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的娅婵偏生不信,却也生了几许好奇。来到那处停在了,摆放着自己所扎的兔子灯前。
却也真正的遇到了云庆,发生了争执。还有之后因为各种巧合,云庆在娅婵脑海中混了个脸熟。
场景再换,变成了今日的场景。只是人群没有柒家兄妹,而自己在人群的哄闹中迷迷糊糊,答应了云庆的相邀。
在后来的游湖、诗会、斗智斗勇、相互嫌弃,各种俗套的相遇。
各种好笑的情话像是浸了蜜,让娅婵动了心。更因云庆为娅婵的一句,想上战场参军。
云庆便用了五年的时间,成为了庸国的权臣。成了她的依靠,护着她在战场一待便是三年之久。用他方式,圆了娅婵的女将梦。
而娅婵也彻彻底底,爱上了云庆。爱到最后明知,云庆是为报复石家而来。
却还装作不知,爱到云庆用最华贵、最梦幻的婚宴作为他屠杀她石家满门上下最后的仁慈。
却还是禁不住满怀期待,期待有一份真心。亦在云庆不动声色的为她学其女红,亲手为她一针一线缝制最独特的婚服时。
下了最自私的决定,心甘情愿被云庆牵着走。只是当那惊艳着所有闺阁女子的十里红妆,鲜花,婚宴独宠进行星辰耀月时。
云庆持剑不差分亳刺进了娅婵的胸腔,红盖头亦被从脚底吹过的寒风吹落。
娅婵未着口脂,苍白而无血色的唇。渐渐染了鲜红,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掩盖了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云庆好看妖孽的脸上尽是愤怒,薄薄的唇吐出极冷的话言。
“娅婵,你~竟、算计了我。可笑的是在这场游戏中,我竟以为你是如何的深爱我,如何越陷越深,我竟还~哈哈哈哈。”
娅婵一点点的扫视着四周的人一圈又一圈,直至视线渐渐模糊。
“哈哈哈,算~计,我不过是把这场深情戏中的无辜人,放走而已。而对你~我从未清醒过!”
娇憨中终是带了几分苦笑,垂于两侧的手用尽一生的力气,抬起想要触碰眼前之人。
咫尺之距,却比天涯还遥远。在满堂宾客噤若寒蝉的注视下,云庆妖孽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
而眼眶却充满了血红,像一只发疯的野兽。腕间稍动拔出染血的剑刃。
周身散发源源不断的寒冷,望着娅婵一点点的失去神彩而后倒下。
一场惊梦醒,不明情绪的笑压抑着声量低低在暖沐阁内响起。
娅婵想、当真应了那和尚的话,一场难辨的孽缘。娅婵因一场惊梦,浑浑噩噩的抱膝靠墙到天明。
初晨的柔光带着几分凉意的从轩窗照进,晃了娅婵麻木的双眼。
随着小尔与其它两名丫鬟的脚步声在外屋响起,娅婵像是回神般的掩去所有情绪。
端着换洗衣物的小尔,前脚踏进里屋,后脚朝床榻望去时便见脸色苍白憔悴的娅婵。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般差,是这几日出去着了风寒还是出什么大事了?”
小尔小心翼翼的来到娅婵跟前蹲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着,看向娅婵的目光有点点泪光。
小尔从小到大,跟在小姐身边十余年。不管是什么事,小姐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与苍白憔悴。
小尔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可小尔觉得自己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娅婵见这样的小尔,唇畔不由的浮起苦笑而后又极快的压下掩盖。
那梦里,娅婵在得知云庆要将小尔灭口时。狠下心将小尔提前罚到守闲村,石家最偏远到庄子里做洒扫。
最后死时,却不到三十岁。无亲人,无夫家,无朋友,草席一裹,便替了棺椁,而乱葬岗便是她最后的归宿。
当娅婵梳洗好,领着小尔踏出石府门。便见从街道人群中缓缓向她走来的云庆着烟青长衫,身姿隐隐绰绰,一双眸子几分风流几分温柔朝她看来。
娅婵没有向往常躲避,反而向人群的云庆走近。在小尔与一众随从不解的目光中,在云庆一寸距离处停下。
云庆见此有些哑然,今日的娅婵为何不躲。而人群中一处对联摊位前,柒拾接过摊主递给对联。
身后是习惯性掏出钱袋子付账的苏辞,两人皆是浅紫色衣袍着于身。
“阿兄,你觉不觉得那两人有些特别。”柒拾示意着苏辞看向人群中娅婵云庆两人,长长的睫毛下瞳孔也渐渐变成了浅紫色。
苏辞不解,摇头。“阿柒,可是瞧出了什么有意思的。”
柒拾唇畔浅笑,慵懒深了几分,提着好看的昙花灯仰头。
目光有些明亮的不容忽视“阿兄,阿柒觉得那位好看的姑娘极投眼缘。在想以后阿兄的妻子,可不可以是她。”
苏辞想抬手揉柒拾脑袋的动作一顿,而后笑的更温柔了几分的道“阿柒,可是厌弃我了。只我一人陪着阿柒,不好吗?”
柒拾闻言转身,目光落在不远的两人身上。笑的更慵懒了几分“哦~是吗?”
娅婵看着眼前之人,总是觉得是那样遥远。原来有时一瞬也能当作千年来算吗?
“云公子,你瞧今年的秋季,落叶又比以往多了~”娅婵的目光那样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云庆,语气也是那样的熟稔,像极许久未见的故人。
这样的娅婵让云庆下意识的后退,似是无颜待之。
“石~姑娘说笑了,每轮秋季都是如此从没变过。”
围观人群看热闹亦是弄得有些云里雾里,这石小姐不是不喜这位云公子吗?
怎今日语气熟稔的像极了旧时故人,而云公子似乎也未料到这样的石小姐。
娅婵瞧着这样的云庆,唇畔不由的浮起了浅笑盈盈。是了,这时的你虽也是带着目的而来。却也还是一个不善掩饰,演得生硬。
甚至分不清那虚情假意中,是否真的不曾动情。否则她石娅婵又怎么可能,将一整颗心无畏的遗落。
“那~云公子在此处是意外而来,还是随心携风流而来。”娅婵挑眉轻笑的问。
云庆眼眸迅速划过一缕疑虑,而后眸带认真情深的看向娅婵“自是~为得佳人倾心而来。”
娅婵因云庆的这番话,不由的笑出了声。在众人还在凑热闹间,袖中划出精致的匕首。
身形灵动微微前倾,云庆的一缕墨发便落在娅婵掌心。
“小姐~”小尔小跑到娅婵的身侧,不解的唤了一声娅婵。
娅婵浅笑,伸手牵起了小尔。“云公子,可来寻我。”说着,娅婵便带着小尔与一众随从离去。
云庆身形却极快的跟上了娅婵,用那妖孽般俊美的容颜扮着痴情公子。
见热闹散去,苏辞便领着犯困的柒拾离了此处。苏府,梧桐苑内。柒拾眯着眸子,望着因下人禀报而离去的苏辞。
下意识抱住了头,撕裂感随之袭来。而一段段陌生的记忆,一遍一遍冲击精神力。柒拾强行压下了,涌至全身的暴戾。
“咳~亲情~七情、六欲~以身作则吗?”声音懒散而厌厌,柒拾眸色也在几个瞬息间变成浅紫色。
而置于里屋的兔子灯,也散发着浅紫色光芒。
而另一边的娅婵领着小尔再次来到了品缘寺,随着一阵阵钟声与及午课,诵读着大悲咒的声音在品缘寺里里外外回荡着。
山路,台阶两侧种着一颗颗霜叶树。枯黄的叶子,更是铺满了行走的台阶。
台阶尽头一个啃着烤鸡,敲着木鱼的中年和尚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
娅婵示意小尔留在原地,而后踩着咔嚓作响的枯叶来到中午和尚面前。
深深的鞠了一躬“明疏大师。”
明疏敛去眼底神色,停止了敲木鱼的动作。抬头看了娅婵许久许久,最后有些调笑的道“石小姐,可是已经拔开迷雾看清了因果?”
娅婵苦笑“何为清醒,何为迷雾,我不懂。”
明疏闻言大笑出声“今日过后,施主将不是此刻的施主了。
施主应先妥善处理,若你不见,家中人如何安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娅婵不解追问“为何~”明疏不答反浅笑的看着娅婵,似乎在等娅婵的选择。
娅婵见此未再刨根究底的询问,只是眺望着远方重叠的山峰。眸光有些模糊,伸手想触碰那刺目的光时……
下山、娅婵递给了小尔一叠信封,用从没有过的严肃道“小尔,今日起我将不归府处理一些事,将这个交给爹爹。告诉爹爹,忽念,忽寻。”
小尔不解的眼眸有些泛红,拉着娅婵的衣角想刨根究底却被娅婵一个眼神制止。
小尔便领着随从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途中还遇到寻到此处的云庆。
当娅婵踩着回山上的第一百五十七阶时,云庆来到了台阶处望见那影影绰绰的背影。
“石小姐~”云庆掩去莫名的失落,出声喊了一嗓子。却不见娅婵停留的背影,随即想抬脚追上去时。
血气上涌,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便喷洒而出。
昏倒在地,隐于暗处守护云庆的暗卫一惊。连忙现身将云庆带走,而山门前的明疏见到再次归来的娅婵眸光亮了亮。
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给娅婵微微行了一礼。便领着娅婵来到了品缘寺的大殿内,金光闪闪的弥勒佛金身,半倚在莲花中。
眯着眸子,看着一副极和善普渡众生的模样。
“施主可知沧海为何,桑田为何。”明疏摒退洒扫的众沙弥,双手合十的望着殿中的弥勒佛慈悲众生的问道。
娅婵跪坐于殿中央,垂眸掩色的拂了拂衣袖,背脊挺的犹如松柏。
有些软糯的声音道“沧海意为不可及的尽头,桑田意为殊途中的轰轰烈烈。”
这样的回答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渐渐减弱,再减弱最后便似从无。
当烈阳成黄昏归于西暮,月色缓缓聚拢时。
柒府梧桐苑中,中屋放置于书案前的兔儿灯从浅紫幻化成深紫越来越浓烈。
而里屋中,原是熟睡中的柒拾唇畔浮起一抹惑人心神的笑。
当清晨伴着一缕缕如绸缎轻柔的光,照亮这片天地时。蝶儿双飞,化茧展翅。小贩搭摊,摆件。
苏辞着一身烟青长袍,一如既往的推开梧桐苑的房门。
摒退众多婢子仆人,踩着落在木板上的柔光一步步来到了柒拾床榻前。
床榻上的人儿睫毛轻颤,而后在模糊的柔光中缓缓睁眼。
苏辞温润清脆如山间叮咛泉水般的声音,宠溺的在柒拾耳旁响起。
“阿柒,日上已三竿了怎能贪眠~”这样的美好,在两人四目相对时。苏辞心口又似那一日一样,似是掉了一块。
抬手抚发的动作亦是有一些迟疑,苏辞温润宠溺的眸子闪过一瞬凉意。
“阿兄,阿柒还想再睡一会。”柒拾眨了眨眸子,声音娇气中多了几分软糯与天真的撒娇意味。
苏辞闻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将伸出的手悄无声息的缩回衣袖中,温润的笑又深了几分。
“小阿柒不可~因今日是小阿柒娘亲的忌日,小阿柒忘了吗?”
柒拾闻言猛然从床榻上惊坐起“喔喔~对,今日八月十三陪娘亲的日子。”
苏辞笑着点头,而转身又道“那梳洗好之后,记得来厅堂找阿兄可好?”
“嗯嗯,好~”柒拾伸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娇憨的应声。
而品缘寺,老和尚推着悬挂的木桩敲响早钟。空灵而悠远的钟声,带着几分普渡众生的佛性。
寺院山后百灵鸟,亦高声吟唱着美妙的歌声。
大殿中的门亦被几名小沙弥,由外缓缓拉开。金黄色的阳光随着缝隙缓缓扩大,洒落。
殿中的大红烛落了一地的“血泪”,跪坐在蒲团上的娅婵也渐渐睁开了眼眸。
好看的瞳孔有一闪而过的浅紫色,明疏大师也换掉昨日沾满荤腥的浅褐色僧袍。
换上了很是隆重的袈裟,带着一众僧人沙弥跪于大殿外。
佛珠不断在手中转动着,用听不懂的梵语诵着金刚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