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二天回到乾清宫,皇上就看到了昨日自己冲动的后果,心中默念一句“冲动是魔鬼!”
钦天鉴上了折子:乾坤居正,万物有生,如今坤位有冲,遂天象异常,今冬无雪,正应在此。无雪则有疾,无雨则生旱,今岁恐免不了大旱虫灾,请皇上早日纠察,扭转天象,以望雨雪。
百官也跟着众口一词,纷纷上折子弹劾皇后。
坤位又冲!皇上眼中寒芒锋锐,这一冬无雪也成了皇后的罪过了?
皇上看着这些折子,心里一则气,一则悔,是自己昏了头脑,再次将皇后架在了火上烤着。
“君明臣直!”皇上想着先帝临终前给自己的四个字,心里升起一缕担忧。
先帝一生沉迷修道,鲜少过问政事,大周已然处于尾大不掉的艰难里,临终留下这四个字,就是要他励精图治,以求政治清明。
治理好大周需要朝臣直谏,以除弊政。
可是,皇上觉得,百官在朝政上没发现多少直谏的,倒是在朕的后宫之事上,一次一次地“直”给朕看。
皇上心里窝了一腔子的火,一把将满桌子的折子扫到地上,朕维护自己的妻子怎么了?要你们不依不饶地这样折腾!
皇上恨不能杀人泄愤,甚至将钦天监监正的头割下来蹴鞠用。可是,皇上知道,他任性容茵必要遭罪!
皇上慢慢平静下来,将地上钦天监的折子亲自捡了起来,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审视一遍,终于合上了折子。
好在过了上元节,朝廷才正式开印,这期间皇上不必听那些老顽固当朝聒噪,皇上决定留中不发。
从初二开始,皇上一连十多日到各个宫里吃喝玩乐,关起门来一整天,一直待到晚上方回乾清宫,叫谁想这都得认为皇上流连花丛,快乐似神仙啊。
其实,皇上真心很累,各宫的妃嫔也真心很无奈,伺候一天,到了晚上见真章的时候,皇上走了,那彤史上还正儿八经地记录在案——上幸某妃。
每每回到养心殿,皇上总是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功:朕为皇后,鞠躬尽瘁!
可是,皇后心里的小本本却不断累加:帝荒淫不堪!
终于到了上元佳节,宫里的娘娘自然随意到宫外去赏灯,照例是尚功局制作了花灯、宫灯等,挂到各宫内外,供娘娘们玩赏。
这日,宫里的娘娘们也便能跟外面的人一样,带着贴身的宫女随意地在宫里走动,到处观赏花灯。
只是宫外这个时节,姑娘小伙总会有场人约黄昏后的期待和甜蜜,而宫里的诸位嫔妃却只能形单影只,走走停停地只为寻觅,寻觅那个唯一之人,创造一点不期而遇的梦。
六皇子早在外面有名的制灯名家那里定制了华灯,在上元节这天送到了坤宁宫。
眼下,容茵围着这盏华灯欣赏,这是美人灯,分六层,自上而下次第增大一圈,每一层的灯都有六个面,取六六顺和之意。
这还不是最取巧的地方,此灯巧妙的是每个面上都有一个美人,而这些美人皆是一人,分明就是容茵本人。
容茵很惊奇,“昂儿,这是何人所绘?”
“外人自然不能够。”六皇子凌昂一脸得意地看着容茵。
“难道是昂儿画的?”容茵很是惊喜。
凌昂将手往身后一背,不答反问:“画得如何?”
“恩,惟妙惟肖,昂儿当真厉害,又会吹箫,又会作画,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容茵一副孩子学有所成的高兴。
凌昂但笑不语,只听身边的安庆说到:“娘娘瞧了高兴,我家主子也算忙活着了,只不过,这灯的奇妙之处,娘娘还没有瞧出来呢!”
“哦?还有何奇妙?”
容茵仔细地看了又看,“也没有多大的奇妙了,虽说每张画上的人都有不同的动作,然动作的差距也不甚大;哦,难道是每一层都有一套不一样的衣服?”
凌昂没有说话,只拿手将华灯每一层都转起来,容茵的眼睛越睁越大。
只见转起来后,画面上的人都活了起来,每一层都有个美人在跳舞,衣袂翩飞,煞是好看!
坤宁宫一片惊奇赞叹之声。
皇上走进门口,看到所有的人都围着一个华灯在观赏,赞不绝口,凌昂简直成了她们口中的英雄。
抬眼看到那华丽的美人灯,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宫灯,显得尤为拙劣。
皇上扭头就出了坤宁门,将手里的灯扔在地上,疾步往乾清宫走。
王宝忙捡起地上的灯,快步跟上去,“皇上,您这宫灯虽是简洁,可贵在是您一签一纸,亲手做成的,您瞧,这灯上的‘老鼠偷油’多么有趣?”
王宝真得很累,皇上您能不这么磨叽吗?您自己两个晚上偷偷抱着皇后娘娘睡觉的事,有必要说得如此含蓄吗?
您做不到像六殿下一样,光明正大地讨好人,难道您还不能拿出皇帝的款儿来,光明正大地攻城略地?
皇上看着这灯,如同戳了肺管子,夺过来就往地上摔,王宝拼了命扑到地上,将宫灯抱着怀里,宝贝得很。
“皇上,今儿十五佳节,这灯摔了怪可惜的,皇上就赏了奴才吧,奴才定然将其供在供桌上,早晚三炷香,感谢皇上的恩赐!”
好得很!
这个女人不配得朕的宫灯,就赏了奴才,在朕心里,你连奴才都不如!皇上冷飕飕地看着王宝,吓得王宝几乎要拱手将宫灯交出去,任凭皇上怎么摔!
“还不拿着灯滚出去!”
王宝一撅屁股磕头谢恩后,麻利起身退出去了。
皇上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抬脚便又出去了,他要问问那个该死的女人为何这么做?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男人。
结果,还没有走到坤宁宫便遇到了从慈宁宫出来的方嘉。
方嘉施礼问安,“表哥这是要往哪里去?”
皇上的气性一忽儿走了向,你私会男人,朕自然也能私会女人。
皇上忽然笑了笑,“朕随便逛逛!表妹若无事,便陪着朕走走吧。”
方嘉想到适才在慈宁宫跟太皇太后闹的脾气,复又看看眼前之人,叹口气,跟着皇上身后走向慈宁宫花园。
太皇太后喜静,怕人多了吵得慌,索性便吩咐不用挂太多宫灯,只留了几盏挂在廊下,昏黄的一星灯火如同半寐的眼眸,模糊不清;天上的月亮也不甚明亮,花园里恍惚能看得见路径。
这里果然没有什么人,二人一路没有说话,皇上停在林溪亭,亭角的宫灯被微风吹得来回晃荡,磕脱一声撞在亭柱上,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惊心。
方嘉看着皇上的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但她明显感觉到皇上并不想说话,于是也静默着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