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简简单单的几字,却让柒拾眸中划过极其隐匿的懒惰恍惚。
为什么恶魔只要一回头,便有无数人为其叫好。为什么生来便一直在小心翼翼活着的人,在被逼到绝境的反杀,便是十恶不赦。
这场案子,以赵典被处于明日响午活蒸而结束。
是夜柒拾悄无声息,来到关押赵典的牢房前。看着阴暗潮湿,伴着腐臭味,老鼠吱吱作响地声音中的赵典。
“你可恨?”柒拾的声音温润而慵懒,在赵典的耳边响起。
赵典窝在老鼠嘎吱嘎吱作响的角落,听见柒拾所言脑袋微歪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看向柒拾。
“即使无人可傍倚,但我还是做到了。哈哈哈~我把他们都杀了,都杀干净了。所以还有什么恨的呢?”
赵典话落,柒拾又道“你在恨,为什么那些人明明不喜女子,却还是离不开女子。或者说…”
赵典抬头,看向头顶处的铁窗。月光照亮了,这阴暗潮湿的角落“改变一时,一时过后一切将会再次重复。月华帝姫,您该是最清楚不过~”
柒拾藏在大袖中的手,不由的攥紧。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转身,离开这处牢房。
当柒拾跃过瓦片,轻身跳下高墙时。便见梁君诺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
这一刻的柒拾想,眼前的这个人真美好。美好到想要紧紧抓在手中,次日响午。柒拾与梁君诺站在可以观看刑场全局的,喜来客栈高楼上。
望着赵典,被两名大汉抬进蒸笼。然后盖上盖点燃火把,堆满干草干柴。在归安镇中的,数千名百姓围观下。
从午时到酉时,一股奇异的肉香从刑场开始扩散到归安镇的大街小巷。围观的人中,还有几人因为这肉香产生了莫名的食欲。而其余老者,妇人皆是呕吐不止。
柒拾垂眸,长长睫毛遮挡住了,渐渐变成浅紫色的瞳孔。体内涌现出许多倦怠,脑海亦闪过断断续续怪异的画面。
等柒拾转身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梁君诺。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无法改变的规则链,有一时改变,是好是坏?”
梁君诺目光坚定的对上了柒拾的目光,语气认真的道“是好,因为后人,会以这一时改变,继续努力。总有一天,无法也会变成有法。”
当柒拾回到宫中,见到了那个执着扫帚扫着落叶的苏辞时。柒拾脚步一顿,停在了苏辞身前,伸手拉住了苏辞执扫帚的手腕。
“若是无法改变的规则链,有一时的改变,是好是坏?”
苏辞因柒拾刚回梧桐宫,便拉住了自己先是一愣。听到柒拾莫名的问话,皱眉垂眸思索了片刻后。
“殿下何故问旁人,从殿下想到的那一刻不是就已经有决断了吗?管它是好是坏,若是坏,那打破的勇气都有了,又何故去怕会失败呢。”
苏辞说着忽而仰头看向那陷入沉思的柒拾,看着那身后一片灰白的黑暗,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总归不管何种结局,奴~亦在殿下身后…”
柒拾挑眉,抬手抚上了苏辞的头顶。温润的声音里染了些笑意:“就不怕本殿,失败后就退缩厌倦了。”
“为何要怕?失败了就失败了,是谁强求一定要成功呢?”苏辞下意识地舔能舔干燥的唇畔,满是不解恭敬的道。
柒拾环顾四周的明明暗暗,已及身前恭敬且小心翼翼的苏辞。忽感这夜色也不是那样令人窒息,松开了抓着苏辞手腕的手。抬头,看向那悬挂在苍穹之上的明月。
柒拾“看!今儿的月,可真是美好梦幻啊!小苏辞,本殿今夜想要你为本殿守夜可好。”
苏辞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那尽显疲倦与迷茫的脸上片刻。苏辞褪去了那小心翼翼的恭敬态度温润的如这天上月,向柒拾俯首躬身领命。“荣幸至极…”
柒拾挑眉,看向苏辞的瞳孔闪过浅紫色。然而这抹颜色,一息而过无人察觉。连带着柒拾嘴角浮起的浅浅孤度,消失在这片夜色中。
天将近丑时,苏辞隔着紫色纱帘。跪坐在柒拾床榻前,因着身上发炎的伤口背微微弯着。
透过紫色纱帘,苏辞能隐隐约约的瞧见床榻上的人儿。
额间似有一层薄汗,眉头紧紧皱着。苏辞目光微转。不动声色看向左右四名宫婢,皆是一副似睡非睡,半眯着眸子的样子。
苏辞伸手,探入紫纱帘。修长而又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手,落在了柒拾眉头。抚平了那皱起的眉头,带着驱散柒拾噩梦的浅浅温度。
梦中柒拾走过一层层,由白骨堆积的台阶。穿过一片虚无,便见自己成了赵典一遍遍,经历着赵典的绝望。
最后举起了那可以毁灭一切的火把,一点点的将整个村庄点燃,形成一片极至研丽的火海。
这样的窒息感,犹如跳进深水,急切的想找一块浮木救赎。最后柒拾抓住了,抓住了向自己飘来的浮木。
在苏辞将要缩回,那落在柒拾眉头的手时。便被柒拾紧紧抓住了,心像落在铺满玻璃的湖面上。
当太阳闪着微弱的金色光芒,从东边缓缓升至半空时,苏辞的双腿已然麻木。风,呼啸的吹过梧桐殿的梧桐叶。
从茂密的金色梧桐叶,照进内殿而后散落在苏辞的身上。点点碎金为长长的睫毛,渡上了一层恍惚感。
这样的苏辞,令殿中的婢子们看痴了。苏辞察觉到柒拾将醒,垂手一侧,手用力一掐向了麻木的大腿。用痛感换来了一份起来离去的力量,起身、躬身拱手离去。
当苏辞退至梧桐殿的院中时,背上腰身一片火辣辣的痛,令苏辞手心薄汗连连。
殿中的柒拾掌心成拳攥紧,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而后道“九儿,去小库房将父皇赐给本殿的芍犀伤药找来。”
床榻右侧,四名婢子的第三个着着浅绿色宫服小丫头便是九儿。九儿不解帝姬怎会一睡醒,便想找芍犀伤药。
但主子吩咐的事,从来都不容置疑的。柒拾起身洗漱穿戴好后,禀退了下人。
招出随身死士,吩咐了一番后。便带着十来名宫婢,往龙吟殿赶去。
正好见到了刚退朝的月朝臣,一身暗金色的龙袍,龙行虎步负手身后。
威严且霸道,月朝臣见到自己这精心培养的女儿目露满意。
不愧是从出生时便开始,精心培养的。与现在的自己比更堪大任,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冷光闪过。
“月华在此问皇上龙安。”柒拾恭身带着三分敬重三分周全的向对面的月朝臣行礼。
月朝臣伸手虚扶起柒拾“我儿柒拾不必行礼,在后宫时、你我只是父女。
无些如此,不过今日我儿柒拾来得正好。父皇,便在教予成年后的最后一门课。”
说着便将柒拾带进了龙吟殿的一处偏殿,密室而后吩咐身后人皆退。
只余柒拾一人,坐屏风后的上首。而后两名死土将屏风移开,露出一处不大不小的床榻。
一男一女长相清秀端正的死土,出现在床榻前而月朝臣意味深长的,看了柒拾一眼便转身离去。
一副活色生香的课程,便在柒拾眼前上演展开。柒拾眸色冷了几分,心中明了父皇用意…
柒拾用长长的紫色发带,缚起衣袖。开始着手煮起了茶,而目光也未曾躲开。将着将三个时辰,不厌其烦的活色生香尽收眼底。
眸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好似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平静的等着时间渐渐流逝。直至申时,月朝臣的口诣到来。
柒拾才得以出了密室,进了御书房。听见要将梁君诺招来,予柒拾做夫婿时。柒拾垂眸掩掉了浅紫色瞳孔,领旨退出。
出来后便见站在龙吟殿外的梁君诺,一身浅篮色的衣袍作文雅书生打扮。只是与那铁血满莽汉的英气,实在不符。
有些违合,长相虽撑起衣裳不丑却违合。梁君诺见到柒拾时笑着开口“不知帝姬对我对这门婚事,可满意?”
柒拾抬脚与梁君诺错身了几步,而后道“应是我问君,可愿与我共锁在这红砖高墙中一生无乐…”
梁君诺看着眼前不远不近的背影,爽朗而坚定的道“不管是不是注定,能遇帝姫得此缘。我之幸!”
柒拾闻此言,平静慵懒的眸光闪过一息的浅紫色。
摇了摇头,快步离去。这样的梁君诺应是像柒拾这样的人,所追随的光吧。
回到梧桐殿,柒拾禀退了所有宫婢中宫。在殿中的梧桐树下,煮起了温酒而目光也有所思的飘远了。
当月光洒落在梧桐殿,宫人所宿的桑椹房尽头。苏辞所居的屋子处,一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房门。
走进苏辞的床榻,轻手轻脚的褪开了熟睡中的,苏辞衣衫。
修长白皙有着浅浅疤痕,掌心薄茧的手落那发脓发炎的伤口上许久。而后掏出腰间的小瓷瓶,手指挖出厚厚的灰色药膏。
待到每一处伤口都上到了药时,才起身替他缠好绷带,穿好衣衫盖好被子。
声音犹如风声掺着几分慵懒的响起“替他锁好屋门,好好护着他。”
话完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苏辞的房间,在苏辞鼻尖抺了点东西。
熟睡的苏辞,渐渐从熟睡变为浅眠。三年过后,月国七月初七也就是今日。月华帝姬,与丞相之子梁君诺大婚的日子。
从夕阳东升时,大街小巷的百姓便开始热热闹闹,欢欢喜喜。门户上贴上囍字,挂上红色的灯笼贺皇婚。
用他们的方式,来祝福他们的保护神,未来的帝王月华帝姬。街道两侧种植的红杉树,颗颗小巧饱满的红豆点缀着场盛婚礼。
在临近傍晚酉时,绚烂夺目的烟花从城头,到城尾。就算是转瞬即逝,也美的夺目绽放不断。只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柒拾。
身在的梧桐殿却无喜事的热闹,一如往昔。殿中苏辞正跪坐在柒拾对面,身子前倾的为柒拾温润的描着羽玉眉。
“小苏辞,本殿今日大婚。你觉得本殿美吗?”柒拾用目光细细的临摹着苏辞的轮廓,眉尾微扬的问道。
苏辞的手持眉笔的手悄然落下,而后换了点花锶的小笔。极其认真的勾勒着一朵白梅染血,垂着眸子,用那长长的睫毛掩饰着所有情绪。
“殿下,极美。殿下的美,是无人可以模仿的~”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认真,与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柒拾看向苏辞低垂的睫毛,唇角微勾“那小苏辞觉得,本殿现在的这身红色婚服可好看吗?”
“殿下穿什么,都好看。”苏辞道
白马挂红花,红豆铺姻缘。吾骑竹马来,携汝共白首。柒拾一身红色丝绸婚服,绣着凤鸣九天的火凤凰,披风下是隐隐约约的紫色衣裳。
而梁君诺一身正红色的婚服,绣着金黄色的梧桐。与柒拾披风上的火凤凰交相辉映,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开心与满足。
只是目光瞟到随从人群中的苏辞时,眼底闪过极快的不喜。柒拾在数千万百姓的见证下,不疾不徐的驾马而来。
目光温和的望着那被人群挤满的丞相府门前,见那人挂着毫不掩饰的开心与满足等着柒拾。
在无数百姓的祝福和艳羡下,梁君诺向到来的柒拾伸出了手。街道,屋檐处火红的光从指间泄漏,落在此时的每一个人的脸上。
在这样恍惚且美好的傍晚,黄昏尽消烛光灯盏从街头街尾,慢慢亮起。
而柒拾随行的宫婢散发着包好的吃食,点心,而随从的侍卫则有规律的散着钱币。而马背上的柒拾见那只伸出的大手,眉尾轻挑、唇畔带笑。
伸手握紧了梁君诺的手,随后手腕用劲一带。红衣,衣摆翩翩起舞,犹如一朵绽放的花儿。
梁君诺想翻身到柒拾身后,可目光交汇间看着那凉薄恍惚的笑,竟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