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子中有一两个熟面孔,正是当初在宫门外,上赶着讨好谢庆善的几名举子,只是此时沈时宜没有出面,林平自然也不认得。面对林平问责,众举子竟满不在乎,借着酒意,颇有些法不责众的嬉皮,指着沈兆坤。
“这不是沈府吗?沈老爷请我们进来,何来擅闯之罪?”
沈兆坤虽心虚,却还是不失时机的站出来,“对,就是我邀请他们的。这是我家,我想请谁就请谁!”
人群中,钱宁和高世瑜两人躲在众人身后,快意的看着众人在沈兆坤的纵容下闹将起来。
沈时宜说到底,一介女子罢了,虽然有些手段,但是说到底,毁掉一个女子,手段多的是。就像今日,他们一群男子带着酒意,只要见到沈时宜,纵使产生冲突,传出去,也不过是他们这些举子的风流事迹,却是沈时宜洗不脱的风月传闻。一个女子沾染上这等传闻,不管后期如何辩解,旁人都不会相信。到时候别说进四皇子府,便是她的六品司丞都不见得能抱住。陛下只是想用沈时宜赚钱,如今沈时宜铺子都上交陛下,她还有什么用?说不得,他们把沈时宜拉下来,正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呢?
林平一杆长枪横在门口,将众人看见的挡在东院儿大门口,黑着脸训斥到,“再不走,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众举子不但不怕,还借着酒意的兴奋,一拥而上,“你一个护卫,做的了主人的主吗?我们是沈老爷带来找沈司丞的,沈老爷,你快让他让开,沈司丞!你出来呀!牡丹姑娘说你词做的好,你再当面给咱们做一个?!”
沈兆坤也扑倒林平身后拉扯他,企图撕开林平挡住的大门口。林平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就在发火的边界线上,内里一道声音响起。
“时宜说让他们进去。”
钟春从影壁墙后走出,看着林平道。
“钟春?”
林平疑惑的看向钟春,“司丞大人是这么说的?”
钟春被林平直视,心里慌张,面上还是强装镇静,“是,时宜是这么说的。她说,既然是父亲带来的人,总要给些面子,让他们进门喝杯茶。”
钟春的话说的紧张,林平的脸却彻底黑下来。
沈兆坤不失时机的上前扯住林平,“快让开!没听见吗?是时宜让进去的。”
林平从小力气出众,又经年练武,自然不是一个酒囊饭袋的沈兆坤便可以撼动的。
只是他面前,还有一众十几名举子在门口,配合沈兆坤一起用力,林平只得大叫一声,扎下马步,将身上挂着的人都甩下去,包括沈兆坤。
眼见闹得越发不成样子,西院儿的人按理说早该出来看看动静,但是偏偏,今日江氏带着两女一儿,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午时也没有回来用饭,此时沈府,只几个下人在一旁观望。
沈兆坤从地上跳起来,“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护卫给我拿下!敢动手打主子?你是奉了沈时宜的命令,替她打他爹,是不是,你等着,明儿我就拖我的御史朋友,参奏沈时宜一个不孝之罪!”
钟春也心急的走过来,不顾避讳的拉住林平,林平挡着门,闪躲不及,被钟春拉个正着,钟春一边拉,一边高声道,“时宜让放行,你便放开门就好,怎么还一直挡着?都伤到老爷了!”
钟春女子之身,竟不顾避讳的拉扯人,林平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好动她这个小女子,进退两难之际,一声破空声传来,一直箭羽从影壁墙之后,擦着门框,飞出来,竟径直查到一个举子的头巾之上。
“啊!谁!”
那举子胆魄皆飞,倒在地上,凄厉的声音泄露出这人的心虚恼怒。
无人应答,紧接着,又是几声破空声,一个接一个的箭羽飞出来,这次就没有刚才的幸运了,好些举子,被飞来的箭羽射中,有的肩头中箭,有的胳膊被箭插个正着,血花飞溅,转瞬间,地上躺倒一片。
被射中的人,捂着伤口哀嚎,没有被箭射中的人,也倒在地上,生怕站起身被再次飞出来的箭羽射中。
沈兆坤一直在林平身侧,这次自然被林平下意识推到一旁,没有受伤,只是他见到自己家转眼间满地鲜血,数人哀嚎,已经吓傻了,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反应。
“林平,将人拖出沈府,看好了,一个都不准走。叫顺天府来人。”
林平自然知道男子大闹沈府,最好是大事化小,将他们轰出去便好。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此时见影壁墙后拿着弓箭的沈时宜已经吩咐下来,便不再犹豫,当下便吩咐护院儿一起,将这群人渣都拎出去,丢在沈府大门口。
血迹和哀嚎,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围到沈府大门口,连后面赶来的顺天府衙役,也只能大声喝令,才让一众吃瓜群众让开道路,走到沈府门口。
后谭街在朱雀大街东面,住的都是颇有身份的人,此时围观的,竟都是各府有头有脸的下人,见顺天府衙役过来,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给衙役们让路,待衙役们通过之后,又迅速围拢上去,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沈时宜此时手拿弓箭,正站在自家门口高台之上,看着底下哀嚎的举子们。
高世瑜脸色惊惶,扶着被沈时宜乱箭射中的钱宁,指着沈时宜,“你暴虐如斯,不堪为官。咱们不过跟沈老爷过府喝酒论诗,你竟下此狠手!”
沈时宜看了一眼身边被林平抓着,心神不宁的沈兆坤,“你们跟我父亲交往,为何要闯我的院子?我出手也是自保罢了,否则你们一行十几人,个个脸上带着醉意,不知会做出何等荒唐事。怎么样,酒醒了吗?刚才还一脸醉意,任凭我的护卫呵斥也不离开东院儿门口,怎么如今一个个眉目清明?一个个,都是装醉是真,借人多势众,辱我名声是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