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丰,思前想后,明白了神丸号的起火、爆炸和被击沉的时间顺序,便让左之瑛快马先回东滨城,明面上调查王毅当日开炮之事,其实是要其详查那些跳海自救的可能的幸存者;另外一条路,更关键,就是要派人暗中细查军中火药库的进出档,尤其是最靠近海防、炮台和港口的东滨城!
王毅的手书里,明确了,是看到神丸号在海上突然冒起浓烟、然后是调转方向返航。这样只能分析,神丸号当时还不知道内部的严重程度,包括路过的其他商船,都以为只是单纯的走水,进而当时在甲板附近的船长,第一时间,便是想返航寻求帮助。
这样做,神丸号的船长,没有错。
但是,最后击沉了神丸号的王毅,也没有错!
王毅写得明白,他最后下令开炮的原因,主要是,神丸号非但没有发出进港信号,更是完全没有减速进港的迹象。
几个人在左凌丰的白色大军帐里,反复阅读了王毅王大人的手书之后,一致认为,被击沉之前的神丸号上,应该是船长完全失去了船体的掌控,而完全处在爆炸和大火的慌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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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是如此。
发现爆炸之后,眼见事情即将败露,那三个偷运火药的人趁乱、杀了船长,夺了神丸号的控制。
但是他们不知道,当时发现冒浓烟,船长没有听到爆炸声,以为是舱体失火,为了让神丸号立刻转向、靠岸求助,他下令快速沉锚。
巨大的锚碇冲入海床,拉住巨大的船身之后,船长立刻让桨手们开始转向。这样做,能接住一部分惯性而让船体快速转向,但是,船长也没有料到后来的大爆炸之后,大火窜上了桅杆,转向的巨大力度撑足了风帆,开始着火。
吃水很深的神丸号,在开始其实没有大量的舱体进水,因此在船长被杀之后,船速很难立刻减下来,反而拖着大锚碇在海床上,一路斜斜地冲着王毅的炮台去了。
其实,王毅如果不开炮,估计神丸号也能停下来;因此那三个偷运火药的人,没有立刻发出进港请求,因为他们混乱中看到,神丸号抛锚了。三个做贼心虚的人,刚刚杀了船长,笃定地想着等船停了,再发信号也来得及。——他们头碰头地“对词”,着急掩饰、找借口搪塞,船长是因何,“跳海自杀”的!
随后,船长的贴身侍卫们,拿着刀、走了过来——他们三个人,自我暴露了——根本不会出现在甲板上的“下等舱夫”,非但立在甲板上不救火忙碌,反而鬼祟一团、东瞧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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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琳和先行回去的左之瑛,带着左凌丰的口令,需要尽快查出,神丸号爆炸的原因;尽管几个人最后推测,可能是神丸号上有人自己私运火药上船,颠簸出港之后,发生意外,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神丸号会突然先爆炸。
左凌丰问过曾经在神丸号上呆过两个月的叶子,神丸号上大概的样子和船员人数。
叶子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只是说,记忆中很大、经常摇晃地很厉害,是大船。她几乎不曾见过海面和阳光,一直在下层舱房里。舱房里面装什么的都有,很多楼梯能走上走下的。
叶子想到,自己曾经天天算计让神丸号被击沉,如今果然被击成碎片、沉入海底了,心里反而不是很好受。她心里默默对着母亲和弟弟念叨,“我难道是个魔女吗?果然能让天天的诅咒,变成现实!”
左凌丰要叶子说出当年的那六个作恶的船夫的名字,说,如果安排的人手在岸边搜到活口,他会告诉她。
“大人,不必了。”叶子轻轻地说,“我都忘记了。”
左凌丰说:“你真的心里放下了?”
“善恶有报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叶子说完,自己低头,蹙起眉头、控制着面容。
左凌丰愣着看向眼前的叶子,一时半刻还没想好如何安慰她,又不敢提及她在宿州城里被欺辱的事情,反倒是叶子,担心他误会,就加了一句,“如果我心里的恶念少一些,那孩子,不会好好的,就那么掉了。”
“真的,果报不是没有到来,只是到来的时候,而全然不止。”叶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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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琳得知海防有变,立刻反复琢磨左凌丰临走时的忠告,不几日竟然在官道上遇到了阿信。
因为魏府的孩子们被几个军丁模样人强行带走,听口音有不像东滨城里的人,魏老夫人一时间担心孩子安慰,便答应不去报官。
对方只说,等事情办完了,左大人自然会带着孩子回来。
听到这里,魏府的人,都以为是左之瑛派人来接孩子们,心里略略有些放下。有一个瞬间,魏老夫人甚至认为,是魏府不安全,所以左之瑛要接走孩子!
但是,孩子被带上马车之后,军丁一把推开想跟着上车的婢女,喜儿,魏老夫人立刻觉得不对,大喊一声,“站住”,便一把拉住车架。
车厢里,却递出来一封信,一个军士严厉地说,“放手!”
魏老夫人担忧的接了信、松了手,看完,她几乎昏厥。
信,她本以为是左之瑛或者魏琳留下的,谁知道里面竟然写着:如果发现有人尾随,便砍断孩子手脚。
等她一夜未眠之后,反应过来,孩子的事情,必然和魏琳北上去宿州城,有关。于是,她叫来阿信,告诉了他,实情。
阿信听完,立刻一脸惊慌,他明白,魏老夫人是让自己一路北上,看看小姐、少爷是不是被带去了宿州城。
魏老夫人安慰他,“你穿上小琳子的官服,带着我的手书和我的印信,走官道、放心行事。”
“老夫人?!不是不让……”阿信意外于魏老夫人的果决语气。
“现在是临战时期,真有人盘问,你就说家中出了变故、只好拿着家中老夫人的印信,赶着去给左都督大人送信。”
阿信点头说,明白了。
“你别怕!昨天,那群歹人来府里纠缠,你正好不在,就算真和他们打了照面,他们也不认识的!”魏老夫人盯着阿信,继续说,“只一条,除了方才我说的那几个人和车马制式,千万不可让孩子、魏府、都督府的任何人,看到你,任何人,你懂吗!”
“老夫人,我懂。”阿信明白,魏老夫人将孩子们的性命,都交给了自己。“如果遇到了将军和夫人,我也躲着吗?”
“当众遇到,便假装不认识!”魏老夫人严格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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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魏琳看到阿信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官道上走的时候,他先是吃惊,然后让柏青青在原地等他,自己上前叫住了阿信。
阿信,见前后没人,便大概说了。
他跟到了兴县便跟丢了,因为马车丢在驿站,孩子们却不见了,阿信恐慌地不敢立刻跑出来追,然后只好沿着去宿州城的方向,继续赶路,后来在驿站打听,说是有几个男人、抱着两个孩子,一路朝宿州城飞跑。
阿信想想,应该就是魏娟和魏无恙,便换下官服、上马走了商道去宿州城。
他自然不敢进城,而且远远就看到城外的大营盘,到处是军丁;
他也不敢进了军营找魏琳和左之瑛,眼见身上的盘缠快不够了,只好又穿了官服、走官道,先赶回东滨城,给魏老夫人送信。
听完阿信的讲述,魏琳心里更加着急返回东滨城。
他让阿信直接掉头、去宿州城外的军营里,找守卫小嘉。
“其他人都别惊动,让小嘉带你进大营,找到叶子夫人。孩子应该在她那里!”魏琳说,“等孩子好转些,你跟着阿旺一起带着孩子,返回东滨城。我跑得比你快,家里,我送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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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琳,立刻加快了速度,他以为自己能赶上妻子,左之瑛,谁知道,却在幕七县赶上了顾萍带领的大军。
他不认识顾萍,完全是听了左凌丰的安排,知道他必然能追上顾萍的大军,并告诉顾萍,宿州城守城大将军伍集已经自杀谢罪,左都督须等到钦差到达再做返回的打算,让他先配合王毅。
应该是顾萍的面容姣好,魏琳看着对方又比自己大七、八岁的样子,便又恳切地嘱咐了几句,让顾萍注意后方,自己的家丁阿旺、阿信会带着一小队人马,护送两个孩子,往这里赶过来,让顾萍照应一下。
顾萍让魏琳放心,并说,左之瑛临走说,自己计划在小胥城里修正一日。如果后面有人找她,就去那里的医馆找她。
匆匆告别顾萍,魏琳和柏青青一前一后,急速上了官道,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