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这些,才是肺腑之言。咱们女子,为家里贡献再多都没用,这些家业,最后都是留给他们儿子的。咱们呢?到了年纪被父母嫁出去,以后,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只有荣华富贵才是真的。时宜,不要觉得我让你当姨娘是让你自甘堕落,秦家那种家世,你以后再生下一男半女,那就是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一时的名声受损,换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笔账,你要拎得清!错过秦公子,你还不知道要被父母嫁到什么人家,若是像我父亲这般,看着体面的秀才人家,那就是一辈子吃不尽的苦。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没有用。男子向来不爱女子的本事超过他,就是他吃你的喝你的,到头来还要打压你。你看我母亲,做了一辈子的工,养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得父亲一个好脸儿,若是家中略宽裕一分,他还要送到青楼楚馆。听说前些年若不是弟弟病了一场,父亲就要拿我的工钱,纳个小妾进门儿。”
钟春的脸色,再没有了当年的明媚,有的只有麻木和凄苦。
她此刻,看着是在劝沈时宜,实则是在借此说出心中的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日夜苦熬回到家,得到的不是欢迎,而是打骂?她这么多年给家里的银子,是不是全喂了白眼狼,还不如像其他姐妹那般,梳妆打扮自己,得个好归宿的好。当然,如今的好归宿也烟消云散了。
女子,还是要为自己打算。钟春觉得自己终于领悟了这个真理,如今迫不及待的要分享给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姐妹。
她说的做姨娘,享富贵,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她眼下是没有机会,但是时宜有啊!与其给辛苦经营沈家绸缎庄,为沈从欢做嫁衣,不如早早攀附秦公子,为自己做打算!
看着钟春急切真诚的双眼,仿佛要把自己的血的经验全部说出来给自己听,沈时宜笑了笑,抽出手,将钟春耳边有些狼狈的发丝捋到她的耳后,轻柔的开口,“再过三天,我就要去京都了,以后你一个人,自己长些心眼儿。这世上好男人不多,要睁大双眼仔细挑选,别违心凑合。你父母那里,早日支愣起来拿捏住他们。你有工钱,他们指着你过日子,你小时候很聪明的,总会想到办法让自己过的痛快的。女子,不只靠男人一条出路,钱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正经。”
钟春被沈时宜给自己捋发丝的轻松动作惊到,愣在原地,听她轻柔的话语。
好像从记事起,就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自己。不知道为何,时宜仅仅是帮自己捋发丝,她的心就仿佛泡在热水里,被父母责打的伤痛,好像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我跟你走吧。”
钟春突然说到。
她不再想将她有限的人生经验灌输给时宜,而是想跟在她身边,时宜是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钟春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沈时宜一笑,“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做自己一辈子的靠山。刚开始可能会很难,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会好吗?”
钟春问道。
“会的。”
沈时宜在沈家宅门口,送走钟春。
她从来没有圣母心,只是从钟春的身上,看到自己前世的影子,所以才忍不住拉她一把。但也仅限于此了。每个人都过的艰难,做不了谁的救世主,钟春以后如何,只看她自己了。
“二小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见钟春离开,巷子里的人再也忍不住八卦的心,开口询问。
这一句仿佛打开了局面,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开口询问,满足好奇心。
“刚才走的那个公子是谁啊,是你父亲认识的人?反正看着不像是咱们津门的。那一身气度,想必是京都的贵人吧?”
“二小姐,你父亲怎么刚回来就走了?咱们这些老邻居,还没来得及跟他叙叙旧呢!”
“你想什么呢?你没看到沈兆坤如今穿的人模人样的,如今发达了,成大老爷了,哪里还会跟你这个泥腿子叙旧?”
“时宜,你父亲走的时候,我看脸色不太好,他是不是生你的气了?你以前还好,如今一日日大了,还是要懂得避嫌,女孩子能赚钱自然是好,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守妇道。”
“嗷呦,说什么妇道不妇道的,时宜这般能耐,若是男子,简直不要太抢手!就是女孩子也不打紧,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吧,时宜?”
“时宜,你这些年没少赚钱吧?什么时候也提携提携咱们老邻居?听说你铺子都开到关外了?哎你别瞎想,我可没有去打听你,也没有跟别人乱说,就是那年看到一队关东大汉过来,自己胡乱寻摸的。”
沈时宜听在场的人叽叽喳喳,并没有生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以前她也有过歇斯底里跟旁人争执的时候,后来发现没有用,就不再浪费力气了。
“范婶儿,把父亲从京都拿来的点心给大家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尝个鲜儿。”
沈时宜听个差不多了,让范大婶儿拿出着点心出来,果然,点心一到手,众人便无意多留,京都的点心,到底稀罕,沈兆坤爱面子,买来装样子的点心也是京都老字号的,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众人拿着点心,哪舍得在街门口站着吃了,而是纷纷告辞回家,将点心留给家里人细细品尝或者是留着过年过节时待客用。
“小姐,你真的要去京都了?”
范婶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一个寡妇,娘家不留,夫家不收,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主家为人又厚道,自然不舍得离开。
沈时宜点点头,往回走,范婶儿跟在沈时宜身后,就听她说到,“您的为人,我是信的过的,这宅子我不打算卖,您就留在宅子里帮我看房子吧,有一天您有了别的出路,就给我个信儿,我提前做好打算。”
“哎!”
范大婶儿一边儿暗暗擦着眼泪,一边重重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