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发色又变,周遭均是极致的黑,屠生习惯了冥界阴寒倒也无所谓,但赤九性属火,是一只阳气极盛的神兽,常年跟太乙天尊待在风和水秀的无妄境,当下被阴气煞得遍体生寒。
“没长进。”阿弃点了点赤九眉心,灰色荧光纳入赤九身体,瞬时周身回暖,赤九感觉自己灵台清明,内元被温柔热气包裹,赤九正欲谢恩被阿弃拦下。
“行了,年纪轻轻学得这么迂腐。”屠生看着外形不过20的少年,再看如今十万多岁的赤九,暗忖阿弃年龄几何。
“我在这很久了,久到天地初开之前······”阿弃轻喃,清朗嗓音中情绪如一条自远古时期流淌至今的暗河。
“我来到这世间,就是如此,走不出这里,却能感知六界一切生灵降生和死亡,能窥探时间更替、感知世间因果,我只知道,我叫‘弃’,后来认识的朋友们,都叫我阿弃,对吧,小九?”少年转向赤九,赤九恭顺地点头。
“盘古、伏羲、女娲,如今都不在了,剩下你们这些小辈,几万年了,才进来一次。”阿弃似是有些恼怒,却听得屠生心酸,几万年孤寂一人,能感受世间万物却不能参与其中,这该是怎样的孤独?当年她在冥河边上等了百年,心都如无尽荒漠,飞沙走石、不见来者。她静静听着,像是聆听以为有共同遭遇的朋友倾诉。
“不过,我这里可不能随便来,千年前来过一位小友,他出去后,你们无妄境便出事了。”
屠生晓得,这便是千年前那场灭世大战,上古神祇几乎尽数陨落,无妄境几位神尊拼死守护,之后上清天朝代更迭,六界秩序重建。这场大战惨烈收场,只因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受穿心音蛊惑生出心魔的将领们对同袍兵戈相向,待查明真相已有多数将领死于昔日战友手下。
“尊上可否告知,千年前来这里的,是何人?”屠生问道。
“阿弃。”阿弃强调,屠生只好点头。
“那是舜的小儿子,丹朱。”屠生皱眉,天南星对清衡使用的那些手段,怕是只有那“不拘一格”的丹朱国主可以交易了,何况天南星不过千年,一身修为、筋骨、皮相都莫名消失,想来都是拿去做了交易,可这丹朱从来只要欲念,不知要其他这些做什么。
“阿弃,那丹朱来此为何?”
“所求为何我不能告知于你,那孩子只是神识入境,并非你们这样,直接被弱水卷进来,他感知不到我的存在,我却能看到他。”阿弃顿了顿又道:“他身上的执念非同小可,不然神识不会被带到这里,他方来,我这因循池的水都黑了。”
屠生看向天水灌下形成的水潭,水清若无,问道:“这因循池会因来人背负因果变换颜色?那丹朱进来水变黑,是因他作恶太多吗?”
阿弃瞬移到因循池边,池水化为灰色,混混澄澄。
“并非作恶,而是因果。”阿弃随手波动池水,语气调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太相信什么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本为一体,你只提因果,为何不信报应?冥界不正是见证因果报应的地方?”屠生十分迷惑,若报应不存在,那师父和她毕生守卫的冥界,到底算什么?
“报应,不过是世人安慰自己所求不得的借口,是尔等自树的手段罢了。”闻言,屠生心口滞涩,她不认同。若报应不存在,那转世轮回是什么?赏罚殿算什么?六界律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上清天惩戒碑、妖界断骨台、魔界万骨窟、人界律法条陈,还有冥界,冥界一整个存在难不成是这六界的笑话?若无报应,那这世间一切是否都可肆意而为?
阿弃看穿她,像是安慰晚辈,道:“你是个让我惊喜的存在,恶鬼转神,竟将天道法则破了个窟窿。”
许久无动静的赤九闻言点头,他向来慕强,屠生上神,从小仙到上神,只用了百年光景,成仙之前还是渡不过冥河的一丝游魂,因怨念难去变为恶鬼,日日在冥河边徘徊。
“若到此处都有因缘,清衡、天南星因身份重要纠葛太深,赤九与您相识,那我呢?”
“你看这池水,是什么颜色?”
“无色,水极清。”
“你以为无色,是指你身上没有因果吗?”阿弃一笑,道:“因循池无色,是说···”屠生甚少紧张的情绪瞬间绷紧。
“是说,因即是果,果既是因,负果而来,解因则消。”
屠生大概明了,心中生出几分酸涩,问道:“您是说,我即将归于虚无?”
阿弃点头,语气平淡毫无情绪波澜,“你是为果而来,待将来你了结了果,便无须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