和空间的中央,永不凋零......
“几点了?”若兰四肢慵懒地贴服在白色的床单上问道。
金言仰脸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没有言语。他侧身将脸埋进她的背脊,忽然若兰惊叫一声……
“宝贝,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餐。”金言揉着他刚刚留下的一个个齿痕,央求说。
若兰翻身坐起来说:“这次家宴我必须去的,老家来了好几位亲戚,今天脱不开,你也回家吧,不然你爸爸一会儿又打电话给你了。”
说着取衣来穿。谁知金言一把拽掉若兰拿在手里的衣服,扔到窗下,赌气道:“我就不让你去,我不回家。”
若兰见他又变卦,心下烦恼。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起身下床欲去拾起窗前的衣服,哪知金言一欠身,一把将她拉倒在床上,攥住了她的手腕。若兰仰躺在床上,顿觉恼羞,不停挣脱。谁知金言更是变本加厉,竟一翻身骑到她的身上,非要她马上答应他取消去参加家宴。
若兰不停地用手推脱,腿脚不停地挣扎,并不时用膝盖撞击其背部。金言见若兰执意不听,火气一冲,一把拽断若兰脖颈上的项链,随手扔了出去,紧接着抓起她的手,用力摞下她手指上的戒指,满脸怒气,嘴里一边念叨着:“让你去吃!让你去吃!”一边翻身下了床,冲进厕所里,将戒指狠劲扔入马桶,一开开关,冲了下去。
若兰躺在床上,正揉着脖子因拉扯项链而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忽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顿觉不妙,一骨碌爬起来,赶快跑进厕所,金言见她进来,扭身从厕所出来。
若兰看了看马桶,反身追出来大声问道:“我的戒指呢?”
金言注视着若兰说:“冲走了。”
若兰大喊道:“你神经病是吗?很贵的。”
金言毫不示弱道:“你不是吃饭去吗?去呀,这就是代价。”说着,“噌”地又起身抓过若兰的包,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倾泻到床上。
若兰看着他疯狂的举止,瞪着他,愤怒地吼道:“你不可理喻!”
说完不觉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水,穿好衣服,把床上的东西,胡乱地塞到包里,拾起地上的项链,摔门离开了房间。
赶到“祈之年”酒楼,已经六点多了。诚爵全家人,再加上老家来的亲戚,整整围了一大桌。相互寒暄过后,若兰刚落座,便收到了金言的短信:“当你走出房间的刹那,便有一种强烈的孤独袭上我的心头。想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若兰合上手机,满心的愤慨忽然平息下去。她似乎感受得到他的孤独,仿佛看到了一个男人矗立在窗前,目送她的背影,吸着烟,落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