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若兰看后,马上拨过去电话,接通后,第一句话金言便质问若兰去哪里了,是不是和同学在一起?若兰赶忙解释,说同李老师谈论地方文献征集情况,然后去资料库查询其祖上刘学谦的相关资料。金言听后,才消了猜疑,后叮嘱说:“以后去哪里必须先和我说一声,不许和男人聊天,包括吃饭的时候,最多吃15分钟,吃完了就马上回办公室,然后用单位电话给我拨个电话,确定你已回到办公室,我才放心。”
若兰听后为了省事,没说什么就答应了。金言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么乖,顺着我。刚才我去超市给你买了巧克力,晚上下班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吃晚餐,然后把巧克力给你。”
若兰笑笑,说道:“今天怎么这么好呀?”
金言一下提高嗓音说:“那当然,只要你乖乖的,都听我的,我就宠着你。”
华灯初上,若兰坐在班车里,心情恬适而快乐。他想着,再过一会儿,她就会见到他深爱的男人了,那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想到这,不觉抿嘴偷偷一笑。爱情真是生命里很奇特的东西,因为它的存在,一切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充满了喜悦与热爱,连呼吸似乎都带着甜美的味道。因为它的存在,所有的挫折、痛苦、悲伤,羞辱都忽然变得微不足道,轻飘无迹了。
若兰望向窗外,她看到红色的车尾灯,白色的车前灯形成两股相对闪烁的光带,正在高架桥上滚滚流动着,不觉想起和诚爵曾经吵架的一幕。
那一天,也是如此的滚滚流动的车灯,也是黄昏的街头,若兰坐在副驾驶上,质问诚爵种种的欺骗行为,话锋犀利处,两人大吵起来,也记不清因为哪句话两人暴怒争吵起来的,只记得若兰厮打正在开着车的诚爵,诚爵回转胳膊回击了一下,正好打在若兰胸口上,若兰顿时一阵疼痛难忍,她抄起玻璃窗前的香水瓶毫不犹豫地掷向诚爵,香水瓶没有掷中诚爵,顺着开着的车窗飞出窗外。若兰心痛难持,泪水肆虐流淌,一下推开车门,欲跳下车去。诚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马上踩了刹车,停下车,大呼:“你疯了吗?不要命啦。”若兰绝望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推开车门走下车去。
走在蒙蒙的夜色下,若兰忽然觉得到处是如此的陌生,红色的车灯在她身边流淌过去,就像一股红色的血浆,粘稠惊悚;白色的车灯迎面奔腾而来,就像明晃晃利剑的光影,寒气逼人。她茫然地向前走着,微雨凉丝丝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听到汽车的马达声,身后诚爵急切地呼喊声,和着簌簌的雨音,嘈杂地响彻在她的耳畔,那一时刻她觉得万物似乎都伸出了巨大的魔爪,肆虐地追逐着她、撕扯着她。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四处逃离,四下躲藏,她觉得好累啊,她仓皇地奔跑着,那一刻她多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敞开着,在不远处呼唤着她,等待着她躲进他的怀里,看着汹涌迭来的一切渐渐退去,然后把她带到一个宁静的地方。那里有阳光,有小河,有青青的草地。她就像少年的时候一样,找一片荫凉躺下来,静静地看天上的云朵,凝视着它们在天空上微妙的流变,看着它们如何慢慢凝聚再慢慢消散……
如今金言是吗?是那个敞开怀抱等待她的人吗?是那个愿意包裹着她,把她带到宁静的童年家园,享受阳光的人吗?
她把目光拉进车窗内,车内静悄悄的,她望着车内姿态各异的人们,心想,每个人都承载着怎样的人生呢?她明白,不管生命旅途如何的迥异,其永远犹如奔腾的河流,只能不断地前行。纵然依旧心怀执著,难以断念,但当一转身的时候,很多东西却早已沧海桑田改了模样,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了,也有了恍若隔世的距离。
思忖之间,华美站已到,若兰下了班车,沿华美道东行,按照约定,她仍在十字路口旁的“芙美提”美容院门口等待金言。不多时见金言从“康铭上郡”门口走出来,路灯下白色的西装格外醒目。但见他一边吸着烟一边穿过斑马线。若兰站在路口远远凝望着这个冷酷、纯粹、叛逆、另类的男人。
金言一走过斑马线,若兰便微笑地迎过去,挎着金言的胳膊前行,金言又吸了几口烟,顺手把烟蒂扔到地上,若兰看了,抽出自己的胳膊,回身踩灭了烟蒂,然后追上金言再次挎着他的胳膊前行。她撒娇地告诉金言:“以后不许扔了烟蒂就走,一定要踩灭,每个烟蒂的温度高达700-800摄氏度呢,我们消防培训都讲过这些,很危险的。”
金言听了故意不以为然,若兰就一个劲儿地撒娇,要他必须答应。金言笑道:“好好好,听你的,以后踩灭就是啦。你和别人说话不许这么嗲啊。”顿了顿又自语道,“但我爱受用你这份嗲。”
若兰听后“扑哧”一笑,抬起右拳击了一下金言的肚子,金言嘴角挂着笑,故意做痛苦状,大呼“哇”,两人不时大笑起来。
河岸边的梧桐又落了厚厚的一层叶子,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我认识这树,叫冬忍。”两人路过一株挂满小小红色浆果的树木,金言说道。
若兰看过去,但见此树已经落尽叶片,只留下满树的果实。几只麻雀停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着,有一只嘴里正衔着一颗红色果实。
“你刚说这叫什么树?”若兰问道。
“冬忍。”
“还蚯蚓呢,人家叫忍冬好不好。”若兰拽着金言的胳膊笑道。
金言笑笑,又问:“这果实能吃吗?”
“不能,但可以做肥皂。”
说着,两人拐入岸边蜿蜒的青石小路上,阳光明媚,河水清清,若兰心头充满甜蜜。她爱身旁的这个男人,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感到自己是一个女人,真正完整的女人,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觉得,金言以一种强大的气势裹挟着她,有时候她感到窒息,但是,隐约中她似乎又需要这种疯狂的、决绝的占有。她觉得这才是爱情,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他认为,太过理性的感情不是爱情,因此,不管金言做什么,她都能为之找出理由给予理解,她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孩子,需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才可以满足。
若兰正思忖着,忽然电话响起来。她掏出手机,看到是王嘉豪的电话,接通后忙抱歉中午未能等待在桥头。王嘉豪倒是连连说不碍事,反倒说自己因为有个客户等着,而未能把礼物送到单位去。又问哪天有时间,再约见面。若兰赶忙婉言回绝,说自己最近很忙,礼物送给别人吧。王嘉豪听后无奈,只得挂了电话。
若兰挂了电话,看着站在一旁的金言冷冷的样子,赶忙过去挽住金言的胳膊,笑道:“我同学,还是说礼物的那个小事,我告诉他不要了。”
金言吸着烟,一甩胳膊,翻脸道:“你现在马上打过电话去,告诉他以后不许给你打电话。就说你老公不许你和他联系。”
若兰心下不情愿,忍着脾气问道:“为什么,就一个同学至于吗?”
金言瞪着眼睛愤怒地大吼道:“我让你打,你就给我打。”
说着抢过一步,捏着若兰的胳膊,强迫她拨通电话。若兰疼痛难忍,只得拨了电话。王嘉豪以为若兰要约他见面,满心欢喜地说:“有时间了是吗?”
谁知电话一端却传来若兰冷漠的声音:“我没有时间。”
这时金言更用力猛捏若兰的胳膊,迫其说后面的话,若兰一边因为胳膊被捏的生疼,一边心头难以出口伤害多年的同学,不觉委屈地流下眼泪,不觉哽咽道:“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老公说不让我和你联系了。”说着“呜呜”哭起来。
王嘉豪听到哭声吃惊不小,忙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若兰哭道:“你就别问了。”
王嘉豪忙哄道:“好好好,不问不问。那你别哭,我以后不给你打电话了。”
若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然后使劲甩开金言的手,大怒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金言怒目而视,不由分说,一把抢过若兰手里的手机,猛地掷向河中,并一伸手在其胸上使劲一捻,捻灭了烟蒂,并疯狂大叫道:“都是骗子,都他妈是骗子。”说完扬长而去。
若兰低头看着外套上被烧灼的黑色的印记,气愤填膺,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而金言毫不理会,愤怒地向前走去。
若兰站在河岸边,看看清冽的河水,慢慢走在小路上。路边的法国梧桐一片一片地向下飘落枯黄的叶片,她低下头,茫然地走着,不时向一片一片的梧桐落叶上踩下去,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片碎裂,就像她的心一寸寸在碎裂。
过了十字路口,她望着远处那个清瘦的背影,又扫视着路边闪烁的霓虹灯,心想:这都市的一隅,不知道每天上演着怎样的红尘故事?也许,所有的相遇,所有的分离,都有各自的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想到这,她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向司机借了手机拨通了金言的电话:“金言,现在我打车回家了,我借的司机的电话给你打的。我刚想过了,我们分手吧。”
说完,若兰便挂了电话,并把电话递还给司机,告诉司机开往的地址,然后平静的望着前方的街景。
那一刻,世界忽然慢了下来,缓缓地车流、慢慢行走的人们,还有如湖水般波澜不惊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