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我信过一段时间。也看了些关于佛教的资料，但是不是很懂。我感受不到修佛的获得在哪里。因为我做了些事情，希望获得解脱和指引，然后由此来自我印证佛的存在。但是我发现，印证不了。”

　　“你做了什么？”

　　“比如，那时我经常去做志愿者，日行一善，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供养三宝，路上看到要钱的我也布施给他们，我还放生、点灯，也救过一只小猫还有一条搁浅的鱼。初一和十五我会吃素，为父母吃孝顺斋，我做这些，只祈祷家庭美满，但我并没有获得，所以我觉得佛并不存在，因为我无法验证。后来不知道源于什么，忽然觉得人类追求的不过是对功名利禄、健康、情感等等世俗的贪嗔痴这些妄念，而佛所追求指向的却是超越六道轮回，往生西方净土极乐世界，所以我觉得佛比人类所求更贪婪。”

　　“求不得是生命常态，发愿往生极乐世界，是为了游步十方，行权方便，更好地度化众生，现身说法。还不忏悔，不懂还乱讲话。”金言赶忙纠正，并让若兰忏悔。

　　“好，我忏悔，原谅我不懂佛法，不该乱讲话。”若兰见金言一本正经，微微一笑忏悔道。

　　正说着，两人行至路口，金言扬手打车，车行驶过来，两人坐上计程车。

　　金言握着若兰的手说：“首先，我想说的是，无论佛学为我们描绘了一个什么样的美好蓝图，我们应该要把握它的本质，现在世界上所有流传广泛的宗教都是劝人向善的，包括佛教。它描绘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抓住事物的本质。我们知道，每个人生来都是自私的，那么佛学如何指导人们抛弃自己的贪念，而去做善事呢？光喊口号讲教化是没有用的，那怎么做呢？佛教很聪明，它描绘出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景象，然后告诉世人，只有你们去做善事，克制自己的贪嗔痴，来生才能享受如此美好的生活。这是最聪明的引导方式，我特佩服佛教的智慧。所以，还是我说的那句话，人人都应心存善念，而不应该去鄙视那些你认为所谓不美好的人。”

　　“我更关注的是如何提升自我，实现自我价值。所以，更需要思想比我强健的人引领我。至于佛，我觉得寄托他很虚妄。我要靠我自己。”

　　“这是你对自我价值实现的诉求，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我价值取向，而且，每个人都在追求。即使是那些在你看起来你很厌恶或者鄙视的人，他们也仍然有自己的追求。但是，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社会背景、环境背景甚至民族背景、宗教背景都不相同，这就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极大，每个人的自我价值取向也千差万别。你所追求的，也许是他人莫不关心的，他所追求的，也许正是你所鄙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面的一座高山，他们都在朝着山顶进发，只不过不是同一座山而已。他的追求，也许你认为低俗甚至龌龊，你所追求的，也许他还认为是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呢。”

　　“嗯，这就是认同感的问题，我需要认同感。所以，我只想和与我有认同感的人交流，其他的人不屑一顾。”

　　“我觉得这和你看的书有关。”

　　“也许吧，我喜欢先秦文学，那些思想和智慧能够引导我，给我一个高度，我可以直接撷取其中的思想融合到自己的认知中，再转化成自己的东西提升自我。其实，那个时代，也是西方的轴心时代，我们中国出现了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圣人，西方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印度有释迦摩尼，他们在当时就奠定了人类的思想。现在我们的科学、科技虽不断发展，但是思想上并没有太多的超越和突破，似乎几千年来还是那些东西。”

　　“我喜欢那种原汁原味的，不加任何评论性的东西。我不太喜欢看那些前人总结过的观点，一般我看懂他们的观点后，我想要考证一下他们的观点是从何而来，他们有怎样的经历，是什么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从来不会拿来主义。我看书喜欢看的都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比如历史，我要知道的是都发生过什么，至于道理，我自己去总结。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个林黛玉，每个人总结的观点不会相同，但是，都肯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恩，这也对。”

　　“我看书的时候很少去认真的想什么，所谓我的观点，都是从各方面各种书看过之后在用的时候自己冒出来的。就像我们谈话，很多观点我提前并没有总结过，都是说着说着自己就总结个观点出来。我看过的书都像新书一样。”

　　“我是看的过程中标注，做笔记，写感悟。不是记别人的思想，而是在共鸣中，记下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不能像作者一样精准地表达出来。所以，我的书，都读的很旧。”

　　“你总是看那些前人总结出的观点，他们的观点都是在他们自我实践的基础上总结出来，他们都有自己的积淀。而你直接把这些观点吸收，而没有锤炼，甚至没有考证他们观点是如何形成的，这其实已经成了空中楼阁。你要知道，无本之末，无源之水，都是不坚固的。你学习到的思想很高级，很提炼，但是没有坚实的基础。你应该做到的是把你自己的实践和你所掌握的知识融合起来，这样，你的空中楼阁才能变成高楼大厦。同时，你对很多人的不屑一顾恰恰在很多时候限制了你对知识的积累。

　　“也不全像你说的那样，先人很多思想都是智慧的精髓，直接借鉴对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拓展，是一种提升。很多东西我没有兴趣，对我来说就是无用的，无用的知识我就不想了解，因为我不可能做到我注六经，没那精力。就像门口有一个遛狗的，我和她聊一天，了解到的那些知识也许对我来讲一生都是相对无用的知识，那么我就不想和他们聊，浪费时间。我更愿意和比我思想强大的人聊天，这能给我带来精神上启迪和满足。也许我有英雄崇拜情结，我喜欢霸气的，强大的东西，尤其崇拜精神强健的人。”

　　“你记住，人无完人。任何一个人都有比你强的东西，只不过看你能不能向他学习，从他那里汲取。当然这需要一个能够与别人交流的平台。”

　　“对，其实我不善谈，更需要一个平台。”

　　“每个人都需要适合自己的平台，但是人有两种。一种人就只等待那个能够展示自己才华的平台，另一种人会自己创造自己的平台。你就属于前者。你需要一个平台，但却不能自我突破，你等待那个平台不能自我创造，属于被迫成长。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个遛狗的，也许你不感兴趣，但是这些知识有可能有两种作用，第一，你现在没有用，但是你作为一种知识储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用到它，书到用时方恨少；第二，你自己用不到这种知识，但是你可以把它作为一种谈资，在和别人交流时作为搭建平台的材料，平台搭建起来，你就可以自由的施展你自己，同时汲取别人的思想，换句话说，这些知识你可以用来交换另外一些也许对你有用的知识或者思想。知识没有穷尽，我就是凡是我不了解的知识我都有兴趣，我不选择。对于你也是如此，各种知识在你脑海里会自己沉淀，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就是这么形成的。你的行为准则，你的处事原则也都由此而来。”

　　“呵呵，也许吧，我只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就好。我不喜欢无效社交。”

　　“说到原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但是对原则的坚持上，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原则标准很高，但是强度不够，很有可能自己经常打破自己的原则；另一种是原则标准不高，但是自己能够严格坚守。就像我，我的原则底线水平可能比别人都要低，呵呵，但是我能够坚守。我的原则就是，我身边的人，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不能受到伤害。就好比说你，假如现在老天爷对我说，他想让你毁灭，救你的方法就是让我去毁灭一万个无辜的人。当然这是一个极端的假设。”

　　“你会怎么做？”

　　“我会毫不犹豫的去毁灭，去毁灭一万个与我无关的人。这个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和犹豫。无论这个人是你也好，还是一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只是略有好感的人也好，我都会这样做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他老婆天天吵架，闹得要离婚。我用刚才的问题问他，如果老天要杀他老婆，他会怎么办，他毫不犹豫地说，去毁灭一万个无辜者，换他老婆。”

　　“为什么呢？他不是天天和他老婆吵架吗？”

　　“对，我们的观点是，我可以不喜欢我老婆，但那是我的事，无论如何，那是我身边的人。想动我身边的人，就不可以。”

　　“哦，对你来讲，只有你身边的人才是你在乎的，其他人是不相干的，和你无关的人对你来讲就像空气，无所谓。”

　　“是的！”

　　“我分析出来了，其实你为的不是救那个人，而是为的你自己，为了已属于你的那部分关系。和你有关的人在你看来是你的一部分，哪怕是极小的一部分，就像你说的，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只有些许好感，你都会为了他和你的这份交集去毁灭其它。哼，亏你还学佛。其实这是你极端自私的表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