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丫跟随夏季赶到菜市口的时候,周围乌压压围满了人。她们看中缝隙,才抢到前面的位置。
只见围场中间搭了高台,四周有士兵把守,台上站着好几个富商模样的人,他们前方摆放着一个竹筐。竹筐上标记着各家的字号。台正中间设了桌子,有一名官员肃穆的坐在那里。
田二丫看到郑家老爷郑宗德站在那里,大少爷元信和二少爷元利站在他的两侧,三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一向威武的康知县站在康老爷的前面,颤颤巍巍。
台上的大人开口:“各位,往年负责给武备院选器械的官员是康知县。今年,朝廷决定改一改规矩,特意派我周长奎到江南负责采买器械。本官初到贵地,为给朝廷选择出质量上乘的器械,也为了公平起见,今天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选择剪刀。康知县,你是否有异议?”
康知县赶紧躬身回答:“卑职不敢,一切由大人做主。”
“既然康知县无异议,本官就不相多让。”周长奎眼波一转,问侍卫:“江宁府内,为武备院提供剪刀的在册商家,是否到齐?”
侍卫禀告:“回禀大人,江宁府内,为武备院提供剪刀的在册商家,共有五家,已经全部到齐。”
“好。来人,端布试剪。”周长奎扫一眼他身后的师爷。师爷点头,绕过桌子走向富商们。
田二丫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只见一名衙役端着一匹粗布走过来,另一名衙役上前帮他展开。
师爷在一名富商前站住,从富商前面的竹筐内拿起一把剪刀,看了一看,扔在地上,接连拿出几把,都扔在地上,总算抽出一把,对着衙役展开的粗布一剪,高声喊:“王记剪刀,剪开布匹上下两层布料,不合格。”
富商面色惨白,豆大的汗从头上呼呼地冒,他不时地拿袖子擦汗。
师爷继续走向第二位富商,那名富商开始哆嗦。师爷示意衙役将竹筐倒翻从从中拿出一把剪柄不对称的剪刀。
富商看到他手中的剪刀,身体发软,往地上倒去。
师爷一手扶住他,一手对准布匹:“赵记剪刀,未剪开布匹,把柄开合费力,不合格。”
夏季不解:“二丫姐,王记和赵记的剪刀虽然不及咱们隆顺和的,但是,他们的剪刀平时卖的也不错,不至于那么差吧?”
田二丫看着台上的一幕,倒抽一口冷气:“试剪的布有问题,应该不是单纯的粗布折叠多层那么简单。而且,那人专门从众多剪刀里挑最差的一把,摆明让试剪的商家不合格。”
“老爷不会要遇到麻烦吧?”夏季担心地看向郑宗德,猛拉田二丫的衣袖,“二丫姐,四少爷在那边。”
田二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郑元升翘首以盼,等着官方试剪的结果。她转向台前,看师爷如法炮制,在第三家剪刀富商前面也弄翻了竹筐,挑出一把剪刀对着布剪:“花一剪,剪开布匹上下布各两层,锋刃卷起,不合格。”
如此,第四家也不合格。师爷来到郑宗德的面前。
郑宗德的心里懊悔不迭,身体如筛糠,向后倒,被两个儿子扶住。
郑元信和郑元利扶着爹,三人的身体挤在一起,脸上无比的紧张,看着衙役倒空竹筐,师爷选了一把没有隆顺和标记的剪刀,三人差点儿晕过去。
师爷拿着剪刀对准布匹开剪:“隆顺和剪刀,剪开布匹上下布各两层,勾挂步丝,不合格。”
郑宗德的眼睛一翻,倒在儿子的怀中。
师爷没等他的两个儿子反应过来,上前直接掐人中。
郑元升在台下白了脸,最不想看到的糟糕局面还是出现了。武备院这次提前征买剪刀,果然是来者不善。
郑宗德缓缓醒来,匍匐在地,口求恕罪。
坐在台中央的周长奎开口:“你就是隆顺和的大东家郑宗德?”
“是,草民是郑宗德。”
“左边这个年轻人是你的长子郑元信,负责严把剪刀质量关;右边这个是你的次子郑元利,日常主管经营你们隆顺和刀剪铺。本官说的对吗?”
郑宗德大吃一惊,没想到新来的大人把他们家底儿调查清楚,忙和儿子们叩首:“是,大人说的对。”
周长奎脸沉似水:“你很好奇,本官出到这里,怎么会这么了解你们隆顺和吧?”
郑宗德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周长奎起身,走下台:“去年,朝廷在西北打了大仗,很多士兵受伤,随行的大夫给士兵包扎的时候,发现武备院提供的剪刀多数锋刃迟钝,剪把卡手或者把柄难以开合,唯有你隆顺和的剪刀锋刃,开合自如,令大家称赞。”
郑宗德得到表扬,反而更加害怕,全身颤抖。
“本官来此之前,特别让人调查了你们隆顺和,知道你们隆顺和锻制的剪刀质量上乘,给武备院缴纳的剪刀更是精品中的精品。此次,本官原本希望看到你们隆顺和优良的剪刀,增加你们的订单,让所有刀剑铺向你们学习,但是,这一次,你却让本官失望了。”
郑元升站在人群中,看爹和哥哥们匍匐在地,浑身颤抖,抿紧嘴唇。
周长奎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向郑宗德父子:“往年,你们向武备院提供的剪刀质量上乘。今年,本官新调任武备院,你向本官提供的剪刀明显不如往年,你是不是认为本官不懂得器械,故意蒙骗本官?”
郑宗德、郑元信和郑元利吓得魂飞魄散,不停的磕头:“大人,小人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的很。往年提供的剪刀把把是精品,到了本官这里,这一筐剪刀中还有不合格的,你们分明在欺负本官,罪不可赦。来人,将他们父子三人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郑宗德父子三人被按在地上,被打的鬼哭狼嚎。
郑元升看着父亲和哥哥们被打,心如刀绞,只恨不能解救他们。
田二丫看郑老爷他们被打,本能地看向郑元升,见他眼含泪水,贝齿咬唇,为他感到难过。
夏季低声说:“四少爷看武备院今年下达购货的通知提前,就觉得肯定有蹊跷,劝老爷三思,老爷不听,才会受这罪。”
田二丫轻叹一声:“做生意,要信守良心,保证做出的东西物真价实,来不得半点儿侥幸,否则,真是大祸临头。”
周长奎看向其它四家刀剑铺的老板道:“还有你们,明明平时销售的剪刀质量不错,却给武备院提供粗糙烂制的剪刀,导致士兵们很难剪断包裹伤口的布襟,延误大夫抢救士兵的时间,差点儿造成兵变,给朝廷带来祸端。也重责他们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