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集震惊于面前叶子的哭诉,因为他竟无力反驳。
为了让叶子闭嘴,他一步窜上去,伸手要揪起叶子便打,他还没发现,叶子完全不是他见过的、用来解闷泄欲的普通小妾。
果然,此时的英华将军对叶子刚刚有了好感,更何况事关左凌丰的颜面,哪里能让他在自己面前动粗,立刻对着冲过来的伍集便是一脚,正好踢在被叶子划伤的手臂上。
伍集大叫着后退,扶着手臂上瞬间渗出的丝丝温热,恼羞成怒地从后腰抽出左凌丰的那把随身短刀。
叶子,情急之下突然说出内心,原本是觉得伍集真的很可怜、不希望他之后沦落到自己这样的境地,没想到和前年对着左凌丰诉说了母亲和敬一的事情一样,她此刻突然豁然一松,眼前地砖缝,一瞬间也看得起了,正吃惊重影竟然能自己消失,再次抬头之际,却看到了左凌丰的遗物,拿在伍集的手中。
她,记忆里翻腾的全是左凌丰不再火热的身体,冰冷的尸身让她清醒,立时立刻地觉得,自己不如就此死在这刀下,不再受辱责打,保全左凌丰的颜面,更能让身后的左老夫人尽快脱身、想出解救眼前烦扰的办法。
叶子大叫着,“凌丰!”,不等伍集站稳,便从地上窜起,冲着他手里的短刀,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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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屋子正当中的伍集,因为羞愤而喘着粗气。
他本来只是抽出短刀,胁迫左老夫人,让她立刻离开宿州城。——面前两个女人,他不能再听她们的言辞,来动摇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忘记了。
因为喜欢左凌丰的这把紧致锋利的短刀,当时把玩了一会儿便随手插进自己的后腰,此刻气急了抽出来,却触动了叶子的心弦。
正当伍集自己还没有想好对英华的说辞,却突然看着衣衫不整的叶子,用力冲向自己,他瞬间反应、脱了手里的刀,让叶子柔软的腹部撞在自己手上。
叶子整个身体扶在伍集的手臂上,低头看着伍集脚边晃动的短刀,正要低头去捡,却被伍集反感地一掌打出去。
身后的英华将军,一刻没犹豫,起身接住了软塌塌的叶子。
这个时候,伍集看出左老夫人果然,气势功夫不减当年,庆幸方才自己没有斗着胆子、对她出手。
伍集,又一次没让叶子,死在自己面前。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这样瞬间发出本能反应,可能是因为叶子的虚弱让他完全没有杀了她的兴趣,亦或者是他要留着叶子在宿州城,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
其实,左老夫人后来说,应该是叶子身上,有着伍集的影子。叶子自幼为了复仇而做为人生的终极目标,带着恨意活到成年,眼神中的那份不屈和倔强,让伍集看到了他自己。这份不屈和倔强,也是魏老夫人犹豫的,她虽不知道叶子的过往,但凭经验和阅历,她能读出来,她眼中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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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在大牢中的叶子,对着前来给她送衣裳和食物的左老夫人,行了叩拜大礼。
“老夫人,都督大人生前没有看到我如此恭敬你,是叶子错了,请老夫人原谅叶子的年轻不懂事。”
左老夫人躬身走进阴暗的单人小牢房,阵阵恶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她这见惯死尸、曾经伪装成死尸的女将军,也不由得蹙了眉头,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是因为,心里有叶子。
她直接两腿交叉、坐在地上的草垫上,浅浅地叹息了一声,说,“行了,你我,彼此彼此了。”
叶子,因为昏暗和重影两重缘故,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因而听力就异常的好起来。
听到对方语气并无悲凉,完全不了解左老夫人为人的叶子,迟疑着,跪爬到左老夫人脚边,抬手摸着她的皮靴,低头说,“请老夫人宽恕,妾身为都督大人擦拭,那身体是冰凉的。”
说完,她哽住了;同时,她在暗示,左凌丰真的死了吗?
叶子,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左凌丰没有死。
左老夫人看着她双眼用力看向自己、却是摸索着爬过来,一时还顾不上问她的眼睛怎么了,只用手轻拍叶子的手臂,口中说着,“过来坐下”。
“比起儿子,我现在更在意城外将士的性命。一样的血肉之躯,我不能看着他们,因为伍集的错,白白流血、送死。”英华的口中沉稳,让叶子再次震撼她的阔达气势,而她避而不答,让她更加疑惑自己的猜测。
片刻之后,叶子逐渐明白了,如果左凌丰还活着,那么今日伍集对自己的折磨,就是在引诱左凌丰来宿州城里救自己;如果左凌丰死了,那么自己仍然是人质,用来胁迫左老夫人和左之瑛。
她嘴角浮上了浅浅的笑意,端正对着左老夫人双膝跪倒,坚定地说,“请老夫人动手,杀了我吧!”说完,她垂眼直视膝头的草甸上,态度异常决绝。
左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直视这个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侍妾,心里一惊。
她明白之前府上说她,身体欠佳、一心求死,原来是真的。
因为方才叶子的诉说,让同样是母亲的她,理解了叶子心里的苦;此时突然看到叶子一脸疏朗之气,是内心确定了一件她一直放不下是事情之后的了然,这样的叶子反让英华动了恻隐之心而不舍。
事后,英华对儿子左凌丰说,如果不是叶子这样一心求死,她倒真的可能为了他、为了城外的几万将士而动手杀了她。
左凌丰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在说笑。
“请老夫人不要怜惜叶子!我不想成为人质,来牵制老夫人或者任何人。”叶子将头低下阻止了对方凑近来即将的开口,“我是女人,不能忍受军中这样的屈辱,今日老夫人也看到了。”
叶子坐回自己脚上,瞬间感到白天被人侵袭过的胸部,阵阵难忍的异样感,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老夫人,即便您没有及时出手相救,我也会激怒他们而求个速死。所以,能苟活到现在、能够给老夫人行礼,叶子内心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叶子平展的面容,痛苦地皱缩起来,双手紧捏单薄的小衣,低头掩饰即将滚落的泪,“都督大人,应该也是需要我的,我随他去了,算是对得起他对我的那些……”
英华看着叶子残血凝结的额头,逐渐冒着虚汗,哀求的眼中带着水看向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正在用力摸索着自己的儿子,左凌丰。
左老夫人原以为,一个女犯人,应该是为了逃脱牢狱刑罚而用尽了魅惑之法,让自己的傻儿子着了道,如今看来,倒好象确实是如桂英说的那样,是自己儿子看中人人家的美色而硬扣下了,叶子为了救人才留下来做妾。
看着叶子她心生疼惜,左右看了看,说,“你放心,有我在,伍集不会再拿你怎样,我是他的姨母。”
“啊?”
左老夫人抖开手边的衣裳,给叶子披上,继续说,“夕颜,伍集的母亲,是我姨表妹子。”
“老夫人……”
“你先等我两天。集英从小没妈,放在我身边长到十二岁,他不敢的!”英华说到这里,想起下午,伍集握着刀对着自己犹豫不决的样子,口中少有的一丝丝悲凉,浮上来,“这小子的功夫,还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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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魏琳,见左老夫人进城,到了天黑也不见回来,担心她凶多吉少,便和妻子商量,让她先假意投诚,一起进了城,再做计划。
左之瑛说,她需要和左凌丰商量,再定。
魏琳,说他不能这么放着孩子和叶子在城里,只说了句,“那我等不了左都督大人从假死中清醒了”,便直接上了马、要回了宿州城。
左之瑛在他身后,少有的泪眼迷蒙起来,“你这去,我们……”
“我们的小瑛将军,这是怎么了?”魏琳笑着说,上前用力搂住妻子,左之瑛反而更加激动,竟然突然落下眼泪。
“要走就快点走吧,你回来了我这还有话,和你说的。”
从来没见过爽利的左之瑛如此伤感,魏琳安慰她,“城里有你姑母在,你放心吧,肯定没事儿的。”
但是,当他进了宿州城,便听到阿旺急匆匆来报告了白天叶子当众责打之事,他担心魏琳被激怒,压根不敢说赵来的下流动作。
怎么就对个女人下手,打的要紧吗?
反正下手不轻,见血了。
谁干的!
自然是伍集下的命令。
那你怎么不赶紧出城给我递消息?
我出不去啊,大人,你忘了……
混账!叶子人呐?
来了个花白头发的老夫人,救了她。听说现在收在大牢里,不让见人。
可是孩子们关押的那个?
好像不是,我问不到确切。
知道了!
魏琳明白,这几日他们都是被伍集的人,非常客气地监视着行动,眼下阿旺必然是找了借口,才能在这城垛暗处,等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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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来听到门口有人叩门,毫无防范地走出来开门,却看魏琳一脸凌厉之色,不等自己开口,顿觉腹部一阵刺痛。
魏琳在赵来开门的一瞬间,便用短剑、刺穿了他。
“你……”。赵来惊恐地低头看了短剑、再抬头看着面前的魏琳,疼的一时间无法说出半个字。
魏琳,一把推了他进去,赵来直接撞到桌边,想用手拔出短剑,但是又疼的下不了手。
“说,叶子关在哪里?”魏琳直视赵来痛苦的面容更丑了,自己用脚,在身后关了房门。
“我,我不知道!”赵来缓了缓,准备用手拔出腹部的短剑。
魏琳哪里会让他这么利索,抬手一把攒住他的脖子,用力摁他在桌上,右手拿剑柄,用力一转。
赵来,巨痛之下想用力大叫,却被魏琳死命卡住喉咙,只能吱吱地出声,用力过猛,竟然自己尿了。
“在城东的……女监。”赵来以为魏琳能就此放了自己,立刻说了实话,他不知道魏琳和叶子的过往。
魏琳不敢在伍集的军营中造次,也着急去城东找叶子,因而并未和赵来多纠缠,只凑近了,直视对方逐渐凸出的眼珠,低声耳语了一句,“叶子,是我儿子的生母”,便两手同时用力,掐死了惊恐且不甘心的赵来。
魏琳一刻不耽搁,去了城东,但是半道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