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雨神情忧郁地一片一片地摘着牡丹花瓣,耳边又响起了红日楼中刘萧讥诮谢中蕴的话:没见过有情人打情骂俏吗?
这个女人真是轻浮,竟然当众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可是大街上如今盛传红衣女郎与战神将军爱情深陷如胶似漆的佳话,丝毫不以刘萧说这样的话为耻,这完全超出谢听雨的意料。
她不明白,何以连世人都如此偏爱一个从塞外来的小丫头?而她谢听雨明明是痴等慕容明磊三年的天之骄女,竟然成了那个让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人。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然也想同我谢听雨争抢男人,真是可笑至极!”
她恶狠狠地说着,完全不复平日里孤冷高雅的形象。
程英看着紧关的房门,心里着实不好受。
他十六岁上跟着十岁的谢听雨做她护卫,自问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谢听雨。慕容明磊虽然一再表明立场和她并非男女感情,但是在听雨的私心里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个九州最强的男人必须是她谢听雨的男人,已经认定了一向不近女色的慕容明磊最终只能接受她谢听雨,因为在这京都城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条件和她匹敌。
日日跟在谢听雨身边,他十分清楚谢听雨之所以三年来夜以继日不断努力,除了要成为一个京都城最强的女人来打击李后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动力就是跟上慕容明磊的节奏,做配得上他成绩的女人。
谢听雨知道慕容明磊感情脆弱,特地为了慕容明磊的即将到来的生辰精心准备,不惜花费月余去了青葛坝上草原亲绘万马图。然而谁会想到回来后就听说慕容明磊身边有了一个红衣女孩,心中又如何不怒?他又如何为她不担心?
程英又臂抱肩靠在廊柱上,独自舔嗜着心中的痛苦和担忧。
不知何时起,他的眼睛已经十分习惯追逐谢听雨的身影,看她一笑一颦,看她时而自信挺拔,时而娇艳如花,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睥睨天下。
他经常提醒自己只是她的一个护卫,绝无可能和如此优秀的她走到一起,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慕容明磊,心里时刻惦记的亦是那个九州最强的男人,可是他每每看到她,又像着魔一样忘了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眼睛还是不自主的追逐着她。
唯有看到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他才会安心。
谢听雨对他来说就是一剂毒药,不能自拔的毒药。
突然开了的房门打断了他的思绪,谢听雨从里面走出来,面上的愤怒已失,取而代之的仍是一惯的优雅。
“程大哥,麻烦你帮我预备马车,我要进宫见太后。”
这就是他心目中永远不败的谢听雨。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终不言败。只不过这次的争斗,他为她担心。
程英放下手臂,埋起忧伤,应道,“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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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展打了慕容明磊心情很不错,悠哉悠哉地处理完一些手头的事务,然后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开始交待明天需要准备的事。
“让金泽和玄武继续盯紧金炎。既然温于亲自来了京城,以他的小聪明难保不玩些什么花样。再告诉玄狐、玄炽、金芒和金瞳昼夜盯紧鸿胪驿馆,有任何的可疑事项立即上报。玄维玄武和金汐金鲲混入普通侍卫当中确保陛下的安全。”
“是,老大。”玄风接了命令去准备。
又喝了两口茶,他问金羽,“慕容明磊怎么样?”
金羽道,“老大放心,他没有什么事,已经活蹦乱跳了,甚至对府内任何人都没有提及昨晚的事。”
妘展冷哼,“他既是战神,这点伤痛对他自然算不了什么。他不声张不代表他不怀疑,告诉大家以后小心些,人前千万不能卖弄武功。”
“是,老大,金羽记下了。”
“太尉府那边呢,金鲲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金羽道,“暂时没有。自从上次太尉府派出三魔刺杀萧儿后,谢江便没有新的大动作,就连族人也收敛多了。除了谢氏几个莽撞的子孙还在不停地出点小差错,大的动作暂时没有了。对了,谢中颜让谢中环帮他圈了一块地,看来想建一座宅子。”
妘展的目光闪了两下,眼中尽是对谢府的鄙夷。
“谢家如此罔顾民生横行无忌,换做平时陛下拿他们无可奈何,如今慕容明磊回来了,陛下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怕是谢家要倒霉了。”
“老大是说陛下要拿谢家开刀?”
“拿谁开刀不好说,但是陛下年轻气盛,动谢家是早晚的事。”
提到慕容明磊,金羽开始担心刘萧。
“老大,慕容将军对萧儿娃娃图谋不轨,萧儿娃娃就这样继续呆在慕容府里是不是不妥呀?”
这个不用金羽说,经过昨天的事,妘展已经决定安排刘萧离开京城。
“等外使离开后,我会安排她回小孤峰。”
金羽用力点头,“好,到时我可以负责保护萧儿娃娃离开。”
妘展犀利的眼神盯住他。
金羽立刻收到信息,躬身认错道,“不,是老大亲自送萧儿娃娃离开。”
妘展这才满意地收回要命的目光。
这时有胡伯拿着一份请贴进来,“少爷,无双阁送来的。无双阁要在四月十九竞拍李择方国师的力作《秋山图》。”
“嗯,放下吧。”
胡伯将请贴恭敬放在桌案上,妘展拿起来字里行间仔细看着,最后把目光定在《秋山图》三个字上,眼神变得深邃。
“玄雀还真有本事,竟然可以从崔水流那里讹来《秋山图》。”他缓缓说道。
金羽问,“崔水流?是不是那个以小气闻名江北的断水先生崔水流,一朝入手别人愁?”
妘展道,“不错。此人喜好收藏,虽富甲一方可最是贫抠,凡是好东西入了他的手,不占够了便宜绝不外吐的。”
金羽了然地道,“谢听雨要想从他的手里买东西,定然也是下了血本的。”
妘展无所胃地道,“你若想知道不如去问玄雀,毕竟东西是她弄回来的。”
金羽笑了,“自从她入了无双阁,脑子越来越灵活了,俨然已经成了谢听雨的左右手。而且我还知道,无双阁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她弄回来的,为谢听雨赚足了银子。我看她就算是哪天离开了无双阁,那赚钱的本事也已经是一流的了。”
胡伯慈祥地笑道,“雀小姐本就极为聪明可爱。”
金羽吐吐舌头,“胡伯,那是你没看到她执行任务。估计你看到她狠辣的手段后便不会这样说了。”
胡伯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老头子不会看错的。”
金羽笑笑,有一事还是不解,问道,“老大向来对无双阁送来的贴子看都不看,何以对这幅《秋山图》如此感兴趣?”
妘展想起旧事,心中竟有些苦涩。
“因为这幅《秋山图》是假的,我想知道,它是不是我想要找的《秋山图》。”
昔日金府的《秋山图》竟然还在!这对他来说,总也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神韵绝美的女子慈和地朝一个乱跑的孩子招手,“起儿,过来这边,娘亲给你做了一双鞋子,试试看合不合脚?”
又恍见一个和蔼的父亲和母亲一边对奕一边打赌,“你说起儿的夺魂七式要多久练成?”
母亲想了想,“一个月。”
父亲笑着,故意摇头,“我赌十五天。我们金家的孩子聪明绝顶,十五天已经足够。”
母亲捂嘴笑了,“你们金家的男人呀,一个比一个自负。”
眼前又换了画面,一个男孩子偷偷地扒着窗户看着,就见父亲双手捧着母亲才临募好的《秋山图》惊声赞道,“妙呀,夫人画的《秋山图》与李择方李国师的《秋山图》几可以假乱真,看不出丝毫破绽。以为夫的眼光看来,夫人画的境界似乎更高一筹。”
母亲满足地叹一口气,“金家的男人,不只自己是最好的,连夫人的随手画作也是最好的。”
父亲连忙放下画,小跑着过来给母亲捶背,“夫人辛苦。都是起儿顽皮,将李国师的《秋山图》做了涂鸦无法入目,是夫人体贴为夫珍爱此画,这才细心临募。夫人做的一切为夫都万分感激,你放心,我只罚了他跪三日祠堂思过,真的一根手指头也没碰......”
妘展想着想着凄凉地笑了,一颗泪珠顺着眼眶流出来。
金羽明白了,这幅《秋山图》老大势在必得。
胡伯道,“少爷,还有一件事,谢大少差人来问,此次外使朝贺十分隆重,朝廷安排了十个世家子弟的名额参加宴会,他问少爷想不想参加,他会安排。”
妘展想了想说道,“不去,你帮我回了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