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尧瞬间懵了,天旋地转,眼前漆黑,惯性使她身体斜了过去,脑中仅存的一点意识令她担心,不知自己会摔在哪里,是不是很疼。零点一秒之后,她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罗茗一把揽住蒋尧,怒不可遏,低吼道:“你疯了?”
李家同也双眼冒火,猛扑向林亦森,被其他人挡在前面,使劲儿劝着,加以阻拦。
蒋尧被慢慢安放在沙发上,终于清醒过来,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仿佛肿出一座小山,她碰碰嘴角,手指染上点鲜血。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被人扇了耳光。
林亦森并无半点愧疚之意,他推开愤怒的罗茗和李家同,冲着蒋尧说道:“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你是芙蓉苑的人,会这么好心替我证明清白吗?收起你们那套假惺惺的伪善吧!”说着又看向李绍达。
李绍达气得微微颤抖,一拍桌子:“都闹够了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家异刚被送回家,还不知情况如何。家同,带上蒋尧,我们走!”
“这就想走?”林亦森嗤笑,“事还没说清楚,李老爷怕什么?”
“哼!我有什么可怕的!”李绍达面朝门口,停住脚步,“要说便快说,我没有时间陪你在此消磨。”
罗茗先按下愤怒,整整衣装,扬起两根手指:“带进来。”
话毕,两个老千便被押了进来,他们低垂着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气。
尤县长满腹狐疑:“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茗按按腰带,把枪抻了出来,握在手里把玩,走到假的庆王爷跟前,用枪拍拍他的脸:“是你说还是我说?”
庆王爷全身早已被汗水打湿,咽喉发干,咽下口水,不敢吱声。
“那就我说吧,”罗茗踱步到大厅正中,“他们根本不是庆王爷和格格,就是一对冒充他人行骗的江湖老千,关系嘛,更不是什么父女,而是老夫少妻。这次来江城,就是假借投资之名骗取钱财,待金子到手,便携款潜逃。我本来预备出城办事,正巧发现二人形迹可疑,抓了细审,才知其中原委。”他指指身后,“还缴获了一箱金条。”
“一箱金条?”林亦森嘴角爬上笑纹,“我和李老爷的,怎么也得是两箱啊!说,是不是你们还有藏匿?”
“没有,真的没有了,”庆王爷慌张辩解着,“我本来也以为可骗两箱,但打开之后,只有林老板那一箱是金条,李老爷的压根就是土块儿,我动都没动过。”
“是啊是啊,我们不敢扯谎。”假泽尔也加上一句。
林亦森别有深意的看着李绍达:“李老爷,不解释一下么?”
“不错,我的确没带金条,那是因为我早就对他们两个有所怀疑,没弄清真相之前,我不可能冒险。”
尤县长胖胖的圆脸涨得发紫,往前轱辘了两步:“李绍达,知情不报,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想看着我在政界出丑么?”他又将怒火喷向贾族老,“你老到连自己的外甥也认不出了么?说,是不是同伙?”
贾族老一腔冤屈化成两行老泪,身体像香肠一样软塌塌的挂在沙发上:“冤枉啊!我们只是隔着几层的远房亲戚,根本没见过面,别说是外甥,就是我那当了侧福晋的表妹站在面前,我也认不得了。我全家都在江城过日子,怎会干出帮着外人骗钱的勾当。”
贾族老说的情真意切,尤县长便信了八九分,他冲罗茗点点头:“这次多亏了罗军长,容后再谢,现在烦请罗军长把犯人交给唐朝阳,由他跟进。小米,去告诉唐署长让他带人过来交接。”
“不用叫了,”唐朝阳迈着大步走进厅里,“县长,我已经到了。”他后面跟着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子。
尤县长头痛欲裂:“这又是谁啊?”
唐朝阳行了个礼,说道:“属下接到线报,说有人被囚于城边的破庙里,于是立刻带人解救,这个女子便是被困的人质。她…她是萨克达泽尔。”
“还真有萨什么什么泽尔这个人?那庆王爷呢?也有真人?”
泽尔格格并不怯场,上前一步:“庆王爷是我玛法,后来阿玛袭了位,不过他们都过世了,我来江城本想投奔舅爷爷。两个老千是我半路遇到的陌生人,一路同行,言语渐深便生出信任,谁知一进城,他俩就恶相毕露,把我困在破庙里,用我的身份行不义之举。”
“真相终于大白了,”尤县长不胜其烦,扶了扶要爆炸的脑袋,“无关的人都散了吧,今天已经够热闹的了。李老爷,这次的事我当你思虑不周,其他的就不要提了,至于后面,就看你会不会考虑了。朝阳,带上人犯,回署里继续详查。另外,这箱金条属于骗款,是本案的有利证据,一并带回去。”
林亦森心中有数,金条做证据是假,想独吞是真,带回去了还会吐出来么?他难道能追到办公室去要吗?
就在众人即将散去之时,真泽尔忽然跑到假泽尔身边,飞快的抽出她腰间的鞭子,在两人身上抽打起来。唐朝阳和一队警察上前阻拦,奈何鞭子力道甚猛,他们又不敢开枪,一时间,谁都没有办法靠前。此时,罗茗越过沙发,跳将过去,拽住泽尔胳膊。她用力闪开,向躲到他人身后的两人追去,一个箭步踏上方桌,翻身跃起,腾空回旋,稳稳的落在假泽尔面前,轻咬着发白的嘴唇,目光如剑,右手挥起短鞭,假泽尔吓得钉在地面,紧闭双眼。
啪的一声,鞭子尾端并没抽在骗子身上,而是被握在了罗茗手中,两人牵在鞭子两端,相视而站,僵持不下。
“够了,他们自有国法处置,犯不上你在这儿动用私刑。”罗茗义正言辞。
泽尔向后拔着鞭子,见纹丝不动,愤怒喷涌而出:“你帮着他们?”
“呵呵…”罗茗轻笑两声,并不回答,转头对唐朝阳说道,“唐署长,麻烦你带人离开。”
唐朝阳点头,带人行至门口,却被大批记者顶了回来。闪光灯一路冒进,闪瞎人眼。
“县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给我们讲讲吧,都在这里,肯定有大事发生。”
“听说这次投资的是两个骗子,具体是怎样的?”
众记者你一言我一语,问题像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尤县长毫无准备,一时呆立无语,尴尬至极,平时面对媒体的讲稿都是小米提前写好,反复斟酌背诵的,现在可如何回答?答错了,自己后半辈子的政治道路就再无晋升可能了。
“大家不急问,县长刚刚处理了很多事,应该让他歇一歇的。”林亦森站到闪光灯前。
“是林老板,您说的对,县长先休息下,您给我们说说吧!”
林亦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带着微笑说道:“这两个老千冒充王爷和格格行骗,我和李老爷都险些上当,幸亏县长明察秋毫,早早识破了骗子的奸计,今天的竞标会原是做局,就为引他们自投罗网。县长早已让罗军长帮忙逮捕人犯,又安排唐署长解救人质,一系列计策,谋划得宜,安排得当。”
“哦,哇…”众人惊叹,纷纷向县长投去崇敬的目光。县长大喜。
林亦森走到证据旁边,单手覆在金条箱子上,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尤县长还帮我追回了被骗的钱财,立刻还给了我,我几番酬谢,均被铁面驳回,廉政公允,不贪百姓一丝一毫,实乃再世青天,值得歌颂。如此好官,你们必得好好写文章赞扬宣传啊!”他面对尤县长,“县长,我说的对么?”
“啊…没错没错,林老板讲的皆属事实,”尤县长暗憋暗气,面上犹自和煦,他抚摸着箱子,极其不舍的推过去,“你这就全部拿回去,点点可有遗漏?”
“没有没有,您出手,我一定放心,大家多给县长拍些照片,威武一点,亲切一点啊!”
林亦森坏笑着将金条箱子抱到怀里。
尤县长只得配合着拍照,一通假笑之后,他愤愤的转过身,面无表情,拂袖而去,边走边切齿:林亦森,这个亏我一定会从你身上吃回来!老爷我准备好獠牙,你给我等着!
竞标会落幕,全体皆散。李家人焦急难安,急于往回赶,想知道已被送回府邸的李家异有无大碍。李绍达阴云聚顶,闷声不响,本想借今天扳倒林亦森,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反倒在尤县长那儿落了把柄,开罪了不少人,儿子现在亦生死未卜。
“我送你回去?”罗茗拉住蒋尧。
“不用了,”蒋尧遮着红肿的左脸,努努嘴,“你还是先安顿好泽尔格格吧!”
泽尔虽为落魄格格,但儿女义气不减,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亮声道:“这位姑娘,有人打过你?”说着提起鞭子,昂着头,“我最恨打女人的人,你告诉我是谁,我为你报仇!”
罗茗翻个白眼,不置可否,面前两个姑娘,一文一武,都不是善茬儿,看林亦森如何应对吧!
蒋尧失笑,走到林亦森面前,福一福身:“林老板真是多谋善断、算无遗策啊,佩服佩服!于公,让尤县长吃了暗亏,有口难言;于私,让李老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假意入局,虚张声势,全都在你算计之中,果然精妙。”蒋尧鼓起掌来,“以后谁要说你年纪尚轻,不堪族长之位,我都不答应。关键时刻也绝不怜香惜玉,还能动手打女人,”她指指自己的脸,“这个…我记着了。”
“是他?”泽尔扬扬下巴。
蒋尧按下泽尔手中的鞭子,意味深长的说:“多谢格格义心,仇…我自己会报。”说罢眼神冰冷的射向林亦森。
终于回到家中正厅,林亦森将箱子交给木林,转而对罗茗说道:“一言不发的跟我到家,有话就说吧。”
罗茗没有出声,一记重拳挥到林亦森脸上,他踉跄几步,险些撞上桌子,刚抬起头,另一边亦吃上一拳,口鼻霎时迸出鲜血,还未站稳,迎面又是重重一拳,眉峰开裂,血滴而下。他喘着粗气向后退去,右手撑到桌子才停了下来,自始至终,不曾还手。
“痛快了么?”林亦森气喘吁吁,并未动怒,像是早等着接受一顿暴打,让罗茗出气。
罗茗抹了一把嘴,甩甩因出拳而疼痛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手背上凸起的骨头处都已破皮:“林亦森,你他妈真不是个男人,冲个女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林亦森用舌头顶顶嘴里的伤口,吐出一些余血:“你以为我是因为她帮着李家异羞辱我才动手的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是为何?”
“知不知道蒋尧当时正在说什么?她想力证我的清白,口口声声要帮我去查李绍达的账,如果不加以阻止,任由她说下去,那个老狐狸一定会认为她已经背叛李家,与我站在一边。你也看到了,老狐狸没有道德和底线,他甚至连做人最起码的良心和人性都没有,我不狠下心来一巴掌打过去,李绍达恨上蒋尧,她在李家就危险了。”
罗茗如梦方醒,擦擦手掌,立刻赔笑:“是这样啊!你不早说,我哪有你那些弯弯绕绕,打得重了,哎呀,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人…”他关切的伸手想擦去林亦森脸上的血迹。
“滚!”林亦森拍打掉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恶心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动手打了蒋尧,这几拳算是我赔给她的,你回头记得和她说啊!”
“没问题!”罗茗哈哈笑着,“你知不知道,蒋尧怕你被骗,所以提前让我等在出城的路上,说也许会有收获,这才帮你追回了金条。”
“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惧怕李绍达这个人?”
“因为他轻易就看穿了老千的骗局?”
林亦森摇摇头。
“因为他利用县长设局加害于你?”
林亦森又摇摇头。
罗茗不明就里,渐渐急躁:“那是为何,你快说吧。”
“因为…他为了陷害我,竟然给亲生儿子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