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被言犀拖着,脸色如灰,又被她一把甩在地上,那灰就变成了怒红,朝她狠狠瞪去。
和小娥比起来,花溪的确聪明又狠得多,逃跑之前,她已经听到又兰那句喝问,被言犀拖进来的这一路,她从一开始的恐惧惊慌,到被摔到地上时,已经起了鱼死网破的心,她扑倒在地,先是朝小懿妃那爬了两步,哭道:“娘娘……奴婢只是路过,听到这里有声响,所以……奴婢不该偷听,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说完,又赤红着眼睛冲嚷嚷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倒是你,一肚子坏水,还蠢到自己来现场偷听。”
言犀懒得跟她啰嗦,见她转移大家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看一眼小懿妃,朗声说道:“刚才,我听到这个叫花溪的宫女,在和自己表妹说悄悄话,小懿妃娘娘想不想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喂你好大的……”
又兰又要冲上来,小懿妃抬手制止她,脸上还是淡然又温和,她坐回宽敞的雕花椅上,对言犀微微一笑:“你说。”
“这个小娥,之所以蠢到来偷兰花,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想去锦绣宫当差,然后,又听到花溪跟人说,‘锦绣宫的姐姐说,如果谁可以献上兰花,就帮她美言’,于是,就傻乎乎的来了。”
“原来如此。”小懿妃点点头,看着哭泣不止的小娥,有些怜悯,又摇摇头:“所以是一时被蒙蔽了。”
“是因为笨,被人利用了。但是这个花溪之所以利用小娥,是因为她想去皇后宫里当差,想立点功表表决心,就想挑拨小懿妃您和庆王妃,然后加上小娥一钓就上钩,才出了这件事情。所以,我想说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庆王妃都没有关系,这会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你……”花溪实在想不起来怎么就会被人听到,她红了眼睛,还在挣扎:“你满口胡言!”
言犀看着花溪惨白的脸,冷哼一声:“怎样,要不要找你那个阿润姐姐来对峙啊?你趴在门口听,不就是想看到计谋得逞,好立刻去领功吗?”
听到“阿润”的名字,花溪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那边小娥听了,呆滞片刻也冲了上来,哭得梨花带雨:“娘娘!奴婢就是听了她的话所以……”
“得了吧,”言犀冷声将她打断:“她是坏,利用你。可是你也不怎么样,这么容易就被人利用,还被人抓到,说什么都晚了。我可不是帮你,只是不想这个事情,牵扯到无辜的人!”
她这样狠厉,小娥的哭声便被吓了回去,院子里一片寂静,那花溪抖得和风中的叶子一样,还在兀自撇清:“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奴婢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啊,她瞎说的!你、你是哪个宫的?我没、没见过你!”
“你还狡辩?要不要我把你表妹抓过来啊?那个在什么偏殿做洒扫的,我听她说话倒是畏畏缩缩的,想必不敢隐瞒事实。”
“你、你你胡说……!”
“真是死鸭子嘴硬!”
言犀大开眼界,干脆之前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那花溪没想到自己片刻前的话被人听得这么干净,冷汗直下,跪在地上抖起来。
小懿妃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目中已是了然,冲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得命,跑了出去,花溪看到两人的背影,便知道他们拿自己表妹去了,脸上顷刻如死灰般青白一片,抖得牙齿都磕磕作响。
小懿妃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言犀所言不虚,她叹口气,看着言犀,眼里都是真诚的谢意:“多谢你仗义执言,不然几个奴才的小打小闹,倒是要让人看笑话了。”
见小懿妃不蠢,言犀点点头,又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转身就想走,那边又兰也已经反应过来,喝道:“慢着!你去哪?”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那我就……”
“你是哪个宫里的?”
“嗯?你问这个干嘛?”
“你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不说清楚不准走。”
言犀叹口气,也不能说自己是偷溜进来的,正想着要不要把浣衣院再拿出来用用,就看到又兰把自己上下看了一遍,眯着眼睛说道:“你口口声声为庆娘娘辩护,还敢扯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好大的胆子。”
“什么叫扯出,这是事实。”
“我倒是觉得你心怀鬼胎,老实交代,你是哪个院的,我去查清楚了你才能走。”
“你们要查清楚,多问问花溪和她表妹,再不然,去问问那个什么阿润,自然就清楚了!”
“你还敢把皇后娘娘扯进来?再不说,我这就去请庆娘娘,请她出来作证!”
“这跟她没关系!”
“又兰住口!”
言犀和小懿妃的声音同时响起,言犀一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懿妃已经从椅子上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一声呵斥,那个脾气暴躁的又兰和大大小小的丫鬟都神色一变,齐刷刷跪下一片。
言犀一下子鹤立鸡群,看着小懿妃,更觉得麻烦,满脸写着要走。
小懿妃又恢复了柔和优雅的神色,柔声叹气:“这件事情,不过是一场乌龙,的确如这位姑娘所说,一个笨,一个坏,皆是咎由自取。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阿润,我最清楚不过,她断不会有这样的行事,只怕是花溪平白揣测,又把污水泼到她身上,你听了她的话,有些误会吧。”
“具体的前因后果我是不知道,所以你们好好审她啊,不要问我。”
那又兰见她态度嚣张,脸上全是怒意,又看自己惹得娘娘生气了,更加委屈,将花溪抓了起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不等花溪哭出来,便怒道:“审什么审!把她的嘴堵起来!看她还乱说!”
那花溪被扇得眼冒金星,呜呜哭着,人已经软了下去,要晕倒似的。
言犀被又兰这一举动吓到,不太明白怎么柔柔弱弱的小懿妃身边,丫头这么冲,还没想完,就听到小懿妃问自己:“你见义勇为,倒是个敢为她人鸣不平的好孩子,只是,不要怪又兰,她性格虽然冲,却是个细心的孩子,你不是我仁景宫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是真路过。”
“是吗?你别怕,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当值,若是有在伺候哪个姐妹,我少不得要亲自登门道谢。”
“我没在哪个宫。”
“是入宫不久吗?我瞧着你岁数不大,若是如此,今晚也是缘分,可愿意来我仁景宫?”
“诶?”言犀眨眨眼,不知道怎么说,“不用了吧……?”
她满头大汗,瞪着小懿妃,如今离得近了,突然觉得她这身杏色锦杉上的花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只是她这一推辞,那边又兰又竖起了眉毛,冷哼道:“娘娘要是要你,轮得到你拒绝?”
言犀没想到自己说什么这人都有意见,也有点生气的瞪回去:“我凭什么不能拒绝?”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我看啊,你根本就是有主的,不敢来是不是?”
“你怎么……”
“娘娘!”又兰抓着小懿妃的袖子,不依不饶的说道:“她看着很可疑,干脆抓起来问清楚,可别是什么歹人。”
言犀一听便怒了,眼睛一瞪骂了回去:“你才歹人呢!别血口喷人!”
“你敢顶嘴?”
“凭什么不敢,你谁啊?”
“你你你……敢在仁景宫这么放肆!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也是来偷兰花的?”
“一棵破兰花我还看不上!”
“你!你这个放肆的东西!”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小懿妃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刚要阻止,就听到一个清冽的男声从大门口响起,打破了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热闹啊。”
听到声音的瞬间,又兰和那些丫鬟又呼啦啦跪下一片,只有小懿妃眼睛一亮,笑着迎了上去。同一瞬间,言犀莫名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转头一看,门口身长玉立,一身黑色却挂着浅笑的人,居然又是前一晚碰到的七皇子。
怎么又是他?
言犀心里警铃大作,急忙低头,撇开头去。七皇子似乎也没看到她,只是笑:“又兰啊又兰,你这大嗓门,在外面都听到了,什么事急得这么跳起来?”
“她的脾气我也快管不住了,”小懿妃无奈的笑着接话,人已经迎到了门口:“倒是司鸣你,怎么又跑来?暑气渐渐重了,我还想着,过两天煮点莲子,再叫你来吃呢。”
小懿妃的话里满是慈母的温柔,言犀听在耳朵里,忍不住看过去,这才想起,她衣服上的花纹,是枇杷花的纹路。
莫非这个人,是七皇子的母妃?
司鸣?皇帝姓封,那这个人叫做封司鸣?
像是要回答言犀的疑问,封司鸣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笑道:“让姨母费心了,我想起昨天说的茶叶,想着还是尽快送过来给姨母,怎么姨母不想见我?”
“什么话。”
寒暄完毕,封司鸣走进仁景宫,看着地上跪倒的一片、被绑住的小娥和花溪,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言犀,最后才疑惑的看向小懿妃:“我说怎么在门口就听到又兰这丫头的声音,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说着,之前出去的两个太监,两人架着的,就是脸色惨白,腿软到走不了路的那个表妹。
小懿妃便对众人说道:“把这三个丫头带进去,其他该散的散了吧。”
“是!”众人齐齐跪拜,又兰又补了一句:“谁敢多嘴说一个字,看我怎么治你!”
那几个丫头便诺诺的点头,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十分恭敬的退了下去,倒是小懿妃,反而宽慰了又兰一句:“都是几个近前的人,不碍事。”
那又兰撇撇嘴,指挥两个丫鬟把小娥和花溪拖进去,又一转眼睛,看言犀要走,更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言犀的衣袖瞪眼睛:“你!不说清楚不准走!”
这一下,封司鸣的目光便落在了言犀身上。
察觉到那不轻不重,却带着探究的目光,言犀默默的在心里扶额,叹道:自己跟这破皇宫,看来是八字不太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