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被带回军部,司令对游街结果非常满意,没想到不到半天就有知情人出来举报。
“你说你见过他俩?”司令坐在审讯室里冲对面发问。
证人毫不犹豫:“见过。”
“接着说。”
“我是做小吃生意的,经常在晚上走街串巷,那天生意不好,就想着去几个大户人家门外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赚点儿。走到尤县长城西的家门口时,正看见那两个人从里面出来,神色非常慌张。”
“天那么黑,你怎么就能准确认出是他俩?”
“这您有所不知了,”证人嘻嘻笑着,“我们做小生意的最擅长看人,哪个是生脸,哪个是熟客,一瞧便知,认人难不住我。”
司令一拍桌子:“满口胡言!尤县长家明明住在城东,哪里来的城西,陷害县长你可知是什么罪过?”
证人哆嗦两下大呼冤枉:“您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污蔑县长啊!城东是他老婆家,城西是他的外宅,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全江城几乎都知道。”
“量你也不敢撒谎,”司令挺直腰板,威严道,“你先等着,一会儿直接对质。”
罗茗带人很快包围了四方大楼,尤县长被堵在办公室,他甚少让情绪外露,现在却不禁大发雷霆:“罗军长,过分了吧!抓人抓到我这儿来了?”
罗茗并不理他,抬眼四处看着,用手扫了扫桌面,凑近一瞧,果然一尘不染,然后才慢慢转身:“我也是公事公办,有证人指认您和土匪有来往,为了您的清白,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胡闹!”
“来人,请尤县长!”罗茗大喝一声,手下几人便拥上来架住尤炳道,不由分说将他带出门外,任他怎么叫嚷,众人全当听不见,小米不敢阻拦,贴在墙边让出通道。
尤县长像个肥胖的水母,一阵阵向上跃起,叫骂之声不绝于耳,罗茗从容淡定,仿佛根本听不见,走下楼直接把他塞进车里,上了车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从角落里捡起块抹布一样的布条,狠狠堵住水母的嘴,水母瞪大双眼,奈何再也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声。
一路开回军部,陈司令早已等在办公室,之所以不在审讯室,是因为他还不确定,觉得万一事有偏差总得留出日后相见的余地,虽然他根本不把尤炳道放在眼里。
司令见到被堵嘴捆手的尤炳道时,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憋了好久才忍下笑意,微微瞪了罗茗一眼,心想你小子还真不客气,一点儿后路都不给我留!他佯装生气,边责备罗茗边上前替县长松绑:“这混小子,平日里打仗训兵习惯了,也不分青红皂白,您可得担待。”
尤炳道吐着嘴里的抹布残渣,干呕了好几声,他从没像现在这般生气,怒喝道:“陈司令,我怎么说也是江城父母官,你们欺人太甚了吧!”
陈司令抬腿踹了罗茗一脚:“还不快给尤县长赔不是。”
“我也是没办法,”罗茗绕到尤炳道面前,“不这样您能安安静静跟我来吗?”
“你还说?”司令又踹上一脚,顺手将县长让到沙发旁,“快坐快坐,别跟他一般见识,赶紧上茶。”
罗茗暗笑上茶干嘛?是因为被塞了臭抹布需要漱漱口么?司令就是司令,这招先礼后兵什么时候都好用。尤炳道,等一会儿证据坐实了,你就知道相比之下我刚才的举动有多温柔了。
司令给县长让了一支烟,县长抬手挡掉,显然还在生气。
“尤县长,我就不客套了,咱们聊聊正事儿吧!”司令独自点上烟,脸渐渐沉下来,“想必您也听说抓到了几个土匪,秃鹰寨此次劫了军部一批货。”
“与我何干?”
“有人指认曾亲眼看见其中两个从你家里出来。”
“荒谬!无耻!栽赃陷害!”尤县长气得双手发抖。
“带人!”司令扬起手。
不一会儿,证人唯唯诺诺跟进门来,还未站稳便说道:“就是尤县长,我亲眼看见土匪从他外宅偷偷出来。”虽这般指认,声音却明显弱了下去,渐渐灭在嗓子眼儿里。
尤县长冲过去抓住证人衣领,一把将他抬起来:“胡说八道!你领了谁的好处在这儿陷害我?说!”
司令用眼神吩咐罗茗分开两人,说道:“别动怒嘛,有话好好说,其实我也不信,县长在江城剿匪多年,又怎会干起通匪的勾当!但军火毕竟被劫了去,我总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仔细查查还是必要的,您说呢?”
“哼,如何查我没意见,可查不到我头上。”
“我要是偏从你开始查起呢?”
“你……”尤县长面红耳赤,往前上了一步想要动手。
罗茗健步挡在中间,眉宇间燃起火苗,单手按在腰间枪匣子上:“县长,自重。”屋内空气凝固,两人僵持不下。
凯旋的王德打破僵局,他得意洋洋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几人,尤县长定睛看去,心中立刻像坠上铁球,拽着天灵盖往下沉。
路琪垂首而站,面上滚出两道泪痕,全身都在哆嗦,可见吓得不轻。
“你不用怕,只要实话实说,我不会为难你。”司令抖着胡子,“你是尤县长什么人?”
“我,我是,”路琪抬眼看了看尤县长,“是他的外宅。”
“妾室?”
“不算是,我没有名分。”
“我看你穿戴不凡,都是县长给你置办的?”
“是,”路琪声音轻柔,“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县长给的。”
司令冷笑一声:“那你很得宠爱啊!”
“这和你无关吧。”尤县长听不下去,仿佛自己被人扒光了示于人前。
“别紧张随便问问,”司令戏谑着,“看不出县长还挺浪漫多情的,你接着说。”
“谈不上宠爱,”路琪继续道,“我不过是县长玩乐的一个物件罢了,如果有需要,我还会被送出去……”
“我几时把你送出去过?”尤县长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路琪演技了得,泪水立刻喷涌而出,极尽委屈惹人怜爱,若非一早知道她是内线,连罗茗都忍不住心生怜意。他暗暗叫停,恍惚于自己被泽尔之外的女人迷了心,李家同挑女人的眼光着实令人佩服。
“县长他,他要招待的人都会带到我那儿。”
尤县长已气得说不出话。
“哦?”司令紧接着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今天游街的两人?想好再说,敢撒谎绝不轻饶。”
路琪紧张得浑身发抖,泪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掉落:“见过,有天晚上县长安排他俩过来,让我陪了其中那个年长的男人。”她忽然跪了下去,“我不知道他们是土匪,真不知道啊!”
“你胡说,胡说!”尤县长几乎失声。
“还有呢?”司令追问。
“还有…这个,”路琪回头看向王德。
王德抱着一个箱子走到司令面前打开,里面满是黄澄澄的金条:“这是从县长家搜到的。”
“这就是那两个人留下的,县长叫我保管。”路琪补充着。
“圈套,好大的圈套,”尤县长边说边往后退步,身体像被戳破了的皮球,嘴里念念叨叨,“全都是你们安排的,要害我,要害死我……”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我要上告,”尤县长怒不可遏,“陈宏昌,我的生死去留自有上头安排,你根本没有权利处置我,况且我一条都不会认,全是栽赃陷害。你敢说那批军火是正规的?你没从中落到好处?哼!想耍我没那么容易,咱们让上头定夺,看看到时候是我的罪大还是你的罪大!”
陈司令面色阴沉,这个胖子说得对,自己没有权利处置县长,告到上头对他更加不利,走私军火可是大罪。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尤炳道必须死。
司令假意附和:“我同意,咱们就等上头裁定。”
“我等着!”尤炳道恶狠狠说道,出门口时回头盯了路琪许久。
路琪真是慌了,支支吾吾道:“司令,我不能再回去了,他不会放过我。”
陈司令还未想出万全之策,急躁道:“罗茗你来处理,务必保她性命。”然后转身离去。
罗茗撇着嘴稍感不满,又把烂摊子甩给他收拾。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路琪带回自己家小住。
刘百盈已经搬进新居,现在家里只有他和路琪,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么想都觉得不自然。
“你就睡这间房吧!”罗茗指着刘百盈之前住过的房间说。
“好,”路琪点点头,“那个,可不可以借我一件你的衬衣,我没带换洗衣服。”
“可以,”罗茗心里打鼓,一直以来泡在部队的男人堆里,关系亲近的泽尔和蒋尧虽是女人,但谈吐性格也和男人没什么区别,突然接触到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他竟然有点晕乎乎的。
回房拿了一件干净衬衣递过去,路琪谢过后进浴室洗澡了。
罗茗摆正心态,自嘲道:干什么呢,是不是忙得太久没和泽尔单独相处才会有一些莫名的想法,自己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敲门声响起,罗茗打开门,瞬间怔住。面前出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泽尔、林亦森和蒋尧。
泽尔率先冲了进来,说道:“林老板和蒋尧都没事,高兴吧?”
林亦森和蒋尧也走进屋来,只有罗茗还呆呆立在门口。
“怎么,看见我俩没事高兴傻了?”蒋尧笑道。
林亦森挑挑眉:“我看这意思不像高兴啊!”他拍拍罗茗,“不想让我们俩回来?”
“竟瞎说,”罗茗关上门,硬着头皮微笑,“我就知道你俩不会有事。”抬眼瞟向浴室,路琪就在里面洗澡,该如何和泽尔解释呢!
“我们俩真是惊险啊,你都不知道,亦森为了救我……你看什么呢?”蒋尧顺着罗茗眼神向后看去。
“没看什么,哪有什么。”罗茗收回眼神。
林亦森面露微笑瞟了瞟浴室方向,男人之间互相明了,他知道那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于是为罗茗打着掩护:“不如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对对,出去说。”罗茗表示赞同。
泽尔挎住罗茗:“我不出去,今天累死了,就在这儿说吧,说困了直接睡,你俩也不必回去了。”
“也好也好,”蒋尧坐到林亦森身边,往他怀里一倚。
林亦森看着罗茗窘迫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他圈住蒋尧,眨着眼睛问道:“你觉得呢?”
罗茗急得不行,心想你明明看穿了还不帮我!林亦森努努嘴意思明确:还是招了吧,我是真没办法。
蒋尧看出端倪:“干嘛呢?搞得好像你俩是失散多年的情人一样,还凝视上了。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她回头盯着林亦森,“从实招来。”
林亦森低头憋笑:“我不知道,你问他。”
泽尔左看看右看看,尽显傻乎乎本色:“到底怎么了?”
“出去细说。”罗茗还不死心,一心想把几人支出去。
就在这时,浴室门打开了,路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洗去脂粉素面朝天,出水芙蓉般清纯可人,秀发湿漉漉搭在肩上,只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领口敞至胸部以上,隐隐露出白色胸衣蕾丝边。衬衫刚刚盖过臀部,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展于眼前。此情此景别说男人,就连女人看了都要喷鼻血了。
路琪见面前多出三个人,先是呆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我借住几天,妨碍你们了。”
蒋尧和泽尔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材,对比之下实在相形见绌。
“还看?”蒋尧对林亦森说,他移开目光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罗茗竟然如此胆大,在家中私藏一个美女。
“罗茗!你给我解释清楚!”泽尔发出震天怒吼,伸手抽出鞭子。
蒋尧拦住泽尔:“肯定有误会,罗茗不是这种人,”两手用力将她往外拖,同时说道,“你们俩出来,找个地方解释清楚。”
四人来到玉泉楼,泽尔别扭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包间,蒋尧陪她站在门外,不停劝解:“进去吧,听听他怎么说,我是绝不相信他有别的女人。”
“都穿成那样站在屋里了,还敢说没什么,鬼信呐。”
“总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都是掩饰。”
“哎呀大小姐,去听听好不好?看见的不一定是事实,他要是真没事,你不白闹了嘛。”
“蒋尧,”泽尔叉上腰,“当初你和林亦森吵架,我可是百分百站在你这边的,现在你却帮着罗茗。”
“好了好了,”蒋尧拍着她的背,“我不替他说话了,就算是帮你骂他,咱俩也得先进去不是?”
包间内,林亦森出言指责:“怎么回事?我看出你有隐情,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藏了一个女人。”
“我藏什么女人?她叫路琪,尤县长的外宅,是李家同安排的内线,如今在司令面前作证指认县长之罪,我必须保她无事。”
“原来如此,”林亦森若有所思,“李家同好眼光,这样的女子别说尤县长那个老色狼,任哪个男人也难保……”
“难保什么?”蒋尧拉着泽尔进来,脸上明显不太高兴,“说下去,难保不动心是不是?”
“多虑了,”林亦森陪着笑道,“现在是解决他俩的问题,你别本末倒置,跟我置气啊。”
“人我带进来了,自己解决。”蒋尧对着罗茗没好气的说。
“误会,真是误会,”罗茗抓起泽尔的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是受司令之命保护她安全,其他的一概没有。”
泽尔气鼓鼓:“今晚我们要是不来说不定就有了。”
“从何说起啊,”罗茗渐渐急躁,“你不能把臆想中的事儿强安在我头上吧。”
“注意你的态度。”林亦森补上一句。
罗茗显然不领情:“我知道你有吵架经验,但我跟你不一样,你和阿翘抱在一起了,我连路琪的边儿都没碰。”
“诶?怎么为了摘清自己还攻击上我了呢!”林亦森紧张地看着蒋尧,“那也是误会,我媳妇不翻旧账,你给我翻是吧。”
“一丘之貉,”蒋尧总结道,顺手将泽尔拉到身边坐下,“李家同安排内线这事儿我知道,你细想想罗茗怎会与她有瓜葛,他保护路琪也是为了扳倒尤炳道。”
泽尔虽然冷静下来,但还是觉得别扭,拍桌而起:“我今晚住到你那里。”
“只要你不生气怎么都行。”罗茗嘻嘻笑着。
林亦森心中不爽,凑到蒋尧耳边:“看看人家,吵个架就搬到一起了,你倒好,那么长时间不理我。”
“行了,说说正事儿吧林老板。”蒋尧返回主题,“吴束和景子怎么办?”
“泽尔把情况都告诉你们了吧,”罗茗说道,“目前他们没有危险,我会尽力劝司令放人。”
“司令会放了土匪吗?”林亦森俨然不信,“我们得做两手准备,必要时或许得劫狱了。”
“我可以帮忙。”泽尔迫不及待。
“你?”罗茗哭笑不得,“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我参与此事了么?”
林亦森端起茶杯送至嘴边品了品,目光深远:“真走到那步恐怕就得找上唐朝阳了。”
“他那么耿直,会管么?”蒋尧思索着,“没事,我可以让家同出马。”
“别,”罗茗始终对李家同心存芥蒂,他与林亦森对视道,“让阿翘出面,事儿一定能成。”
林亦森一惊,心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心翼翼看向蒋尧,见她并无不悦,反而撑住下巴笑着调侃道:“不用美男计就行。”
“只给你用,”林亦森不顾另两人诧异的眼神,将满面羞红的蒋尧揽进怀里。
罗茗露出眼白:“看来出了一趟门回来进展神速啊,都已经旁若无人对我俩视而不见了。”
泽尔吐了口气,摇摇头:“蒋尧啊,本来以为你不一样,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陷进去了。”
“少说那些没用的,”林亦森扔给罗茗一个眼神,“能不能救出吴束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