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用。
禅房里寂静到只能听见沈安歌难耐的低吟声。
终是他单手抱着她走向禅案上的烛台,右手一扭,随着机括的轻响,方才她躺的那张打座床榻向两边移开,露出一条幽深不见底的密道来。
为了活命,兔子尚且三窟,水云天没了以后,这便是顾卿最后的据点,除了几个亲卫,再无其他活人知晓。
此刻风影在外,若是在内见着他带生人进入,且还是个女人……
多半……不……定是认为他疯了。
他双手抱着喘息难耐的沈安歌,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方一步步迈下台阶,直至两人都隐没于黑暗中。
身后的机括转动,禅房里恢复如初。
时辰至此,沈安歌五感迟钝,只觉自己如天地间的蜉蝣一般,悬至半空,又坠落深渊。
从混沌中睁开些许,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黑暗,无法察觉自己身在何处。
她不知道顾卿要带她去哪里,黑暗中所有的声响都无限放大,她听见顾卿的呼吸声,还有他胸膛细微的起伏。
“我们……在哪儿?”
石阶上下行走微微颠簸,沈安歌本能地伸手环上顾卿的脖子,接着力贪婪地靠近些。
就像沙漠中的渴水之人,偶遇绿洲,每贴近一分那股难堪的燥热便消减一分。
甚至到了最后,她的脸颊在顾卿颈项间摩擦,深深嗅着。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颈项间跳动的脉搏。
顾卿的脚步微微一滞,喉间滚动又若无其事的重新迈开步子向下走着。
他并未回答她,只说。
“快到了,忍着些。”他的嗓音暗哑了几分,步履也加快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脚步,将沈安歌平稳放在一张坐榻上。
四周尽是黑暗,没有一点亮光,唯有的是封闭已久的阴凉陈腐之味萦绕周身。
这里已经没有了血腥的味道。
顾卿坐在榻边,过了俄顷,想了想他俯身靠近榻上那团隆起的轮廓道:“此处,已不在寺院,小姐可放心。”
没成想,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竟然抖得如此厉害。
掌心下的颤抖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
她在害怕?
怕黑?
顾卿想了想,试探性撑着手掌起身。
才刚离开一步,衣袖就被人拽住。
若有似无的力道,沿着衣袖向上,继而攥住他的手腕,散发着不正常的灼热。
他唇一勾,拍一拍腕处的指尖道:“小姐莫怕,我去点灯而已。”
攥住的手一顿,稍稍松开了些。
顾卿熟练的顺着坐榻摸到火引,低头一吹,将四壁的油灯一盏盏点完。火光将他的影子放大,仿若一只黑夜中捕猎的巨兽,正跳跃着。
光芒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一下子暖光笼罩,顾卿方吹灭火折,转身望向蜷缩着沈安歌。
火光笼罩住她,也照亮了她绯红的脸颊。
顾卿脚步一顿,眼神凌厉,视线锁定她唇边溢出的殷红。
眉头一拧,不悦的神色跃然而上。
上次的伤才刚好……
丢了火折子过去,伸手按住她艳红的唇瓣道:“小姐别咬唇,没用的。”
她双眼紧闭,抿着的唇显而易见的用力,顾卿这才发现那抹血色并非咬破了嘴唇,而是从她齿缝中自然溢出的。
再僵持下去,恐怕无法保住这条命。
顾卿目光一沉,立刻捏着她的下颚:“松口!”
见她毫无动静,顾卿索性俯首欺身上去,撬开她的牙关。
沈安歌立刻扭头咳出一小口淤血来,涸辙之鲋一般,靠在顾卿怀里直喘气。
他的唇上沾染着艳红,盯着她半晌,拧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而他讥笑:“小姐是为了谁,至于做到这般田地?”眼底一派幽冷。
为了那个周景?
沈安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嘲讽些什么,看不清他的面貌,她的视线全然被那鲜血染红的薄唇吸引,所有的感官都叫嚣着靠近他。
靠近他就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但身体和意识正在撕扯,最后的理智还在挣扎,整个人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好看的眸子里润着水光,不知如何是好。
榻上的她整个人都透着媚色。
沈安歌从小养在深闺,衣食住行皆有人打理,皮肤更是细嫩柔滑,以至于恐怕世人都忘了她出身于将军府。
她坚韧的性子他是见过的,他知道即便是死,她也会守着这最后一丝礼教。
沈安歌眸中波光潋滟……
顾卿读懂了她眼里残存理智下那一丝决然,唇瓣的笑意一顿,脸色阴沉下来。
下一刻,沈安歌拼尽所有力气,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心脏处。
哐当一声,她的动作始终快不过顾卿,簪子被打落在地。
顾卿的脸色瞬间十分精彩,看不懂是嘲讽还是佩服,或者其他……
他紧抿着唇,一手攥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压过头顶,黑眸里冰似的愤怒翻涌,“小姐最是惜命,此举未免太过愚蠢。”
不似以往的游刃有余,这样反复的顾卿是陌生的。
沈安歌双目中没有焦点,像是雨夜崖边一朵摇晃的花,正在经历着风吹雨打。
“付……付九……”
她难受地贴着他的脖颈,无力的磨蹭着,带着哭腔,似是委屈又似撒娇。
这样的沈安歌……
顾卿轻啧了一声,神情莫辨。
她的主动靠近,若是换做了旁人,哪怕是还未近身就已经毙命。
显然已经打破太多……
然而,他抚摸着沈安歌的发丝,指尖插入发丝,顺着抚下后面的乳白飘带。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散落,贴合着她曼妙的身躯。
沈安歌攀附在他肩上,气息急促,愣愣的看着他将发带蒙在了自己眼睛上。
顾卿将发带在后脑打了个结,转过被蒙着的脸庞,向怀中沈安歌的方向道:“我知小姐脸薄,若是顾忌,我便蒙眼不看不言不说,做一个无生命的器具。”
“小姐放心,我在水云天听闻女子无需破身,亦有消遣娱乐的一种手段,得罪了,小姐。”
发带遮目的少年俊美无比,却也遮不住他骨子里恣意的疯狂和艳丽。
他寻着呼吸声找到她的耳旁,低声道:“小姐随意使用。”
沈安歌仿佛听见了理智断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