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这时,金言牵着若兰的手进入一道旋转门,旋转门旁边便是“巴黎贝甜”,还未走近,便闻到甜软的奶茶香和起酥面包、甜甜圈、奶油多拿散发出的烘焙香气。金言带若兰走进门口,忽然扭头坏笑着对她说:“宠物勿进。”
若兰正想着,这埃及奴隶因为睡着了发明的面包真是个奇迹,忽然听到金言如此侮辱之语,顿时拉下脸来,一句话未说,一甩手扭身弃金言而去。金言未曾料到一句玩笑话,若兰听了却如此大的反应,忙追出来喊她。若兰恼在心头,便任其呼喊,也不回头,而且加快步伐,很快离开了金言的视线。
她疾步穿过几家店铺后,脚步方放慢下来,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忽见一油画长廊,便拐了进去。只见店家墙壁上、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油画,一幅幅明丽的色彩令她喜之不尽,尤其店家模仿的梵高的《向日葵》和希施金的《橡树林》充满无限生机。于是,若兰驻足停留慢慢欣赏起来。
她站在《向日葵》旁,观看着梵高创作使用的浓烈的柚子黄,那是她极为喜欢的颜色,绚丽而夺目,仿佛那充满勃勃生机的色彩,能让她感受到一种生命的激昂与奔放,她想:太过强烈,即使毁灭也是永生。思绪游移间,又觉得金言就是她生命中的金黄色的向日葵。
金言见若兰没了身影,忙取了电话拨打给她,谁知,商场信号屏蔽,无法接通。金言无奈便只好在商场里找寻,但是找了好几家店铺,终是看不见若兰的身影,不觉气恼上来。
正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四处寻看之际,只见若兰正站立在油画中间,仰着脖子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油画。金言怒火中烧,疾步走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往走廊外走。若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因为周围有人,只得强忍着金言的粗暴随他走出商场。
金言拽着若兰出了商场,径直走到广场中央的花坛旁,停下后,怒气冲冲的对她嚷道:“给我站在这反省。”
若兰甩开金言的手,瞪着眼睛,毫不示弱地说道:“你跟我承认错误。”
金言冷笑道:“我今天想吃个下午茶,好好的心情,都叫你给搅合了,我还向你承认错误?”
若兰扭着脖子,望着远方,不理不睬。金言又拉过她的胳膊,强调道:“你今天必须给我站这反省,反省不好,哪儿也别给我去。”
若兰听了,也上来脾气,怒不可遏,心想:“这男人太不可理喻了,明明错在他,反而要我反省,我就走,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想到这,一甩胳膊,疾步向前走去。金言顿时被激怒,伸手一把拽住若兰的衣领处,一用力,把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来,然后一下扔进了草丛里。若兰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她发现街边的玻璃窗里用餐的人们,正望着他们的方向。若兰感到羞涩难看,忙低了头,走进草丛找到项链,拿起来,也不言语,头也不回匆匆地离开了。
金言见若兰如此冷处理,马上追上来,大声问:“你去哪儿?”
若兰冷漠地回道:“我回家,你愿意吃什么吃什么去吧。”
金言愤怒道:“不许回家。”若兰听也不听,撒腿就跑。金言见若兰不听他的话,反而跑走,更是怒冲心头,紧追了过去。若兰见金言越追越近,心下倒有了些许害怕,怕金言在街上打了她,弄得自己没有脸面。于是,她急中生智,忙拐入了一个楼梯通道,“蹬蹬蹬”跑上了二楼,想躲起来,可不巧楼梯门上了锁,若兰尚来不及躲闪,金言已迅即跟上了二楼,并一下把她的肩膀按到墙壁上,紧接着就打了她一拳,又猛地抓起她的左臂,掐住其手腕,把红色的桃心手链硬生生地拉了下来,弄的若兰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
若兰见金言如此霸道,便气得踢他,金言躲闪开,举起桃心手链狠狠地掷向水泥台阶。红色的桃心发出脆响的声音,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上下激荡了几下,碎成两半躺在了地上。
若兰看着心爱的桃心碎落在地,顿时伤心地哭了起来。只见她微微蹲下身子,疼惜地拾起地上碎裂的桃心端详着,她如此珍惜的爱情信物就这样瞬间破坏了。她流着眼泪,抚摸着两块红色的桃心,将两块桃心靠在一起,但一松手,桃心又碎裂在手心里。她呜呜地哭着,泪水滴落在桃心上,桃心由红色变成了绛紫色,潮湿地躺在她的掌心。
金言见若兰哭得如此伤心,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但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劝解。他呆呆地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内心万般悔恨,只得蹲下来,将她搀扶起来,一下拥入怀中。
若兰手里攥着碎了的桃心,趴在金言的肩头委屈得哭个不停,金言连连劝慰,要她不要哭了,说今天是他不好。若兰听金言如此俯就之说话,心下才略觉舒坦些,方渐渐抿了哭声,用手试了试泪痕,微微张开手掌,让金言看:“你看,让你摔坏了。”说着又声音哽咽起来。
金言拿起碎裂的桃心看了看说:“别哭了,回来再买一个。”若兰听后方止住哭声。
过了儿,她又张开手心,看着桃心,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儿,蹙眉问道:“你不说是桃木的吗?怎么可以摔碎?根本就不是,你买的是假的。”
金言琢磨了一会儿,笑道:“还真是,我哪里知道不是桃木的,当时买的时候,店家告诉我是桃木的,我看着红色很正,很漂亮,才买下来的。”
若兰娇嗔道:“我不管,反正你下次要买一个真的送给我。”
金言双手捧起若兰的脸,在其唇上吻了一下,而后拉起她的手哄道:“好,买真的送给你。”说完,牵着若兰的手下了楼,若兰仍唧唧歪歪娇嗔不止。
再次来到“巴黎贝甜”,金言让若兰先找个座位坐下来等他,他则排队去买甜点和奶茶。若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夕阳暖暖的照进玻璃窗,原木色的小圆桌,发出一层油亮的光晕,一朵红玫瑰静静地水生在透明的花器里,在阳光下,散发着热烈的美。金言拖着托盘,走过来,若兰赶忙挪了挪桌上的玫瑰,接了托盘,两人各取了一杯奶茶,一份甜点放到面前,然后慢慢吃起来。
金言一边吃,一边给若兰讲当年在加拿大,特别喜欢午后坐在太阳下,静静地吃甜点的心情。讲起那时候和女朋友刚刚分手,又逢一个同学,上午还好好的在打球,下午心脏病复发突然就离开了人世。他整个人忽然陷入了巨大的孤独和感伤的漩涡之中。他说,在加拿大只身一人,那种孤独和感伤是难以表达的。每次痛苦到难以承受的时候,他就去街边的店铺,要一杯咖啡或奶茶,要一份甜点,坐在阳光里,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会觉得自己忽然间游离在红尘之外,他会慢慢追忆自己深深爱恋着的女友,出国前种种爱恋和机场依依离别时的柔情,也会想那个同学,周末还在一起打羽毛球、吃饭、打趣,那青春少年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却是阴阳两界,实在令人唏嘘。他时常觉得人生苦痛无常,是那么毫无意义,但转念又会觉得生命的意义似乎就是在于它的无常和它的无意义。
若兰一边喝着甜香的奶茶,一边听着金言娓娓道来,心头闪烁着一个又一个画面:一个年轻的男孩,只身在国外,孤独地坐在夕阳下喝着咖啡,吃着甜点,寂寞地目送着街头来往的人们,感叹着生命的惆怅与爱情消逝,就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一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浅浅地笑着,聆听着他的诉说……
她左手托着腮,微微翘了翘嘴角,注视着金言,那小小的精致脸庞,那深邃犀利的目光,那轻轻夹着香烟迷离不羁神情,那混合着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稚嫩又深沉的气质......她凝视着他,静静地揣摩着他,她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声音越来越远了,渐渐地模糊了,隐匿了,她只看到一个英俊而感伤的男孩,坐在她的对面,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徜徉在一片阳光里慢慢啜饮着,那神情,那姿态,缓缓地晃动着,在生命的时光里那么纯净,那么美好。
吃完甜点,天色尚早,金言带若兰又去逛了一家玉石店。进入店内,各色玉石雕刻陈列其间,玻璃橱柜里,摆满玲珑剔透的挂件,令人观之喜之不尽。若兰正看得出神,抬头却看见金言正在看墙壁上垂挂的一个装饰,只见一块古色古香的布面上,镶嵌着二三十枚圆形玉石,远远看去,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金言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寸步不移。若兰见状,凑过前来,问金言是不是很喜欢,金言微微点了点头。这时老板走了过来,金言问了价格,若兰听了价格很高,便觉得在这样的店铺,这个价位实在过高,便说这个东西哪里哪里不好,以便和老板砍价。金言听了悄声说:“我看上的东西不多,不要说了,买下吧,我爸爸喜欢玉石,就送给他吧。”
若兰见金言如此一说,便微微点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