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十年前,来自各地的八个流浪孤儿,阴差阳错的被师傅收养,开始过上了引人入局骗人钱财的老千生活,我们便是一个完整的千门八将组合。”
“我知道我知道,正提反脱,风火除谣,是乃千门八将,还有句话说得好: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你别打岔,听虎叔细说。”
“蒋尧说得没错,李绍达便是最终戴上那条金腰带的胜利者……”
师傅坐于上首,四下放眼看去,正将——玉鹤,提将——玉乔,反将——玉斐,脱将——玉叠,风将——玉灿,火将——玉虎,除将——玉彬,谣将——玉宛,八个人站成一排,立于面前。
师傅沉下脸,胡子低垂,手拿戒尺:“玉乔玉虎,你们俩站出来,知道做老千的大忌是什么么?”
两人背上一抖,玉乔颤着声音答:“善心。”
“是没用的善心,你那一点儿不忍会致同伴于死地,你以为一个人暴露了其他人会没事吗?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伸出手来。”
两人伸出左手,手心向上,承接了来自师傅的五下戒尺,这五下打得狠决,手掌立马通红肿胀,可见师傅是生了大气了。两人站回队里,玉鹤将玉乔的手抓到身后,替她轻轻揉了揉。
“这次我和玉鹤扮江湖大夫进庆王府假意看病的局就做到这儿,不能再继续了,”师傅略顿了顿,“收拾收拾,两日后上路,我们去海城。”
“为什么啊?”玉宛极不情愿,“京城热闹繁华,我不想走。”
“好啊,”师傅将戒尺扔到桌上,“那就等事发,王爷发怒拿人,你一个人替我们蹲大狱好了。”
玉宛默不作声,偷眼瞟了瞟玉乔,甚为不满。
“都下去收拾吧!”
八人散开,开始打点行装。
两日后,大家如时踏上了去往海城的路途。一行人乔装成普通农户,兄弟妯娌,倒也安稳。奈何山高路远,行至半途,师傅不幸染上了恶疾,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玉虎提议大家停下,找个妥帖的地方为师傅好好治病。但除了玉乔,其他人皆不同意,怕夜长梦多,万一被王府的人追上来就得不偿失了。争执中,师傅病入膏肓不治身亡,几人草草掩埋了事,继续上路。不足一月就来到了海城。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风景优美,气候宜人,非常适合居住。
安顿下来,几人开始商议。
“是不是该找个新目标了?路上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咱们这么多人,不能干等着挨饿啊!”玉宛用手帕扇着风,捂上鼻子,厌恶的环视房间。
“不如拿剩下的钱做点小生意。”玉乔提议道。
“别开玩笑了,”玉彬不同意,“这点钱光吃饭都拣不到好的,还生意?再说了,咱们除了骗人还会什么。”
玉虎往椅背上一靠:“师傅已经不在了,骗人的事情也不能干一辈子,或者咱们再合起来做一次,挣够了钱,各过各的生活去。”
“虎子说的有道理,”玉鹤果断应允,“干一票大的,大家拿上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说得容易,干什么呢?以前都是师傅找目标。”玉斐挠挠头。
玉叠踹了他一脚:“没出息的样子,没了师傅还不开锅了?这不是还有大师哥嘛,让他来主持大局,我们跟着。”
玉鹤笑意盈盈,俊俏的面庞浮上红光:“大局我来定,消息还得靠玉灿,先让他去收收风,找个靠谱的目标,咱们好好做一场千局。”
“没问题,交给我了,你们暂且歇着,等我的好消息吧!”玉灿拍着胸脯保证。
不愧是以探消息为生的风将,这收风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只五日工夫,玉灿便打探出来海城响当当的布庄老板袁其笑,他有一个独女叫袁玫,已经十八岁了,尚未婚配。
“师兄,这单生意不错吧?袁小姐漂亮大方,聪明伶俐,骗感情的局最适合你。”玉灿巧舌生花。
玉鹤点上一支烟,吸了吸:“她漂不漂亮我不关心,重要的是钱有多少。”
“我找来的还会有错?那可是海城最大的布庄,钱肯定少不了。”
“听上去有的搞。”
玉乔心下一紧,柳眉轻垂:“一定要骗感情么?”
玉鹤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吃什么飞醋,都是假的,等我把布庄吃掉,钱一到手,咱们就远走高飞。”
玉宛稍不耐烦:“说吧,咱们怎么做?”
“我先找机会接近袁玫,咱们这般……那般……”
几人商议了整个下午,粗粗定下一计,其余突发情况见机行事,大家各司其职,着手摆局。
七日后,袁玫出门买药,刚从市集中的药铺出来,钱包还未收稳,就被一个猛然冲出的男人抢了去,那人戴着大檐灰帽,遮着脸,很快消失在街市尽头。袁玫来不及呼叫,拔腿便往前面追去,还未跑出几步就直直撞上一个路过的女子,女子不敌冲撞,应声摔倒在地。
“哎呀,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抢了我的钱,你没事吧?能起得来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袁玫感到抱歉,一口气问出许多。
女子坐在地上呼吸急促,似是非常难受,她抬手摇了摇,表示不用看大夫。
“真的没事?”袁玫仍不放心。
“不用,我本就体弱,缓缓就行。”
“对不起啊!”
这时跑过来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将钱包递过来,憨声说道:“这可是小姐的钱包?我看见有人抢了你,追上去夺了回来,只是…人没抓住。”
袁玫大喜过望:“呀!就是我的,太感谢了。”
“没事没事,这位姑娘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啊?”
“对了,”袁玫说道,“这位大哥你若没事可否同我一起把这位姑娘送回家啊,她身体不好,我不太放心。”她转而问女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叫董玉乔,家在后街。”女子轻声作答,“麻烦你们了,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袁玫。”
“叫我虎子行了,我也住的不远。”仗义男答道。他跟在两位姑娘身后,向藏在拐角处的玉斐微微点头,玉斐领会其意,知初步计划已成,他压低灰色的帽檐转身而去。
进入家门,玉乔邀两人坐下,倒了茶水奉上,身上已恢复力气,笑道:“若不是你们送我回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袁玫忙道:“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我把你撞倒的。”
门忽地打开,进来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他温文白净,仿佛玉雕般英俊。袁玫看得心里发慌,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面上不禁绯红,一见倾心。
玉乔忙站起身介绍道:“这是我大哥董玉鹤,我们刚来海城不久,他略通医术,帮人医病救伤。”
玉鹤略一点头,眼角挂上笑意,礼貌的扫视着屋内两人,到袁玫时与之对视,只这一眼,她便快速垂下眸子,溢出羞赧之色。玉鹤最擅揣摩女人心,他知道这个表情一出,自己已成功了大半。
玉乔看出端倪,不动声色道:“姐姐,刚看你买了药,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爹,他有心悸的毛病,需常年服药,”袁玫做着解释。
“那不如让我哥去瞧瞧,我自小体弱,这几年由他调理才慢慢好些。他虽不是什么名医,可也算见多识广,这些年我俩走南闯北,医过不少难症,即使不能治愈,多个人看看也是好的。”
“这…再好不过了。”袁玫心中欢喜,不好意思的望向玉鹤,“只是不知董大哥方不方便。”
“医者仁心,我尽量试试。”玉鹤微笑颔首。
虎子应时而问:“我娘身体亦有旧疾,先生能否屈尊去给看看,不过,我钱不多。”
玉鹤上前按住玉虎掏钱的手,说道:“不必了,我一会儿就随你去家里,治不治得好都分文不取,你大可安心。”
玉虎感激不已。
袁玫看在眼里,更添几分爱慕。
就这样,每隔几日玉鹤便去袁家给袁老爷看病,他毕竟学过些医术,装腔作势的说点医学术语,开几副无伤大雅的温补之药,不知是袁老爷最近心情好还是老天都帮衬着他,心悸病竟很长时间没犯了。与此同时,玉鹤也对袁玫展开温柔攻势,知她喜欢什么便买什么,知她想玩什么便带她去玩,总之,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极尽深情浪漫之能事。由此可见,男人太完美,亦不能全信。
对于从小锦衣玉食不谙世事的袁小姐来说,这就是从天而降的理想丈夫,她已笃定,此生非君不嫁。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此时袁老爷看出眉目,出来作妖了:你帮我治病可以,给你钱银酬谢也不要紧,但打我女儿主意就不行了,这么大的家业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就能弄去的!且不说这段爱情你有多少成分是冲钱而来,就算是真心实意的对小女,也要看你究竟有没有能力撑起布庄生意,否则你就是十个潘安之貌也不行,我宁可打断女儿的腿,也绝不松口。
袁玫可不听那套,从小温顺的人一旦叛逆起来谁都拉不住,玉鹤越是通情达理的理解袁老爷苦心,袁玫越是气他恼他,认为父亲顽固不化,与他离心。袁老爷无奈,难道真不要女儿了么?那可是从小被他视为掌上珠的宝贝,他暂且同意,开始私下里调查。
袁老爷使人跟着玉鹤,见他除了四处医病之外,最常做的就是去教堂找神父祷告。他亲自去教堂央告神父,希望看在自己对女儿一片疼爱之心上能帮帮他,让他躲在里面听听玉鹤的忏悔祷告之词,神父慈悲之心,欣然应允。
不日,玉鹤又来教堂,他跪在忏悔室里,虔诚祷告:“我不是个好人,不该对袁玫有所图谋。”
袁老爷心惊肉跳,屏气敛息,心想果然有鬼,这下还不揭穿你。
他继续说:“可我实在用情至深,一日不见她便无法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放弃,即使没有钱即使困难重重,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都愿意。我会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开心幸福,希望袁老爷身体健康,最终能同意我们的婚事。主啊!我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太不切实际了,我只是一个小大夫,凭什么娶到这么好的女子,终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不管怎样,我会时常来为他们祝祷。”
袁老爷有些怔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怎能凭几句祷告就轻易相信!他从后门退出忏悔室。
“怎么样,现在可放心了?”神父展开慈爱的笑容。
“听着还行,但……”
“袁老爷还是担心?”
“是,”袁老爷紧张依旧,“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想过两日差人去京城打探打探,听说他们是从京城来的,那边总归会有熟人。”
“您思虑周全,令爱有您这个父亲确是福气。”神父赞不绝口。
“谢谢您,我回去准备了。”袁老爷说完便告辞了。
神父走到还在祷告的玉鹤面前,扯起一丝笑容:“都走了,还装什么?”
玉鹤闭目诡笑:“真是感人,我自己都差点声泪俱下了。”他睁开双眼,“真的神父呢?”
“他已经被我…”玉彬做了一个从脖子割喉的动作,“放心,一切处理妥当,你就安心等着成亲吧。对了,他还说要派人去京城查探,咱们怎么安排?”
玉鹤眼里飘过刀影,狠狠的说:“让他去查,无论查来什么,我都有办法让他一个字都不信。”
派去京城的人两个月后才回,这期间,玉鹤一如既往的对袁玫深情款款,无事时便去教堂祝祷一番,袁老爷又去听过几次,每次都是望好的善良之语,他不禁一次次生出好感,倚重之意渐深。要说玉鹤确实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不仅让女人为之神魂颠倒,就连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一致赞赏有加,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不外如是。
那人终于回来了,他叫青风,是袁家的心腹。一回来便直入李老爷房间:“老爷,我在京城打听到一些情况,但不知真名,实情怎么样也不敢断言。”
“什么情况?”
“京城之前有伙人专门干骗人的勾当,曾经还有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进王府行医,看了很久骗了许多钱也不见病好,后来直接找不见人了,经人描述,那年轻男子的相貌特征与董玉鹤极为相像,王府派人追了好久,也没再见到这几个人。”
“实在蹊跷,”袁老爷捻着胡须,“你说会是他么?”
“小的实在不知,”青风思考一阵,“但防患于未然啊,哪怕有一丁点可疑也不能让小姐冒这个险,错了就是一辈子啊。”
“你说得对,”袁老爷恍然大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门亲事容后再说。这样,你拿上十根金条送给董玉鹤,就说我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碍于情面不想报官,让他拿上金条赶紧走人,否则绝不轻饶,你看他怎样选择。”
“老爷英明!”青风退出房间,到柜上支了十根金条,叠好放在包里,出门去往玉鹤住处。
玉叠轻功了得,他早已跟踪青风来到袁家,躲在房上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回去后对玉鹤一五一十的详述出来,半字不落。
“可有应对之策?”玉虎着急。
玉鹤哼笑出声,轻蔑说道:“十根金条就想打发我?我就陪你和你女儿好好玩儿玩儿,不把你搞得一败涂地家破人亡我就白进千门一场了。”
他悄声布置了一番,众人连连点头,接着说道:“各就各位,重头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