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五皇子在府外,说是有事相商。”
云倾立于南苑的长廊之上,环意从另一头疾步而来,在她身边停下。
“那便请他进来吧!”
“是。”
“不必了。”
五皇子金唯衍已然到了她身旁,环意见状,自觉退了下去。
“五殿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云倾眺望远处的景色,并未对身边的人有多少兴趣。
“怎么?翊王可以来得,本殿来不得。”
金唯衍盯着她,其实他早就先金铭霄一步,只是隐匿在暗处而已。
“你们都是不请自来,我又有何话可说呢?但翊王可是翻墙而来,无人得见,五殿下从正门而入,恐怕不多时就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
云倾也不惧,云淡风轻地自顾欣赏着长廊外的景物。
见她这般,金唯衍倒是对她刮目相待,便也缓和了几分。
缓缓道:“日前在魏郡时,本殿落下一件东西,听闻在圣女身上,今日前来,只是想着讨回。”
云倾淡淡一笑,她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来这,不是为了笼络自己,而是为了试探自己。
看看自己有多少能力,值得他们去笼络。
“环意,去将东西取来还给五殿下。”她朝着远处盯哨的环意开口。
“五殿下该好好保管,下次若是丢了,可不见得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言罢,云倾转身离开,留下金唯衍独赏美景。
不多时,环意就端着檀木盒子过来,将东西还给了他。
金唯衍接过打开,见里面的账册完好无损,便揣着东西走了。
……
次日,云倾只身入了宫,在御书房内不知与晋元帝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云倾离开后,晋元帝又召了谢太傅前来,而后颇为愤怒。
甚至将御书房内的陈设都砸了个遍,门外的小内侍听着里面的声音,怕的要死,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声。
黄忠此时正急匆匆的和报信的随侍一齐赶来。
在御书房外听到里面瓷器碎裂的声响,黄忠急忙推门进去又反手关上,才小心地走到离晋元帝一米开外站住。
“陛下,您这是?”黄忠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有些胆颤地开口。
他见过晋元帝发怒的模样,那时,晋元帝一旦愤怒就会杀人,无论谁靠近就会被他反手掐死在地。
所以,黄忠此刻也只能离他远些,怕下一刻就轮到自己。
“滚出去,”晋元帝双眼猩红,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随着心脏跳动,就像一条条蚯蚓一般扭动,甚是恐怖。
“陛下,您该吃药了。”
黄忠此时不但没退,反而上前将怀中的瓷瓶摸出来,倒了一粒通体漆黑的药丸递给晋元帝。
“滚,”晋元帝挥手将药丸打落在地,大吼一声。
就在黄忠准备再倒一粒的时候,晋元帝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抵在汉白玉的柱子上,然后缓缓抬起,他双脚离地,满脸因窒息而通红不止。
双眼死死地盯着晋元帝,黄忠那年老体迈的身体哪里抵得住这般折腾,只见他双手拼命的要把晋元帝的手掰开,可是晋元帝的力道大的不得了。
不久,黄忠那浑浊的双眼开始流出黑血,脸上显出无数小孔,因痛苦而扭曲到极点,面容由白变成黑色恐怖至极,身体止不住摇晃,双手垂下,手中的瓷瓶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晋元帝许是因为怒火攻心,在黄忠断气后也晕倒在地。
御书房外的内侍许久没听见声响后,才壮着胆子猫着身子缓缓推开门进去。
却见满地狼藉,内侍恐慌不已地走到玉案前,而后大叫一声慌乱地跑出去。
“快来人呐!”内侍满脸恐惧地跑到门外大喊一声,随后瘫坐在地晕了过去。
因为他看到了黄忠的死相,那场面只一眼他就忘不了。
他看到的是黄忠双眼爆起,七窍流血,满脸漆黑,甚至无数蛆虫自七窍缓慢爬出,啃食着黄忠的面容。
随着贺天带领几位太医匆忙而来,却在进到御书房见到那一幕,几人也是干呕不止,哪怕是太医见过不少的死法,此刻也是满心恐惧。
“快,把陛下扶到偏殿让太医诊治,”贺天上前扶起地上的晋元帝,往偏殿去。
剩余的几个近卫军守着黄忠的尸体,他们几个都不敢看,几乎都是背对着那一幕。
“这黄公公怎么就死了?还死得这般模样?”其中一人看着旁边的张浦,有些疑惑。
“这事统领自会查清,我等不该妄议。”张浦并不回答他,只是一脸严肃地开口。
那人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他知道张浦这个人一向不近人情,又有些自傲,向来不与他们一起。
偏殿内,几位太医都着急地给晋元帝把脉诊治,贺天威严的站在一旁。
“卫太医,陛下是否是中毒?”贺天终是等不及地开口。
“回贺统领,陛下只是怒火攻心,并非中毒,我已经将护心丸给陛下吃下,只是如今陛下已经失去意识,那药丸只能含在嘴里等待融化后再咽下去便好,想来一个时辰后便可醒来。”卫太医站在床榻旁,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就烦几位太医多待一会儿,待陛下醒后再离开。”
“卫太医可否随我到殿内查看一番,”贺天上前看了看金值域,转身朝卫太医看去。
“自然,”卫太医点了点头,随着贺天出了偏殿。
来到御书房内,只见几个内侍已被近卫军压至玉案前。
卫太医上前查看黄忠的尸体表面,除去眼球突出,七窍流血,蛆虫遍地,脖颈间还有些微红的掐痕,而他的脸上也已然被啃食得不成样子,如果是没见过他的人甚至都认不出了。
卫太医忍住干呕,用竹片将黄公公的嘴撬起,只见嘴里暗黑一片,像是凝结的鲜血,但却是黑色的,甚至还有些乳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如何?”贺天在盘问几个内侍之后,来到卫太医身后。
目光森然,脸上的愤怒不减反增。
“他不是中毒,而是蛊虫,我犹记得医书上记载的一种死法就似这般。”卫太医收起竹片,缓慢地起身,看向贺天,那苍老的面容有些苍白,好像是看到什么恐惧的东西一般。
“什么蛊?”贺天追问。
“那是蚀心蛊,一种极其残忍恐怖的蛊虫,若是活人中蛊,那便是万蚁蚀心万虫蚀骨,身体被蛊虫钻出,又钻进去,反反复复,直到死亡,而中蛊死后便如黄公公这般。”
“但在我查看之后发现黄公公中蛊到死亡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卫太医缓慢地开口,他想起自己在医书中看到的蚀心蛊。
那是一种小指大小的虫子,浑身斑斓炫目,只是它的触手极其细长锋利,长相更是惊恐无比。
“那黄公公在死之前就已经中了蛊,那又是在哪里中的呢?”
贺天低头伸手摸了摸下颌,来回磨挲,有些不解。
“可报信的内侍说黄公公一路随他而来到进了御书房,都似平常一般并无不妥,直到里面传出陛下的声音,听着很是愤怒,但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他们才敢进来,进来后就看到黄公公的死状,直到近卫军前来都再没有人进过御书房了。”
“究竟是谁?”
贺天抬头,看着几个内侍,目光冰冷,“除非有人撒谎,把他们带到地牢严加审问。”
“贺统领饶命啊!”
几个内侍被近卫军带了下去,一路哭哭啼啼地喊着,直到声音消失。
……
国师府外,贺天带着近卫军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人。
“还请圣女随微臣入宫。”
贺天不卑不亢,甚至在面对云倾时也不见他无礼傲慢,只是恭敬地说道。
“贺统领莫不是认为是我谋害陛下?”
云倾站在门前,面纱之下神情自然,那平淡无波的清眸缓缓抬起看向他。
“若圣女坚持,那贺天只得用强了。”
贺天上前一步,看向云倾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那便走吧!”
“主子,”一旁的环意上前阻止,不让云倾动身。
“圣女是何等地位,岂容得你一个小小统领这般放肆。”
环意将云倾挡在身后,眼神冰冷无比。
“无妨,我随贺统领入宫就是,你待在府里不得离开。”
云倾伸手将环意拉至一旁,言语轻柔,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给了环意一个眼神,而后才抬脚下了台阶随贺天离开。
环意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意识到云倾的眼神是给自己的命令,随即入了国师府将大门关上。
云倾坐在贺天准备的马车里,看向前方骑马的贺天,淡漠的脸上微微一笑,将纱帘放了下来。
云倾低眸沉思,贺天这么急忙的来拿人还记得准备辆马车,看来他在心思这方面也是非常细致周到的。
贺天虽然长得威猛高大,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莽夫,实则不然,他这个人极其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对一些事情更是细致入微。
如若不然,晋元帝是不会让他担任近卫军统领之职的。
云倾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心下徒然升起一番心酸难言之意,她作为圣女,自然要对这天下的百姓负责,可是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胜任,她孤身一人到现在,见到多少生离死别,却都无能为力。
想着,云倾有些诧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伤悲了。
她摇了摇头,想着今日的事情,晋元帝怒火攻心是她所为,可是黄忠身上的蛊虫又是谁下的?
是谁有这个能力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做了这样的事却能无声无息的脱身不留痕迹?
云倾想着,觉得脑海有些烦乱,竟是理不出什么头绪,她烦躁的摇了摇头,静下心来,看着不远处的宫门。
然,她低眸再抬起时已然是另外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