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叫秦枢记忆深刻的很，平日里显得儒雅又文质彬彬的臣子，虽然口中还是说着之乎者也，但是脸色涨红，而且之乎者也连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最后他们吵得厉害，直接捋起了袖子，又是扯头发又是扇巴掌。

　　她看了一会，最后默默的走到台阶上，以免这些人打起来误伤到她。

　　他们足足打了一刻多钟，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止。

　　“那朕说了什么？”天秦帝手中也没闲着，拿起一张纸简单折了几下变成了一只小兔子。

　　秦枢一直在回想当时的场景，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父亲的动作。

　　“父皇……父皇您说，继续打……？”

　　因为这话说的太过奇怪？所以秦枢对此印象也很深，只不过现在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平时一个个最注重礼节的臣子们大打出手不说，父皇在旁边看着竟也不去阻止，还煽风点火的说了句继续打。

　　“那父皇您当时支持的是哪一方？”

　　虽然科举制度已经有了改变，众人都有猜测说这样的改变就是陛下想看到的，所以最后那些守旧派的老臣才没能争论成功。

　　天秦帝没想到她会问这话，此时漫不经心的戳了戳小兔子，温声道，“哪一方朕都不支持，明面上如此，实际上也是如此。”

　　“父皇——”

　　“你不相信？”

　　秦枢摇摇头，“不是，我信父皇的话，只是这样若是到最后没能改革又如何呢？”

　　“那就没能好了。”天秦帝看向她，认真道，“枢枢，虽是帝王，却终究是个凡人而不是神，也有力所不能之事。”

　　“如果你想做一件事情，支持你的人力量微薄相当于蚍蜉撼大树，你会去做吗？”

　　“会，儿臣会。”秦枢坚定道。

　　“你的想法是对的，但做法却是大错特错。”天秦帝眸色渐渐转冷，幽幽的看向不远处。

　　“普通人做错了或者失败了，可以有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将视线收了回来，慢慢道，“但朕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也没有。”

　　在她愣怔的时候，天秦帝继续避嫌的话题。

　　“不说朕，就是你母后，有命妇进宫，看见你母后穿了什么时兴的衣服，戴了什么漂亮的首饰，或者化了一个她们从未见过的妆容，那盛京中很快就会流行起来。”

　　“再说朕，朕若是哪日在朝堂上夸赞了谁，下朝之后那人便会被其他人拉去酒楼，所有人都会想拉拢他。”

　　“这样……明白了吗？”

　　身为帝王是不能在明面上表示自己的喜好与偏爱的，尤其是在朝事上。

　　“至于你的母后。”看清楚她眼中的疑惑，不等她问出来，天秦帝便回答她，“朕有能力护住你的母后，但这十多年，想从你母后这里走门路的人并不少。”

　　“你想表示自己的喜好与偏爱，那就得保证你有足够的能力，并且你的喜好与偏爱能对得住你给的信任。”

　　秦枢双手做了一个长揖，恭敬道，“儿臣受教，谢父皇教诲。”

　　天秦帝捏着小兔子站起身，“走，去盛宁宫瞧瞧你母后，她一年未见你，心里也想念的很。”

　　怕顾如蓁心疼，天秦帝还让秦枢去旁的地方先梳洗一通才跟着过来。

　　秦枢随着年纪的增长，眉眼之间愈发的像天秦帝，不过这幅容貌在她的脸上也不会令人觉得突兀，而是显得英气又秀丽。

　　“母后，儿臣……”

　　“啪”的一声，天秦帝走在最前面，下意识将开了一半的门关了起来。

　　被关在门口的秦枢默了默，继续说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回来了。”

　　“我怎么听到枢枢的声音？”顾如蓁放下了书，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看向朝着她走过来的男人，“枢枢人呢？只听到声音却不见她的人，还是我听错了？”

　　天秦帝：“……”

　　“这孩子，怎么站门口了也不进来。”天秦帝心虚的往后退了退，迅速打开门，先是用威胁的目光看了一眼秦枢。

　　秦枢难言的勾起一个笑容，“我一时情怯，所以在门口站了会儿。”

　　她要是不按着父皇的心思走，下场一定会很惨。

　　顾如蓁看了看天秦帝，又看了看秦枢，不禁扶着额头，“好了，陛下你先出去，我有件事情要同枢枢说。”

　　天秦帝知道她要说什么，也未阻止，只是将拿了一路的小兔子放到她手上。

　　秦枢看着这场面，莫名其妙的感觉走在路边，被踢了一脚。

　　“你刚进来，母后差点没认出来。”顾如蓁哭笑不得的摸了摸秦枢的头发，“你再着急也不能自个剪不是，不是带了宫人过去吗？”

　　从前的顺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无论男女都不得剪发，不过天秦倒是没有这规矩。

　　秦枢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我自己剪的快，几剪刀的事情，要是宫人来又得耗费许多时间。”

　　“你先坐下来。”顾如蓁按着她的肩膀，给她倒了一杯杏仁茶，“喝喝看，是你喜欢的口味。”

　　“母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顾如蓁犹豫了半天，在看见窗台边露出的一个衣角后再次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让你父皇说吧，省得他还要在旁边偷听。”

　　天秦帝咳嗽了两声，一点都瞧不出不自在的挺直腰背走了过来。

　　“你母亲……有了两月的身孕……”

　　其实他们原本没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毕竟储君已定，他还想着等闲下来带着蓁蓁出宫走一走。

　　只是过程中，出了一点点的意外。现在多个孩子，还多一个小拖油瓶，他出宫的计划也得搁浅。

　　秦枢眼睛眨也不眨，目光渐渐往旁边移动，最后落在了顾如蓁的腹部。

　　“太医怎么说？母后的身体如何？腹中的孩子可康健？”

　　“你母后身体很好，这孩子也很康健，不过……”天秦帝看出顾如蓁的犹豫，决定替她一道说出来，“你母亲的意思是，你希望这孩子做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