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翩翩舞动的苏烟墨发随风散落,发梢染了点点类似星辰的光芒,裙摆处若隐若现的绣花鞋,平添了几分神秘。
甩袖,下腰,旋转,跳跃,伴着时不时吹过微风花香。下一刻倒地,后仰。
“不~”左候在看见苏烟倒地的那一刻,情绪失控的喊了一句。手伸在半空,这一刻左候感觉自己像极了哗众取宠的戏子。
苏烟起身,将左候伸在半空的手放回身侧。皱眉道“我与你应是未曾见过,可此刻却在记忆中寻找到了,一个与你声音相似的,还是说你就是那个“花旦”。”
左候放回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似是想留住,苏烟残留的温度。嘴角弯了弯“想起来了,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
苏烟能感觉到,面前之人对自己时不时流露出的情感。
这种情感就像她对师兄的一样,这应该就是人们说的爱吧。
可是就算面前这个人是那个花旦,他也不该有这样的情感,她与他交集无甚何来情深。
七日过后,新皇娶亲,普天同庆。杏花宫从前一天夜里便开始为苏烟梳妆打扮,而启王府内东方樛倚在软榻上。
藏在月白色长袍下的双脚,缠着一条锁链。手中是给东方岳的皇城通告,新皇娶后的通告。
东方樛目光几度变化,最后通通被粉碎。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这段纠缠中,既然不能选择离去,那就一起灭亡吧。可烟儿,那样你可会怪我~
在东方岳知东方樛要观礼,新皇娶亲时,嘴角勾了勾允了。
这一天的黄昏是那样的美,只是风中带了些许凄凉。文武百官朝拜跪观,祭台燃烟。
天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群大雁,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散。
鼓声响起,苏烟被数百名宫女簇拥着,缓缓走上台阶。
约有十丈的裙摆,随着脚步台阶形成了条条波浪。
在高台处的左候穿着金黄色的龙袍,望着被人群簇拥的苏烟背脊又直了几分。
只是左候在苏烟看向自己,身形不由得往后移了移。
左候不由得苦笑,这几日过的太好。他竟忘了自己是用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脸。
而坐于高台上的东方岳,还有用着左候脸的东方樛。东方樛看着那个用着自己脸的人,着大红婚服。
牵起了他视为命的姑娘时,眼中是不可抑制杀意。在天官扬起噪子,拜天地同行祭台燃香时。
喉腔中,血腥一遍遍涌上口腔。渗入牙龈,心似要窒息。
而苏烟在二拜高堂时,目光落在了扮做左候的东方樛的脸上。
看到那藏着嫉妒苦涩的眼神时,苏烟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她的师兄眼神总是掺着太多的背负,与自卑对自己的感情总是太过小心翼翼。
那双眼从小记到大,又怎会记错。
而一直在观察两人的左候,强制自己移开了目光。
一遍遍告诉自己,本就不是你的。所以凭什么呢,如今能顶着那人身份与她拜堂已是足够。
而东方岳亦看到东方樛,对左候毫不掩饰的杀意。东方岳的唇畔一抺浅笑浮于面上,东方年你让我求不得,那我便让你与那女人的儿子也求不得。
东方樛你若是,做好你老子的替身。你的女人便能活到百岁,你若是有“动作”,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东方岳想着,便起身走近东方樛“小樛儿可瞧够,新皇高堂也拜了,你该随本王离去了。”
东方樛抬头,目光冷的可以掉下冰渣子“既是想让我了断,那何不如便让我,瞧着这对新人洞房呢。”
东方岳一愣,随即抬起东方樛的下巴。微微弯身,在东方樛嘴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强行的按住了东方樛的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樛儿,可别忘了。
你如今的身份,是本王的金丝雀。你想自找苦吃,本王便如你所愿。
今日我便让你晚些回府,在新皇的宫殿外听个清清楚楚,断个干干净净。”
当夜色一点点浸染,知了爬上树梢。
月色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在凤朝宫时,东方樛被领到了凤朝宫前。
透过刷着金漆的轩窗,木门。望着那烛火下的两处剪影,屋内苏烟坐在红帘,花床前。
在左候拿着刻着龙凤呈祥的称,缓缓走向苏烟。
眼中有着期待与贪恋,可就在他将要掀开盖头的时候她说“他来了,就在门外。是吗?”
语气中带着不曾有的欢喜与担忧,苏烟对左候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也是客客气气的。
除此之外,左候再未见过,苏烟其余表情除了今天。
轻柔的一句话,让左候的期待与美梦不复存在。垂于身侧的手不由嵌入掌心,声音有些飘渺“你想见他,好那你说一句你心悦我。”
苏烟皱眉红唇动了动,片刻后“我心悦你。”
左候看着这样苏烟,不由的笑出了声“你可知道,现在的我多么想变成他。”话落,左候抬手捏诀。
第一次使用术法,想将门外的东方樛与自己的方位调换时。
便被东方樛身上的真龙之气反噬,原来父亲说得是真的。
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都不能插手皇家之事。
左候强行压下喉腔中的血腥,转身推门。吩咐门外的侍卫又退后了些,左候缓缓走向了那站在不远处的人。
左候能清晰地感受到,不远处的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让我来换你,她与我做了一场交易,所以今天便给你一场美梦。”
左候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东方樛听此一瞬双目变得充红。
“我不管她与你做了什么交易,我只知道你若敢伤她,我便要你用命来偿。”
东方樛的话带着淬了毒的冰渣子,左候能感觉到他的杀意。
左候低低的笑出了声“你做得到吗?你若能护她,还会有今日。你做不到,不是吗?这样的你狼狈的像条狗。”
东方樛看着眼前对自己反唇相讥的人,暴躁的气息,平静了下来。
“她是我的。”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左候的右手重重的,落在了东方樛的肩上带着一股奇怪的力量。
“可我能护她,你若爱她,就该配合。”左候胜券在握,看向东方樛时嘴角毫不掩饰的嘲讽。
东方樛沉默了片刻,压抑着将要涌出心口的自卑与暴躁。
在两人交换位置擦肩而过的瞬间,东方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道“很好,那你便记住你今天的话与自信。”
当东方樛踏进凤朝宫时,并没有期待已久的喜悦与激动。
东方樛的脑海里面闪过许多许多的权衡利弊,若他一意孤行,那样的爱于烟儿还算是爱吗?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听着那每行第三步的犹豫。
红盖头下的苏烟,低垂的眸子中尽是笃定。
是他来了,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烟儿这样无法护住你的我,还可以站在你面前吗?”
东方樛驻足在苏烟一丈外,望着床榻前红装绫罗红纱盖头下的苏烟。
苏烟红唇动了动“君可否,先掀开红盖头再说。”
声音柔柔带着安定人心的认真,是啊,她都那么勇敢了,他为何又要蹉跎不前。
这夜红烛几换,屋内交杯合卺。相携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觏闵既多,受侮不少。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而明月高悬的屋外,左候目光几经落在那轩窗剪影上。
明明不过几面,明明还未相知深谈。更重要的是她已有心属之人,为何还要妄生贪恋呢。
这不该是君子所为,一直隐身在这三人身边的柒拾则是眸光微沉。
此刻三人周身的捆缚之力,已有裂痕。只能中断了,否则后续难以掌控。
看来那人,察觉到了此处的漏洞。罢了便先收一半,其余的再作谋。
柒拾透明的身形,被这错位时空反复拉扯。柒拾扬手捏诀,将三人的魂魄皆带离了这个时空。
梧桐苑中,迅速飘落的梧桐叶被苏辞抬手捏诀逆转了此刻的时空。
原本飘落在地面的梧桐叶,纷纷又飞回了树枝上,片刻须臾恍若梦一场。
苏辞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勾目光寒冷刺骨。
抬头望向重叠的云层,那隐藏在九重宫阙禁地不可触碰的人。
这样如此插手过多,真想将其毁灭啊!这样的念头在苏辞心底扎根发芽,那无法控制的血腥,有片刻占据了苏辞的心头。
当柒拾睁眼时便见,苏辞周身不断翻涌的黑色气息。
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条金色的鞭子。目光慵懒中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怒意,向苏辞眉心使去。
一条刺眼的红色鞭痕,便出现在了苏辞的眉心然后奇异的消失不见。
“君当是越来越弱了呢,这样漏洞百出的心魔也能占据你的心神。”
柒拾话虽如此,眸光深处却有着难以察觉的担忧。
苏辞未答周身的气息,缓缓变的温润如玉很是舒适宜人。
似是天边将逝的余辉,只余一人。苏辞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柒拾,脑袋一歪便熟练无比的靠在了柒拾的左肩。
“今日所筹划的,出现了变故,那这一局是否该改一改呢?”
温柔缱绻的声音,在柒拾耳边低低响起。
柒拾的目光却落在,身形微动将要苏醒的两人身上。
想捏决将几人归回原处,苏辞却比柒拾快了一步。
柒拾眼尾上扬,慵懒地抬手挑起了苏辞的下巴。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袍,柒拾压下口腔中的血腥。
沙哑中带着几分抑扬顿挫“那我便容辞之喜,改其局势。”
苏辞浅色韫韫地笑开了声,他靠在她的身侧,掩她压抑之苦。
温和的灵息、生机一点点渗入骨髓,她任他依靠着自己,背脊复又挺直了几分。
知他无声之护,紧绷的心神渐渐慵懒、而舒适。柒府暗屋中,关思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暮娘。
就算过了几辈子,那熟悉的面容还是不曾改。眼眸不由浮起血丝,他这一辈子还是不够快。
错过了她,再无可见之可能时她又出现了。
“暮娘,等着我这一辈子定与你同归去。”
而柒府的另一处,已成毒人的贾缪,亦步亦趋跟着酒久久。
明明已经意识全无,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和感觉。
告诉他,跟着酒久久,护着酒久久,对不起酒久久。
酒久久将手,放在了藏着红盖头的位置,闺阁中的女儿家所求、不过地久天长有所依。
动魄惊心的情爱,不过是因为不知而已。
在一定环境中、在一定所求中、终能保存的情爱所剩无几。
在苏辞回府,左候与苏烟因再次多出的记忆、而相望无语后……
九重宫阙复尘所居处,复尘一遍遍回忆着依旧还回的因果。
万丈红尘、人来人往、屹立在百花娇门前的红豆树倒影婆娑,一个着轻薄纱衣的女子,迎着来客进了大堂。烟花似水脂,粉正浓、香奢靡。
红豆树后,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身影。那人头戴黑色斗笠,一身玄色衣袍。影子被微冷的月色,拉的极长。
而百花娇二楼,清冷且疏离的公子将这不起眼的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额间的白花若隐若现。
人来人往的街道月光悄然停落在叶初时的肩上,一身灰白色长衫青袍,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贪心。
不算遥远的距离,目光一瞬的交集。
“柒公子,今日来此寻思童是为何。”那原本在门外招揽客源的风尘女子,不知何时已至二楼于柒拾身后。
一身粉色轻纱薄裙,红唇如火。声音媚而不娇,眼中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诱惑。
“应是有五年了吧,日日迎来送往。在这百花娇楼中,最不少的便是“痴情”郎君。厌倦否?”
柒拾将目光从街道人群移开,抬头仰望向高悬的半月。声音沙哑中掺了些疲惫,夜风凉而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