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人影卓约,夜风透凉。
秋长漫漫,晨露更凉,云倾独自坐在溪边,环意已经领命去树林之中探查刺杀留下的痕迹。
一直坐到天边泛白,晨辉初现,林河走上前来,恭敬地执手道:“圣女殿下,刘大人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还请圣女移步。”
云倾背对着他,轻轻地应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云倾的侍女因去取一些晨露,还未回来。”
“是。”林河说着,转身回到大部队之中。
一刻钟后,环意从远处快步而来,直到云倾身边停下,靠近她轻声道:“我去时见到收拾的很干净,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随后我又在周边探查了一番,只有收集到当时他们使用的暗器。”
云倾听罢,略微沉思后,才抬步转身,道:“走吧!”
两人回到队伍之中,刘钰临已经快步迎来,云倾看着新寻来的马车,余光扫过另外几位大臣,缓缓道:“刘大人费心了。”
说罢,不等刘钰临回应,自顾走到马车旁,在环意的半扶之下上了马车。
经过刺杀,队伍的人减少些许,于是刘钰临便下令先行赶到魏郡守,再作其他打算。
魏郡守
太守府外,马车停下,云倾先是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马太守已经在门口等候,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立于马太守之前,一袭玄色锦袍加身,衣襟处,金丝云纹凸显他的高贵。
云倾放下车帘后起身下了马车,马太守连忙飞奔过来迎接。
“下官见过圣女,圣女沿途劳累,府里已备好厢房,请圣女移步。
若是有不习惯之处圣女尽可言明,下官一定让人改善。”
“劳烦太守了。”云倾站在他面前,嘴上应着他的话,可目光却在打量着那现下正与刘钰临攀谈的男子。
马太守是个精明之人,见云倾不愿与自己多话,又见目光流连于那显贵的男子,便在一旁轻声细语地替云倾介绍道:“那是五皇子殿下,前些时日来魏郡督查事宜,这两日正准备要回宫呢!。”
“圣女今日前来可谓是正当时,遇到五皇子,这回京临城的路也好走些。”
听了马太守的话,云倾倒是收回目光,打量着马太守。
马太守对视上那双浩瀚的星眸,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下。
马太守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
云倾见他闭了嘴,才缓步上了门前的台阶入了太守府。
她适才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源山的密探还不至于这一点都打探不清楚。
所以马太守在那叽叽喳喳时,云倾只觉得聒噪得很。
只在太守府中休整了一日,云倾难得清闲几分,这也得益于刘钰临早前就下令其他人不得打扰。
那五皇子除去在府门外见过后,这之后忙于督查,未曾与云倾打过照面。
……
五日后。
马车一进京临城,全城百姓分为两列跪拜于地,云倾倚窗而坐,看着满城百姓对自己的跪拜,心里只觉得有些讽刺。
说起来,她对这些百姓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身为源山一脉这代的传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他们说的神的存在。
可其实,百姓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就是生在这不和平的年代,战争不断,杀戮无数。
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剥削,被压迫,甚至只要那些达官贵胄高兴,他们就是玩乐的工具。
云倾无奈摇头,闭上眼不再想。
穿过长长的街道,跪拜的百姓间,只见其中一人站在靠后不怎显眼的位置。
那人穿着普通,不似平常百姓,但也不至于像京临城中的那些贵家公子。
手里一把折扇在胸前轻轻来回摇晃,那是一把玉骨折扇,扇面是一幅山河图。
只见他的眼神随着马车移动,面色温和,在马车在拐角处消失后才静静离去。
马车行驶过西华街后,才算是到了宫门口。
云倾下了马车,看着宫门,沉思良久,才开口:“走吧!”随即抬脚前行,环意和刘钰临跟在身后入了宫门,走过长长甬道,两边是高耸的灰黑城墙,出了甬道,便是回环曲折的走廊,走了许久,终是到了承元殿。
进了承元殿,入眼便是龙椅上的晋元帝,只见他眯着眼,目光如炬地等待。
百官侧目而视,纷纷好奇那面纱之下是何等容颜。
“云倾拜见陛下,”云倾欠身恭敬地行礼。
即便不用跪拜,她也要一副恭敬顺行的样子,以后才好行事。
“不必多礼,”晋元帝起身来到她面前扶起她。
“谢陛下,”云倾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让晋元帝看了,不甚欢喜。
“圣女今日恐也累了,就先行回国师府休息吧!”
面对面而站的晋元帝透过那面纱瞧见云倾的面容,影影约约之中带着绝色,晋元帝眸光一紧。
这般绝色,任是谁看了都想得到手,可他不行,谁都不行。
源山圣士在入宫为国师前就早已说过,源山一脉绝不与皇家联姻,不论嫁娶都得随心而至。
皇室不可插手,亦不可威逼。
“谢陛下,”云倾轻声开口,“不过云倾有一事相求。”
“何事?但说无妨。”
“此次回宫途中,遭遇刺杀,并非刘大人办事不利,相反刘大人一直尽心照顾,才让云倾毫无受损,所以恳请陛下不要怪罪于刘大人。”
晋元帝看着她那诚恳的神情,心里透明。
“朕答应你便是。”
“谢陛下,那云倾告退,”云倾于大殿中行了礼,才转身施施然离去。
她不是虚睨委蛇之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再者自己的身份在那,也不可过多言语,少一句便少一错,自然步步小心为妙。
如今已多言为刘钰临请求免罪,该让晋元帝疑惑了。
金铭霄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甚是熟悉,可脑海中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刘尚书,既然圣女已然开口为你辨言,你还有何话要说?”见云倾消失在不远处,晋元帝悠悠开口。
“是微臣办事不利,愿领责罚,”刘钰临立马跪地,严声道。
“那么你道该如何?”晋元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返身回了龙椅上坐下。
“臣愿辞去尚书之位前往沙场,为国尽忠。”刘钰临抬头,言辞恳切道。
“陛下,此次刘大人虽然失责,但最终还是将圣女安然无恙地接回来,也算将功补过了,”一直未开口的金铭霄上前道。
刘钰临有些诧然,这一直未有交集的八皇子怎么会为自己说情。
“父皇,八弟说得对,此罚便免了吧!”太子也站出来替刘钰临说情。
刘钰临听着,心下疑惑丛生,今日怎么,是变天了吗?
太子打着自己的算盘,本来不打算开口的,见金铭霄上前为他说情,怕是之后刘钰临会倒旗投靠,所以自己也急忙挺身而出,这样一来,以后也好说话一些。
毕竟刘钰临向来谁都不对付,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想参与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保持中立。
“既然有圣女和太子为你求情,此次责罚就免了吧!”晋元帝扶额,略有头痛,这两个人的意思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谢陛下,”刘钰临重重地磕了个头,以表谢恩。
百官面面相视,都觉得此次有些奇怪,晋元帝以往都是不论谁说情都一概不理,怎么今日却不追究了。
国师府外,云倾站在门前,看着那块匾额,心里多少有些悲凉,但她还是一如往常将心事藏在心底,不会表露出来。
国师府虽然一直空置,但晋元帝为了时刻可以接回源山一脉,都有命人打扫安置,在此之前,还命工匠修缮过,所以这次云倾回来入住,也并不花费过多的时间来安置。
入门便是亭台水榭,穿过长廊才算入了府,国师府虽不比皇宫豪华,但也比朝中官员的府邸要好上许多,府里的下人除了打扫的几个外,还有一个管事的。
云倾心想,这些人都要看看能不能留,若不能留,得找个借口打发走,还不能让晋元帝发现自己的意图,看来是个费心的事情。
以至于自己的人也得找个时间安排进来,要不然事事受阻。
“既然日后要在这里长住,这两日看一下府里的人,能留便留,不能留的便打发走,记住,凡事要小心为好。”云倾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园的花草,若有所思。
环意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院里的桂花开得甚好,看来府里的人也是花了心思。
云倾唤了侍女端来茶盏,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细细的品味。
“圣女可真有闲情逸致,这一来便要将人都换掉,”只听见一男声响起,下一刻金铭霄从墙上跃了下来。
“翊王殿下不是更闲,好好的大门不走,竟要翻墙。”云倾不惊也不恼,依旧静静坐着,头都未抬。
“不知今日我帮了你的忙,你要如何感谢我,”金铭霄坐到她的旁边,看着她,一动不动。
原来他在承元殿为刘钰临说情是两个人早就说好的,她知道就算自己开口求情,晋元帝多数只是敷衍而已,所以前一晚便遣人将信送到他手中,说明一切,否则他也不会开口。
“自然,不如帮你扳倒太子,如何?”云倾抬头看着他,也不掩饰,直接试探道。
“圣女真是说笑,太子是嫡长子,无论他做不做太子,也轮不到我。”金铭霄只是浅浅一笑,看着她,云倾被他这一看,好像心底的事都被看透了。
“无妨,只要翊王要的,云倾都会替殿下做到,但是殿下答应云倾的事到时候可不要反悔。”云倾为他倒了杯茶,神情淡漠疏离,她想,既然他的目的与自己一致,那何乐而不为呢!帮他也是帮自己。
“这是自然,”金铭霄抿了口茶,眉头一皱,“这茶的味道太涩,改日我让人送点好的过来。”
“那便多谢翊王殿下了,”云倾也不拘泥,“明日我会再进宫面见陛下。”
“嗯,”金铭霄点点头,心知肚明的事不必再说一遍,两个人都懂就好。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之后金铭霄又翻墙出去,看着金铭霄消失在院墙外,云倾仔细盘算着明日进宫的事。
“主子,府里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环意见金铭霄走后才上前来。
“嗯,都听到了。”
环意早就回来,只是见金铭霄在,便一直在院子外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环意点点头,云倾的事情环意很少过问,但很多事情都是环意在办,她也不瞒着她,自然也就知道许多。
“那该如何做你也该知道了。”云倾起身离开院子,这满园的花草虽好,但看久了也是腻的很。
环意待她离开许久后,才又转身出了国师府不知去了何处。