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爹爹的孩子,与我便是有亲缘的。我不能让你丢了我们柒家的面子,如今我带你回去可好?”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精致的脸上有着几分故作严肃。
看向小乞丐时,一双墨眸渐渐变成灰白色,像是吸人的深渊。
“那,你会不会生气了、就将我赶走。那,你会不会、不要我?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小乞丐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对上小姑娘的灵动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
小姑娘一顿,小脸一皱。略微沉思了一会,而后咳咳几声又道:“年少时绝不抛弃,而长大后你我不知。”
小乞丐闻言,眸光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十分认真的小柒拾。
觉得自己身处的黑暗,洒落了几缕微光。
于是在一种莫名的蛊惑下,看着小柒拾伸出的手,定了定将这份信任交了出去。
“跟我回家吧!回家之后你便是我的兄长了,我便是你的姊妹。彼此的亲缘,互不抛弃…”
小姑娘说完后眸色变成了浅墨色,眼晴里盛好看的星光看着小乞丐。
“那~”小乞丐还没有说完,便听小姑娘又道:“父亲,不是我母亲的良人。同样,他亦不值得你母亲的至死不忘。
而我们之间因着这,也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现在的我们还小,我们现在该向前看,该想着如何成长、活着。”
小柒拾,有些笨拙的附在了小乞丐的耳边,脸红脖子粗的说着长长的一大段话。
小乞丐的眸光再次望向小柒拾时,带了些许温柔。
“是啊!我们该想着如何成长、活下去。我的娘亲曾为我起名苏辞…”
这个时候的苏辞,本该恨着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如果没有这个妹妹的母亲,他的人生该是圆满的。
可现在他不恨了,因为他忽然明白这一切的过错、因果,皆在他那个一心攀附、富贵、权力的父亲身上。
而愚城西巷的石忌石大将军府,府邸石大将军的书房外。
一个穿浅红色绫罗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趴在门外。一愣一愣的听着书房里的怒火中烧。
“混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斩草要除根,斩草要除根。传令下去,务必找到云庆那小祸,根除之后快。”
高大威猛的身形,端正的五官,一股英气勃发。
看着一身正气,只是此时因为怒火有些扭曲。而此人便是石忌,带兵抄了云相九族,间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起因。
而此时正在门外偷听的,便是这位早年丧妻、独自带娃的石忌。石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娇娇乖女儿石娅婵。
十年过后的九月初七,愚城的这一天因皇帝迎新后显得无比熟闹。
十五岁的柒拾,身后是触之可及眉目如画温柔到极致的十八岁苏辞。
街道两侧,无论商铺,还是摊位都悬挂起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笼。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手中亦皆提着一盏好看的红灯笼。
一片映着喜庆红色的火星,点缀着这一天的夜晚。
柒拾一身好看的淡紫长裙,将柒拾裸露在外的肌肤衬的格外梦幻。因着天空云层上绽放的五色烟火,更是开心到了极至。
一手提着红色的灯笼,一手撩开紫色的斗笠面纱。一双眸子与身后的苏辞对视时,墨色瞳孔中只他一人。
点点嫣红的唇畔更是带惑人的笑,令苏辞不由恍神,惊艳。
“阿兄,今夜好是热闹,我们晚点回府好不好?”柒拾清脆的嗓音中多了几分央求,眉眼遥远的想让人抓住。
苏辞望着这样的柒拾,心底涌动着不明的情绪。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涌动的情绪。
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好~”
而街道尽头,猜语领花灯处亦上演着一段才子佳人的相遇。
十四岁的石娅婵,一身好看的红衣骑装。唇畔嫣红,眉如远山,英气十足的翻身下马。
在惊讶不解的喧闹中夺过一青衣公子手中的兔子灯,笑的十分明媚。
“公子手中的这兔儿灯甚是好看,可否相赠或者卖于在下?”虽是这样问着,娅婵却也将手中的灯藏至身后。
青衣公子便是长大后的云庆,带着家族被灭之仇来到了娅婵的“世界”。
云庆挑眉看着马背上的娅婵,周身瞬间冷了起来。细长的眼尾,微垂。浓眉轻挑,薄薄的唇畔浮起一抹妖艳的讽刺。
“这灯虽不特殊,但本公子先看上的凭什么让出。”
娅婵闻言气恼不过脑的道“这灯是我做的,也是我放摊主这里。本就是我的东西,有何不可,若不是明疏大师告于我。
今日会有人拿走此灯,而后与我纠缠不休,产生孽缘我又怎会在此。”
话完娅婵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慌不择路。
扬起马鞭策马跑出人群。引的一阵议论,和骚动。
这一出热闹,也被人山人海不断簇拥、好观热闹的人群带了过来的柒拾两人刚好看到。
而被娅婵毁得差不多,趁乱丢在街道上的兔子灯,也刚好被柒拾捡到。
“阿柒,为何忽然弯腰拾此灯。”苏辞见弯身捡兔子灯的柒拾,很是不解。
说着还习惯性的从怀中掏出手帕,走近柒拾为柒拾擦拭起双手。
而柒拾隔着紫色斗笠面纱,笑得慵懒又干净道:“因为好奇啊!小小一盏灯到底,能引来什么样的孽缘。”
苏辞挑眉,接过已经支离破碎的兔子灯。“好、好好,但为兄先修一修在给阿柒。”
自此过后,娅婵每每外出都能遇云庆。然后两人总能因各种各样的奇葩原因,吵起来而云庆也用尽了计谋。
相遇娅婵、将自己的身影,一遍遍刻入娅婵的记忆灵魂。
而柒拾与苏辞在场算计中,充当了两个不缺席的看客。柒拾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正在被规划着。
而苏辞自被柒拾领回的那一刻,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熟悉周身环境后,手段便从最初的笨拙到如今的高明。
柒家早在苏辞十七岁时,便已经被苏辞架空,成了“隐形”的家主。而这一些柒拾皆看在眼底却不做阻止,袖手旁观着。
苏辞待柒拾是极好的,亦是无微不至。夜晚空中五色烟火,不断转瞬即逝。人影穿梭间更是有小姐,公子于阑珊灯火处一眼定情。
古桥中央云庆一身酱红色衣袍,风流而妖孽的拦住了娅婵。
“娅婵小姐这数十次的偶遇,还不能赏在下一个相约吗?”薄而嫣红的唇,吐着最似深情,有礼的话语。
可偏偏娅婵却又瞧见了掩在睫毛下,若隐若现的嘲讽与仇恨。
娅婵不懂,明明眼前之人身带的敌意那样明晃晃。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
人群中的柒拾苏辞两人,则挑眉唇畔浅笑的望着桥中央的这一对,互相试探的才子佳人。
而被柒拾提在手中的兔子灯,在这染满月色星辰的夜。悄无声息的萦绕着,暗紫色光芒。
在距四人并肩处的戏台子,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罢、掩泪道一声“哀哉~弃也!”
柒拾与娅婵的目光一瞬而逝的迷惑不解在是垂眸掩困顿后。
在似定格的人群中,目光交汇。人群流逝,两人皆退。
桥中央直视着云庆的娅婵,忽而垂眸长长的睫毛下有一闪而过浅紫色光芒。
而后抬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染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
“喔~公子像极了泼皮无赖呢?是公子遇我数十次,可不是我遇公子数十次,如此的无理相邀当真是有趣。”
少女的声音稚嫩而又懒散,落在云庆耳中却是一愣。
而落在人群中却引起了哄堂大笑,拥闹的人群中苏辞望着桥上少女那熟悉的弧度有一瞬的恍惚。
下意识转而看向身边的人儿,还在一如往昔并无什么异~常。
一场闹剧终是以,桥上不知如回答或者陷入沉思的云庆先行转身离去而结束。
可当苏辞忽略掉了,不知何时涌上心头的空落。牵着一旁提着兔儿灯,莫名多了几分娇憨的柒拾离去时。
却被快步穿过人群的娅婵,挡住了去路。“公子,可知一眼万年!”稚嫩而懒散的声音中附上了几分戏谑,让苏辞下意识,握紧了柒拾的手。
而后抬头对上了娅婵浅褐色的眸子,长长睫毛扑闪着让苏辞看不清娅婵的意图。
“石小姐,还请让让。家中小妹困了,该回了。”
苏辞微微俯首,温润如玉的噪声轻柔的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轻柔的月光,缓缓经过三人肩头。苏辞因娅婵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后退又上前。
“阿兄,我困了,很困很困。”柒拾仰头看向苏辞娇憨而甜糯,纤细的手习惯性伸出等着苏辞低头弯腰抱起。
而苏辞亦是在第一时间,将柒拾抱入怀中。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宠溺似乎早早刻进了苏辞的灵魂。
只是却在抬头,落入眼带明媚懒散的女子眼中时。隐隐约约中感觉到了,一种不该有的交错。
娅婵的眸子,见此一幕闪过极淡的浅紫色,唇畔的笑多了几分似是而非。
“还会再见的,因为我俩可是有缘人。”懒散的语气中染了几分无奈,偏生又不失该有的矜贵。
“石小姐,说笑了。此番高看,在下不会承的。”苏辞闻言,袖中的手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的伸出,朝向眼前的娅婵。
修长而干净的大手染着点点烛光,月色,顿停在娅婵的眉眼间。
而娅婵却偏头,目光似有所思的落在了眯着眸子的柒拾身上。
不远处,一喜爱作画的呆书生。目带猎奇的落在了三人身上,不停的挥动着笔墨。
苏辞顿了片刻,再次后退了几步。将怀中的柒拾又抱紧了几分,转身逆着人群离去。
而娅婵的视线之内,亦在没了苏辞身影时。若有所思的望向那急急隐于人群的酱红色身影,嘴角的笑更深了几分。
“局中黑白子,怎做捕猎者呢?如何跳脱反将子呢?”娅婵自言自语的声音懒散中多了几分厌色。
说完抬头,眯眼看向那被层层云雾缭绕的弯月。
隐匿在人群中的云庆,随着人流回到了,西北巷自己目前所居住的宅子里。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娅婵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被石忌捧在手心的娇娇女。
怎会一息间从天真、明媚、恼怒、不谙世事的娇娇女。转而成了眸带厌色,身染懒散、矜贵,像极了一个权利在握的上位者。
变化怎会如此之大呢,还有驻足于人群中柒家兄妺,为何总是那样巧的在人群中瞧见?
云庆想着,便唤来死士前往柒家探查探查。
柒府,梧桐苑内。苏辞有些恍神的瞧着床榻上熟睡的柒拾,像只慵懒的猫儿。
苏辞想自己到底在恍神什么呢,怀疑什么呢?她不是一直都在吗?
慢悠悠回到石府的娅婵,褪去了一身的懒散矜贵又变回了娇憨中带几分明媚。
眨了下眸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暖沐阁。前脚还没踏进暖沐阁的门槛,便见院中的粉衣丫鬟小尔哭唧唧又带几分调皮的扯着噪门说。
“啊啊啊,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小尔真的尽力,但还是没瞒过老爷。老爷又知道了,小尔这次不光没了月钱,现在连饭食也少了两顿~”
小尔边说边向娅婵冲了过来,抱着娅婵的大腿控诉的越来越起劲。
“好了、好了,小尔受委屈了。本小姐不会让小尔饿着的,小尔想买什么,告诉本小姐本小姐买给小尔。”娅婵犯困中,带着几分敷衍。
当娅婵收拾好,躺上床榻后不由的想到自从遇见那个叫云庆的人后。越来越倒霉,还有今天莫名其妙的……
想着想着,娅婵便陷进一片迷雾中。凭着五感,娅婵一点点的走出了迷雾。
来到了很是熟闹的街道上,身形透明的穿过人群。看到,一幕幕熟悉的场景。
那时她在寺庙抽签后,被一老和尚拦住了去路莫名其妙的算了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