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滨城
海面平静地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过风浪,魏琳竭力让自己不去想象清秀可人的叶子被抢掳了去做小妾的情形。
一个女人而已了!
他这么内心嘀咕着,左手一拉龙头,马很听话的调转,朝码头的反方向,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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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刚回东滨城,魏琳在府后院的井边冲淋,他的贴身男仆,阿旺,拿着衣服走过来,告诉他,丽香居的嫲嫲来回话。
听阿旺的语气,魏琳知道,估计不好了。
果然,嫲嫲不等问,便自己低头开口。
“小元宝上个月,就嫁给富商陶万里了。赎身的时候,她说,其他都留下,只这个,让我还给将军。”
说完,嫲嫲小心地放下一个绢帕包裹的小物件,便告辞出去了。
魏琳知道里面是他自己的翠玉名牌,他走之前亲手递给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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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时年二十二岁的魏琳,骑在马上,路过东滨城的最长的街道,毫无预感地遇到了穿着合身妥帖男服的叶子。
当时也是这么个艳阳的下午,他从极乐汤出来,就看到街上的人都在像码头方向的东大街张望,他因为坐在马上,看得更清楚些。
运送物品的货车车轮,垮了,车下压着个人,正在哎呦哦呦地大声叫唤。
魏琳让马寻着声音,也跟过去看,因为他回家,也是要朝前走一段,再向北进城,索性现在没事儿、又不想早回家。
人群里,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喊,“别看了,快来帮忙啊!”
几个男人听了,走上前开始帮着卸货。
可边上一个微胖的小个子老板大叫,“你们慢点,这里面都是瓷器,我求求你们,慢点。”
车下的人,喊声更加剧烈。“我的腿啊,我的腿啊,我要死了。”
货物卸到一半,还是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帮忙的人都停住了。
魏琳正打算紧一下马肚,拉了龙头、转弯走了。
帮忙的男人里,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开始叫喊,“把车抬起来,快啊!救人要紧啊。”
安静了片刻的一圈人,又开始嘈杂。“来呀,试试看吧。”
魏琳只好奇地瞥了一眼。
哦,是个女的!
他心里轻蔑起来,又止不住内心的好奇,因为这个小厮模样的女人,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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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穿着蓝布短打扮,挽起袖子,背对着马车,反手用力提着马车边,扭头对大家大叫,快啊,救人啊!
魏琳,看着叶子满脸的涨红,异常白皙的脖颈爆着青筋,看样子在场的人们,只他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他不忍心了。
魏琳来不及示意阿旺,就自己翻身下马,用马鞭拨开看热闹不帮忙的男女们,走到叶子身边,学着她的动作,反手提着车架边沿,一起用力。
叶子只觉得自己手上纹丝不动的沉重瞬间卸了,吃惊地看向身边这个壮实的男人,发达的胸廓将便服撑的鼓涨,让她印象深刻,成了好多年都抹不掉的记忆。
车下的男人,被众人拉了出来,口中没有说谢谢,只是哼哼。
松了手的魏琳,扭头看着叶子。
叶子看着有人跑去医馆的方向,便用手背擦了鼻子上的汗。
魏琳心里不禁噗嗤一乐。
“姑娘,好身手啊。”他在她身旁低语。
叶子先是一愣,再次看了眼魏琳,微黑的面容泛着金属光泽,清亮的双眼没有一丝丽香居里看客的下流。
她本能扶了扶头上的包头巾,低头浅浅一笑,伸手拿起扔在地上的遮阳帽,抬脚便走。
魏琳知她心生欢喜,自己也意犹未尽,便在她身后喊,“小弟,大哥请你一起吃个茶。”他担心邀酒会立刻被对方回绝。
仆从阿旺,吃惊地看向主人,嘀咕,“老夫人还在等着将军。”
声音不大,三个人都能听到。
走出去的叶子,头也不回,高举双手,冲半空中一抱拳。“谢了!”
看到叶子雪白的手腕子上,还残留着方才抬车时压出来的深粉色,魏琳的心,莫名一酥。
他看到最多的女人,多是在他面前束紧腰身、扭着肩膀或者屁股,尽力让裙摆的褶皱晃动撩人。而此时这个难辨雌雄的女人,清瘦的背影显示着她的孤傲、在魏琳看来是寂寞,面对着他的邀约,回绝地如此眼前一亮。
他也常看到女人回绝自己的。
“呦,将军好坏啦,奴家还没有想明白的。”
“魏大人好直接哦,妾身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魏琳曾经有一房正妻、两个小妾,不过正妻生下女儿魏娟之后便死了,后面两个小妾因为他经常不在家,一个跟着别人跑了,一个被母亲赶走了,估计也是不干净。
所以,刚刚增援北方战事、得胜而回的魏琳,此刻成了东滨城里炙手可热的男人,官媒可以说是川流不息、踏破门槛的殷勤。
他也正是不胜其扰才跑去极乐汤洗浴,结果那里的侍女们,临出门突然认出了他,一路追出来搭讪献媚,求他明日再来。
走出去不远,魏琳收了应酬的笑意,对着身边的阿旺哼了一声。
“让我天天来洗热浴,我会不会流鼻血啊?”
“大人,极乐汤的女人是不会让男人上面流血的。”
魏琳听懂了,斜瞪他一眼。“大白天的就这么胡说,当心我抽你。”
“大人,大人,你别恼,一会儿怎么回老夫人,你自己先想想好。”阿旺偷笑着,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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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个子老板大声喊着东滨方言,示意看热闹的人都赶紧散去,喊声让望着叶子离去的魏琳,觉得聒噪,一边低头笑着,一边接过阿旺从地上捡起的马鞭。
魏琳的马,秋鸣,很听话。他刚骑上去,秋鸣就放开蹄子,朝家的方向,快速跑去。
但是,魏琳还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里的兵营,在那里的军械库、火药仓来回转几个来回,一直挨时间到了夕食,快吃晚饭了才回去。只有边上跟随的阿旺明白,他这魏琳将军突然巡视营房的目的,只竭力板着脸、不笑出来了。
因为,晚饭桌上,魏老夫人必然为了健康,而不会唠叨独生儿子魏琳的婚配之事,而吃过饭后魏琳更可以已疲乏为由,缩回自己的卧房,如果再有老妈妈跟进来想盘问什么,他便开始脱外衣、然后直接躺倒了睡觉,来打发她们。
这一晚也一样,只是躺在床上的魏琳,寂寞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着叶子的面容和背影,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名字都没问就让她走了。
那个日光下的白皙,让他,忘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